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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生公司的职员们也议论纷纷:。
“我们要联合,这小子偏偏成立新的公司,这简直是在故意捣乱,拆我们的台!”
“听说黄楚樵还四处扬言要搞垮我们,口气倒不小!”
卢作孚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召来公司襄理左克明:“老左,我想让你跑一趟长寿。”
左克明一听就已明白八九分。他是个老川江,吃过土匪头头的盛宴,多次出生入死,在川江黑白两道上很有名。
左克明临行前,卢作孚叮嘱道:“黄楚樵敢自己办轮船公司,可见还有些志气,只是选的不是时候。你去把船买过来,价格贵一点不要紧,不能强迫人家,要让人心服口服。”
左克明离开重庆,独自一人来到长寿。他明察暗访,将黄楚樵办轮船公司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把停靠轮船的中心地段——白虎头岩下玉酉街角一带码头,全部租佃到手!
迅速签订完合同后,左克明才开始拜码头——行江湖礼仪。他在临江一品轩大摆宴席,邀请长寿名流赴宴。
他请来了袍哥“仁者寿”大爷江德裕,执法管事张佑,县商会会长、河街镇镇长等当地名流、权贵,聘请江德裕出任民生公司长寿办事处主任。
左克明这一招果然厉害。黄楚樵顿悟中了左克明的釜底抽薪之计。办航运业,没有码头,即没安身之处,怎么办?黄楚樵急得团团转。正当黄楚樵无计可施之时,左克明主动登门拜访。
左克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表示愿出比购船款多得多的价钱,购买黄楚樵的船。
事已至此,由不得黄楚樵了,除了将船出手,别无他法。
随着民生公司统一川江航业的突飞猛进,流言蜚语也接踵而至。
“民生公司是帝国卞义公司,压迫弱小公司!”
“卢作孚要操纵航业,垄断独吞!”
卢作孚心情异常沉重。
他感到有责任向公众说明事实真相。
在《新世界》半月刊上,一份散发着油墨香的文章《航业为什么要联成整个的》登了出来。卢作孚写道:
“民生公司为了把川江华商经营的航业联成整个的,引起外间不少的误会。认为民生公司抱的是帝国主义,压迫弱小公司,要操纵航业,要垄断独吞,乃至于对着民生公司切齿痛恨。这在我们是感觉得非常沉痛的事,值得沉痛地解释的。民生公司之盼望航业联成整个的,不但是对航业界是好意,是帮助的意义,对社会尤其是好意,是帮助的意义。民生公司之合并任何轮船公司,在事实上都曾证明是帮助了他们,同时亦是自己吃亏。因为在今天以前,独立的公司曾经折本,负债,至少亦没有可靠的赢余;自与民生公司合作起,直至今日止,是事实上证明有赢余的我们最紧要的意义是帮助社会,是帮助货物的运输,十分感到安全和便利。是帮助客人的旅行,十分感着舒服安全和便利。例如下游上船的客人,向来统舱铺位不够,统舱客是散位周围走廊地板上面的,简直不是人的待遇。我们正要求各轮的统舱铺位增加到能供需要,而统舱客票亦只卖到统舱铺位满了而止。船上须设无线电机,沿途可供新闻消息,有了意外事变,亦可求得最近的公司和最近的轮船救济。船上需有急救的药物,需有可以供人读玩的图书。到了夏天,船上需有妥当的洗澡设备和电扇。这些都是帮助旅客的事体。不止这些,不过举例而已。
卢作孚写完这篇文章,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民生公司的统一航业仍在以催枯拉朽之势前进着。并入的公司越来越多,轮船吨位不断上涨、增大。据统计,1933年和1934年,民生公司又合并了7家轮船公司,收购轮船10艘,共计3445。61吨(有2艘收购后即拆毁未计入)。这一时期,民生公司一面统一华轮公司,同时也开始着手收并军阀经营的轮船和一些较小的外籍公司。属于军阀的,有杨森、范绍增的蜀平、永年公司(挂意大利旗);属于外籍的,有英商皮托谦、意商扬子江两公司和美商美孚洋行的运油专船。英商太古公司的“万流”轮,也是收买后打捞起来的。民生公司将它改造后,成为川江最大的航行渝沪线的主力船。
到1934年底,民生公司先后兼并了22家公司,大小轮船33艘,其中卖出及拆毁的5艘,加上自有的2艘,共有轮船30艘,总吨位已达11017。9吨。当时中外航商在川江航行的轮船共有58艘,总计3。2万余吨。其中,民生公司的船只已占半数以上,总吨位也已超过三分之一,航线由原来的2条,发展到9条,贯通川江以达东海之滨,长江全线的主要港口,都有民生公司的分支机构和趸船码头,成为川江航业之巨子。
在统一川江航业中,卢作孚已意识到:“大至一个民族要有民族魂,小至一个公司要有公司魂,一桩事业要有事业精神。要做到这些,必须每个人都要有一种精神,一种气魄。只要每个人都具有这种精神,那公司、事业、民族也就具有这种精神。要把这种精神贯彻到每个人,首先的问题是培养人,训练人。”他在《中国的根本问题是人的训练》一文中写道:“只要训练人成功,不要怕所创造的社会失败,即是不要怕所经营的事业失败。不管他是一个公司或是一个医院,只要人成功,一个公司偶然失败了,会有若干公司成功;一个医院失败了,会有若干医院成功。”
他在民生公司正式提出了“民生精神”:“服务社会,便利人群,开发产业、富强国家。”
民生精神其实就是民生魂!
