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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婉的曲调如月光流淌,忽而一顿,兰漱风睁开眼睛,回看着轻轻爬上亭台楼梯之人。楚陌寒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道:“打扰兰公子的雅兴,楚某罪过了。”
兰漱风也是微微一笑,眸中夜色隐去,放下玉箫道:“此曲入得将军之耳,是小生的荣幸。”
楚陌寒眼波一转,在石凳坐下。桌子上摆着一只瓷白的酒瓶,几尊精致的酒杯围在周身,其中一只稍稍靠外,半杯清澈的酒水倒映着银色的月盘。他有些迟疑的抬起眼睛,望着明眸善睐的兰漱风,悠悠道:“我记得兰公子并不饮酒。”
兰漱风走来,坐在楚陌寒对面,提起酒瓶向他面前的酒杯缓缓倾倒,淡淡的道:“三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他将倒满的酒杯推向楚陌寒,一双眸子泛着轻盈的微笑:“此酒名曰:‘君莫问’。”
楚陌寒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对上那双莹莹的眼睛。他提起酒壶给兰漱风添满,意味深长的道:“那么,我为兰公子所斟这杯酒,应叫做:‘君不知’。”
兰漱风半垂下眼睛,沉默半晌,笑道:“将军真的明白么?你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三年前的兰漱风。”
“而你也应该明白,”楚陌寒向前倾过身子,仔细的盯着他微敛的眸子,“你面前的这个人,也不是三年前的楚陌寒。”
兰漱风轻轻一笑,摇开手中的折扇,道:“将军如果能学会时刻把大局放在首位,那么我这个谋士,也算是有所功劳了。”
楚陌寒瞟着他素雅的折扇,对着他的一面潇洒的题着“漱石采葛迎新月,曲水抚弦待好风”两句诗,字体正与当年迷倒他的字条相同;另一面扇着胸前,隐约看到水墨的兰草。“谋士,”楚陌寒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楚某认为自己有义务了解自己的谋士。”
垂在鬓前的额发被扇风带起,轻轻的飞扬着,兰漱风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至月光之下,道:“将军不必纠结于只在你面前停留片刻的人,你知道,小生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楚陌寒捏着酒杯,眼光却片刻不离,“我当然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在榆州么?”兰漱风回身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一名大夫有何不同呢?”
楚陌寒放下酒杯,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颦眉道:“你的微笑。”
“微笑?”兰漱风左眉轻挑,依然带着一丝笑意。
“没错,你也说过,微笑只是习惯,只是礼貌。或者,只是你的伪装。”他一点点的端详着兰漱风的眉眼,明媚,祥和,还有淡淡的天真无邪,他叹了口气,道:“你一直在强颜欢笑,却并没有真正开心过,不是么?只有在你不笑的时候,你的情绪才是真实的。我读不懂你的笑容,然而我很幸运,你从不对我笑,记得么?因此,我知道你藏在笑容之下的,还有另一番心思”
兰漱风眼皮微微翕动,依然明媚的声音多了一丝冷峻:“楚陌寒,楚大将军,可是我对你笑了。三年前你求我笑给你看,现在,你可以如愿了。”
“不!”楚陌寒的声音徒然一抖,“我不要你这样!漱风,你很聪明,可是你真的不懂,我”
“我不想懂也不会懂,”兰漱风打断他的话,低垂的睫毛投下一圈阴影,风轻云淡的回道,“如果将军不喜欢这个表情,我可以再换一个,换到你满意为止”
