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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漼又扭头看向慕容玥,见她还跪在地上,太监端着茶盘在一旁候者,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慕容玥唱诺,倒退着出了大殿。
出大殿,慕容玥松了一口气。
刚才命悬一线,如果她没有提前算出李漼的杀机,如果她没有算出傍晚时分五皇子会来找李漼。又如果她没算准时间提前赶到皇城外守候,早一分,晚一分都会错开五皇子,她便死路一条。
处死她不是李漼明面上的旨意,逃过此劫,李漼应该不会咄咄相逼。因为李漼阳寿即将耗尽,没精力再收拾自己。不过也只是暂时安全而已,那个五皇子才是自己前世因缘命定的煞星。
虽然她有通天彻地之能,但对自己的命运却算得不是那么通透,记不起自己的前世因缘。可不管她与五皇子有何爱恨纠葛,有一点很肯定,她慕容玥决不做甘愿做命运的傀儡。
身边侍女见她神情郁郁,猜到她必是面圣时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出主意说慕容三小姐两日后出阁,趁今天难得进城,神官不如回家看看,权当贺喜。
慕容玥想了想,同意了。
几个侍女忙了一通,在各大商行采买了一番,置办了些首饰布帛连夜赶到慕容府。
阔别多年,慕容玥对慕容府已经极度陌生,看着焕然一新的高墙朱瓦,几乎找不出半丝熟识的痕迹。
慕容老爷带着全家迎出来,将她有礼有节地迎进门,摆了桌家宴。很少同这么多家人在一起,慕容玥不知道该说什么,幸亏慕容家的人大都能说会道,才免去了冷场的尴尬。
渐渐的,慕容玥也慢慢觉出了合家欢乐的意味。用过晚饭竟来了兴致,同家人一起拾掇三妹的嫁妆。
凤冠霞帔,家具,鸳鸯宫灯,面粉团子做的粉嘟嘟三牲……
样样簇新,喜气洋洋,对未嫁的姑娘散发着着魔般的吸引力。就连慕容玥也微微心动,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慕容夫人道:“母亲,等我出嫁的时候你可不能偏心,也得给我置办全套嫁妆。”
闻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默不作声,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故事一样。
半晌,慕容老爷才拿出家长底气,对慕容玥说道:“噫!幼卿,不可想此事。你的责任是终身尽心侍奉皇家,好好修行。”
慕容玥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兴致被泼了盆凉水般,迅速褪了下去。
罢罢罢,她是晕了头才会被虚幻的镜中月水中花迷住,抱着些微幻想说出想嫁人之类的话来,自取其辱。
要是往常也就罢了,偏生今天她应付皇帝有些累,所以存心要为自己争个公道。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薄薄的嘴唇轻轻扬起,却又无法看出那是种笑:“父亲,我的能力与生俱来,不是修行得来的。我为何要潜心修行,不能嫁人?父亲你不让我嫁人,无非是怕我失宠与皇家,坏了慕容家的富贵荣华。父亲,我没说错吧?”
大户人家的家长,哪里见过儿女这么跟自己说话的?
“你……”慕容老爷当即急火攻心,脑袋眩晕。抬手想扇慕容玥耳光吧,慕容玥早已未卜先知往后退了一步。
旁边的慕容三小姐见状,心疼地扶住慕容老爷,对慕容玥喊:“妖怪,我好好成亲,你来捣乱做什么呢?”
慕容玥面不改色伸出一根手指,在三妹面前晃了晃:“嘘,话别乱说。我是妖怪,你不就是妖怪妹妹。妖怪妹妹,想不想知道你的姻缘如何?”