尚未说完,兰漱风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他的脑后,楚陌寒深邃的眼睛从未如此的波澜迭起,仿佛各种纷乱的情绪在一起熊熊的燃烧,他强迫的对上那将人灼伤的眼神,牙齿和嘴唇传来狠狠撞击感。楚陌寒紧紧的抱着不及反应的人儿,啮咬一般啃上那片单薄的朱唇,以及那碍眼的微笑。他疯狂的吻着,仿佛要把那人拆吃入腹一般。血的味道一点点晕开,他捏着他的下巴,舌头叩开紧闭的牙关长驱直入,追逐着躲闪的那朵丁香。曾经锋利的唇枪舌剑,竟然也会如此的柔弱而无措。他眸中闪着将人灼伤的光芒,看到近前睁的大大的眼睛中写满惊吓与茫然。呵,原来你也会有这种令人心软的神情么楚陌寒目光微敛,轻轻的托着他的后脑,温柔而疼惜的啄着他的唇齿。
正在忘情的缠绵中,楚陌寒突然左肩一阵撕裂的疼痛,一把强硬的力量推开了他。
鲜血从他捂着左肩的手指中渗出,他弯着腰,大口的喘气,从方才的迷梦中醒来。沸腾的血液渐渐冷静,他看到兰漱风伸直的右手折扇开启,扇面径直的指向他,凌厉的阵势犹如竖起毛发蓄势待发的小猫。月光倾洒,笼罩着地上拖出的一系血迹。他喘息着,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着冰冷的寒光,带着抗拒、惊恐、不安,以及一些复杂的情愫,直勾勾的从折扇上方盯着自己。
楚陌寒眸中泛起柔和的波光,他舔了舔唇上的鲜血,沙哑的声音笑道:“这样才像你啊”
兰漱风一凛,杀气渐渐从眼中褪去,素色的折扇勾画着水墨的兰草,方才溅落的几点鲜血,好似斑驳的落英,覆盖了淡然的墨色。他定定的凝视着楚陌寒幽深而温存的眼眸,终是一叹,收起折扇,转身从楼台的栏杆翻下,消失在无边的月色。
楚陌寒默默地点穴止血,怅然望着空荡荡的雕栏,自嘲一般的笑着。
。
第二天清晨,楚陌寒有些头疼的穿过在韦家的院子。昨夜他对着冷冰冰的明月,顾影自怜的喝几盏残酒。虽然不至于醉倒,不,以他的酒量连微醺也不算,但心头的愁绪却比烈酒更加迷醉的烧灼着心神。他揉着太阳穴颦眉想着,人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果然是有些道理
“早啊,楚将军。”他抬头,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兰漱风倒好像没事儿人似的,依然微微笑着向众人打着招呼。
“唔早。”楚陌寒有些愣神的坐在餐桌旁,心不在焉的拿起筷子。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韦世芹是亘古不变的沉静;狄小七眉眼谦和,低头夹菜,想必是受主人不少的影响。凌子墨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默默的吃着。不知子墨是不是也受了自己的影响呢?楚陌寒胡乱的想着。
用过早餐,众人在客堂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韦世芹留守家中,剩下的人分头打听各路消息。正分析着,突然家丁来报,道一位商人打扮的人叩门求见。
“商人?我不在时,有什么买卖么?”韦世芹问道。
“好像不是买卖”家丁有些困惑的扫了一眼众人,“那位客人间断的来了几次,说有一位名号‘君子兰’的人近期会来此下榻,特来求见。我赶他不走,怕是有什么机密之事。”
此语一出,楚陌寒和凌子墨一惊,担心的看着兰漱风;韦世芹和狄小七也一愣,稍后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兰漱风眉毛一挑,道:“我去见他。”
☆、第四十五回 陶朱之士
兰漱风并不介意的请楚陌寒和凌子墨跟着自己,来到前厅。只见一名红衣斑发的男子慈眉善目,满面红光的敬候一旁。兰漱风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微笑,道:“知道‘君子兰’这个名号的并不多。你和裴啸天是什么关系?”
那商人立刻拜道:“在下林善水,乃是裴老板在蒲城商铺的管事。今日见到公子,实乃三生有幸。”
兰漱风细细的打量着来者,轻描淡写的问道:“这回是谁?”
林善水抬头探视着他的脸色,又瞄了一眼旁边的楚陌寒和凌子墨,长拜道:“这是裴老板在蒲城的一个大客户顾云山,他的弟媳身染怪病,眼看沉重。裴老板不得已,只好令鄙人厚着脸皮来四处寻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公子发发慈悲啊。”
兰漱风轻叹一声,收起折扇,道:“好,你在门口等着吧,我随后就来。”
林善水满脸堆笑,连连拜道:“谢公子大恩大德!”
林善水退了出去,一旁,楚陌寒玩味的看着兰漱风,笑道:“‘君子兰’阁下,原来真的是在扶伤济世啊”
兰漱风从眼角楞了他一眼,道:“还债罢了。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号。”
“那么,你要去蒲城?这个时候?”楚陌寒不无担心的问道。
“裴啸天乃是红透半边天的商道老板,家严曾经救过他的命。而如今,我继承了家严的事业,作为交换,裴啸天会保障我的安全。不然,将军以为我一介江湖郎中,哪里来的那么多豪宅深院?”兰漱风淡淡的看着他,道,“兰家和裴家,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反正苄城有你楚大将军留守,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你呢?你一个人去么?”楚陌寒颦眉道。
兰漱风嘲讽般的一笑,道:“安了,这三年来没有楚大将军,小生不也四肢健全的活到现在了么?这本是兰家私事,将军不必参和了。”
楚陌寒怪怪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口。兰漱风正向外走着,想起什么似的回身笑道:“急事找我的话,就到蒲城裴记钱庄说来求见‘君子兰’,自会有人带路。”言毕,他像是一阵清风,飘然而去。
“将军”凌子墨不放心的看着他。
“我没事,”楚陌寒揉揉太阳穴,望着空荡荡的朱门,道,“子墨,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
过了午后,焦灼的艳阳依然炙烤着大地,酒肆中纳凉消暑的人络绎不绝。出门探听消息的楚陌寒折进一家宽敞的酒肆,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静坐下来。
小儿端上清凉的小酒,他一边喝着,一边看着窗外,思索着什么。
裴啸天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自古商政难分,值此乱世,自然有许多势力找到裴老板,想要得到他的帮助。然而裴啸天这个人并不傻,他凭借着八面玲珑的手段,见人只谈生意,莫商国是,与各个势力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政客对他也是无奈,惜他陶朱公之才,政局上又不管不问,也只得由他。反正利益这种东西本来也不分敌友,有个永远中立的人经营着,倒也无伤大雅。裴啸天能在此乱世之中左右逢源,不得不说是了不起的人物。
兰家与裴家,却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关联。本来裴家八面来风,与大大小小的家族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有那么个医生世家做朋友,也并不奇怪。可是,兰漱风如此坦然的告诉自己这条线索,是无意还是另有图谋?楚陌寒不禁苦笑,三年前,自己千方百计的想从他嘴里套出些消息;而如今,人家突然坦荡起来,自己反而疑神疑鬼。唉,想自己堂堂将军,却总是为这样一个人乱心这笔账,早晚要算清楚。
楚陌寒喝着小酒,眼神下意识的扫着周围纷杂的客人。突然,墙角的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那人身材瘦小,披挂的蓑笠下露出白色的衣衫,头顶的草帽低低的拉下,遮住面容。楚陌寒虽然不是江湖之客,但江湖上的消息却很是明白。这个像渔翁一般打扮,喜爱在酒肆一角独坐之人,不就是名声在外的消息贩子——“石见穿”么?他不禁凝神,“石见穿”行踪飘忽,性子阴晴不定,即使见到,也不一定能买到消息。这个人倒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石见穿”?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楚陌寒微微颦起眉头。反正自己此行就是来打探消息,不管怎样,有试一试的价值。
他轻轻的站起身来,提着酒具,坐到那身披蓑笠之人的对面。沉静的声音问道:“冒昧打扰,敢问阁下可是江湖上的‘石见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