一听慕容玥这话,似乎自己的婚姻有不幸的深意,慕容三小姐脸色都白了。想问个明白,又怕现实太残酷自己承受不住。
犹豫之时,慕容玥已拂袖离去。
出了门,慕容玥嘿嘿一笑,得意像只狡黠的狐狸。她小声对随身侍女说道:“其实我三妹夫妻恩爱,儿孙满堂,我是故意吓她的。”
147、第九章
回到神宫,连春祭的拜月仪式也没参加;慕容玥开始闭关。一闭就是好几个月;不见任何访客。她的闭关不过是关起门下棋看书,悠悠闲闲打发时日,原本很有空闲。可不管求见她的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寻死还是觅活;她一概不理。
这一日,侍女苦着脸来禀,说不知道是谁发现了神庙众人进出山门的小道,现在山门外和小道上都堵满了人,宫中众人连出门采买东西都不能了。
慕容玥推开窗;看着院中簇簇红火娇艳欲滴的凤凰花;轻声道:“凤凰花开;是时候回来了。”
侍女没听懂:“大人,您说什么?”
慕容玥没回答,走到桌前,抬笔写了十张纸签,用信封封好写上名字。让侍女去到山门告诉那些堵路的信众,叫他们绕着山脚跑一圈。然后再经过大道,爬上西山山顶。到时侍女褚会将信封交给最先到达的十人,里面装的是他们所问之事的占卜结果。剩下的人回家去,一年内再踏进神宫山门她便永不接待。
看着手中那沓已经写好占卜人名字的信封,侍女连连感叹自家主子神机妙算,赶紧下去安排。
不一会儿,侍女来报,说刚把慕容玥说的话传下去,门口的信众们便一齐稀里哗啦跑下山,山门和小道上的路一下子就通了。
慕容玥很满意,又吩咐侍女清水洗院,细沙铺地,上街买些新发的蔬菜水果,摆开三四桌酒席,请个忧戏班子唱戏。还让人烫起黄酒,叫神宫众人吃喝看戏。
末了特意嘱咐:“别给侍女褚留吃的,谁让她贪财把小道的事泄露出去。”
这神宫中的侍女们大都正值妙龄,一听这安排乐坏了,争先恐后准备起来。
下午优戏班子到了神宫,搭起戏台开始演戏。因为观众是女子,戏班子便专挑了些缠缠绵绵的谈情段子来演。什么宰相的独生女夜宿破庙爱上落魄书生,什么青楼红牌恋上官家少爷,什么狐精报恩委身打柴郎,什么花精爱上主人之类的。说不清的缠绵悱恻,恩爱情长。
院中乐声阵阵,热闹无比。
这天神宫里一直闹深夜,宫中诸人醉态尽显。慕容玥难得来了兴致,多喝了两杯,略觉有些头晕。便让侍女们继续玩乐,自己回房休息。
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听到前院悠扬的歌声丝丝缕缕般从夜风传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曲调似梦似幻,忽近忽远,落在耳朵里,听得慕容玥有些心神荡漾。
她不由得想起墨九,虽然能算出墨九现在何处,在做些什么……但却算不出他可曾思念自己,思念寒冬腊月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光……
正想得出神,忽然一些画面不由自主涌进脑海。
因她天生异能,除了自己的因缘,其他事无所不知。尤其是某些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就算她不占卜也会自动进入她的脑子让她看见。
比如此刻看到的,天子李漼断气,后宫总管秘不发丧。几个宦官谋杀了前来探病的三皇子,四皇子,在血淋淋的李漼灵柩前拥立五皇子李俨即位,改名李儇(xuān)。
被大脑强迫看这些人斗得你死我活,互相杀戮的画面,让她痛苦至极。要停止这种折磨,除非醉生梦死。
看样子刚才喝的酒显然不够劲,她拉开梳妆盒,从里面取出一包五石散洒进香炉,将奶白的烟雾轻轻吸出鼻腔。
不一会儿脑子里血淋淋的画面就被五石散强烈的药效压了下去,变得一片模糊。
身上忽冷忽热,热起来时身体滚烫,放佛要将衣服点燃。冷起来时又像坠进了冰窟,冻得经脉发痛。体内仿佛有无数气体汹涌澎湃地起伏,膨胀,想要冲出体外。可皮肤紧紧贴着衣物,挡住了气体的去路,无法宣泄。慕容玥全身涨得发疼,本能地撕扯着身体的衣裳。
衣带被扯开的那一瞬,身体轻了一轻,这让她舒服得禁不住大笑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兀地加快,脱掉厚重的外衣,解开绑头发的发带,连鞋都一并蹬开,身上只剩下件宽大的白色纱衣。
可还是觉得身体肿胀难耐,她觉得自己需要酒来稳定身体的温度,需要风来吹干自己体内的胀气。
于是拎起一壶梨花冷酒,足尖一点,身体羽毛般飘上门外的秀竹顶端。微微停了下,又朝开得灿烂的凤凰花丛飘去,就这样一边灌酒,一边在山林上空穿梭吹风,像只不知疲倦的精卫鸟……
夜风轻拂,圆月当空。
她终于迷迷糊糊地在湖边厚厚的凤凰木下停了下来,趴在恍若焰火灼烧般的凤凰花瓣上。长发丝丝散乱,盖着她俏丽的脸蛋。一双宝石样璀璨的眸子比满天的寒星都要亮,眸光盈盈地笑着,仿佛有光芒正在飞溅而出。
衣服松松垮垮,露着莹润的香肩。长长的裙摆下,若隐若现地露出两条光洁如玉的美腿。
抬起软绵绵的胳膊,往口里又灌了一口酒,她轻轻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忽听一道清脆的男声,低低的说了一声:“你无所不知,却也是个女子,因何衣衫不整睡在这?慕魏晋遗风?”
慕容玥眼里的星光突然散了开,褪成了迷离醉意。
透过醉意,看见墨九站在不远处,深蓝明眸,此时看去是一片冰寒。长发倾泻而下,用细细的发带系住发尾,落在肋骨处。
慕容玥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人,半天才支起身子。长发水似地滑下,露出半抹浑圆酥|胸,一片旖旎风光,用媚得连骨头都能化了去的声音说道:“在这等你啊,我很想你。”
墨九走过来,眼神在她身上自上而下扫了一番,而后淡淡道:“瞧你现下……可真是浪得很。慕容神官,原来也好男女之事。”
“嗯……”慕容玥轻轻摇头,“是好墨九之事。”抬手抓住墨九的衣带,一点点朝自己拉,直到将墨九拉到自己面前。朱唇凑到墨九耳边,气如兰香,“你道行低微,这阵子受了不少欺负。我帮你成为雄霸一方的大妖,你以身相许报答我好不好?”
“胡言乱语,当真小看了本妖,去水里清醒清醒罢。”墨九脸色一沉,化成一道黑风裹着她的身体朝湖心掠去。
到了湖心,墨九把怀里的女人往水里一扔。但那女人突然返身缠住他,缠得死死的,将他也拽进了湖里。
黑豹天生怕水,饶是得道黑豹精也手忙脚乱地扑腾一阵才勉强浮上水面。抹掉脸上的水,他发现自己的外衣不见了。扭头一看,拖他下水的罪魁祸首浮在几朵火焰般的红莲花中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右手举着他的衣衫。
“泡在水里,穿着外衣不方便,还不快谢我。”慕容玥笑道,“说谢谢美人,我就还你。”
墨九没理她,游到湖心一方突出的岩石上。大字型般横着臂膀,闭目仰头,神色从容,黑玉般的长发一泻而下,松松散散飘在水面,与水中零零碎碎的月影纠缠在一起。
慕容玥笑得更欢,向后抬手将墨九的衣服扔到岸边:“我真是爱死了你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墨九没回应,仿佛只是个雕塑,冰冷、淡漠、无动于衷。
闹得正得开心的慕容玥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是不是服了五石散性格阴晴不定的缘故,心里莫名其妙难受起来。
而难受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奢侈的感觉。替那么多人占卜过,看过那么多悲欢离合,那么多人可怜或可恨的过去,她早就麻木了。
于是她不再出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墨九看,任这种感觉在胸口堵着。
两人离得不远,中间隔着几朵红莲。湖水缓缓地荡漾着,水面上轻轻腾着几缕薄薄的夜雾,若有如无地挡在两人中间,将墨九的绝世容颜渲染得温润如玉。
正看得入迷,墨九紧闭的睫毛颤了颤,随后慢慢睁开,反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