为把这一精神贯彻到每个职工的心里,烙入脑子里,卢作孚把民生精神写在墙上,印在职员的床单上,刻在茶碗上凡是民生公司的轮船所到之处,民生精神就传播到那里。
为更响亮地提出民生精神,卢作孚提出了与之相应的口号:
“个人为事业服务,事业为社会服务。”
“个人的工作是超报酬的,事业的任务是超利润的。”
“公司问题职工来解决,职工问题公司来解决。”
“捏紧拳头,裹紧肚皮,艰苦创业。”
卢作孚已将民生公司拉入正规化轨道。他原先构想的各种宏图已一一化成现实。短短几年间,卢作孚在群雄纷争的川江上很快形成了一统航业之局面,令人震惊不已。
万里长江群雄逐鹿,疯狂的竞争,民生公司负债累累。人们预言它将
倒闭,谁料却独领风骚!
1934年夏季开始的时候,重庆有些闷热。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一年的夏天将让人感到躁动不安。
正午时分,卢作孚来到长江边。望着滔滔东去的江水,卢作孚陷入了沉思。
1932年夏天,民生公司的“民主”轮,首航上海,开辟了一条民生公司的处女航线。这是一次颇有里程碑意义的航行,它标志着民生公司正式涉足长江中下游,参与竞争行列。
统一川江航业的节节胜利,并没让卢作孚陶醉。他深知这仍是一个开端——就像他将每一次胜利的终点重又作为起点一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民生公司还不具备参与竞争的力量;当时长江航业上有四大公司:英商太古公司、怡和公司,日商日清公司,国民政府的招商局(轮船公司),他们占长江航运吨位的80%左右,几乎垄断了长江航业。长江航运界流传着一句话:“太古船多,怡和钱多,日清鬼多,招商人多。”民生公司若想参与竞争,必须首先具备雄厚的实力。然而,民生公司由于连年兼并川江上的轮船公司,所有的利润均转换成购买轮船款,帐面出现亏空,开始负债经营。有人建议卢作孚先在川江上游站稳脚跟,再向长江发展。卢作孚不同意,认为时间紧迫,应走边创业边发展之路。于是,他在兼并川江航业的同时,开始向长江中下游发展。
民主轮首航上海,是民生公司的创举,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喜讯。这种喜悦昙花一现,人们很快便发觉民生公司卷入了一场疯狂的竞争之中。随着这种竞争的升级,民生公司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
这个时刻很快就来到了。
民生公司在川江上游“化零为整”的时候,还没引起外商的足够注意。到了1933年,民生公司在川江上游的航力猛增。当它占居一半数量的航次之后,外商开始注意到民生公司的胃口不只是满足川江,而是要吞下长江中、下游。1934年的时候,民生公司连续收购了几家外商轮船公司的4只轮船,引起了外商的不安,他们发觉民生公司的飞速发展对自己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因而把斗争的矛头集中指向民生公司。
还有一点激起外商对民生公司仇视的是卢作孚在担任川江航务管理处处长时的旧仇!
太古、怡和、日清三大外国公司立即加紧了倾轧民生公司的步骤,或明或暗,或联合行动,或个别出击,采取压低或抬高运价等各种手段,以争夺顾主,打击华商,控制市场,务求挤垮民生公司。
卢作孚记忆最深的是1925年三北公司老板虞洽卿的惨败——整整6年没有翻过身来。为提高竞争能力,三北公司独自降低了运费,因此在长江航业界引起轩然大波。外商立即作出反应:猛将运价压低四分之三!外商一个个财大气粗,亏了有各自的政府补贴,还有海轮航线的盈利可补,可三北公司就没有这些优势了。过不了多长,三北公司招架不住,屈尊求和,答应外商今后不再单独调价,6年内不在长江上添置新船。
虞洽卿并非无能之辈,是实力雄厚的资本家,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当过上海总商会会长、淞沪市政会办、公共租界工部局华董等要职,背靠着蒋介石。如此人物竟遭此惨败,其他人又怎样逃脱?
卢作孚从江边回到公司后,桌上的一张报纸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张英文航业周报。报纸上,一行文字跳入了他的眼帘:
“川省势力,向下游推移,直达沙市。过去川人排外之精神。或将采取中国货只装中国船之方式暴发于省外”
很明显,是冲民生公司来的。过去,外商一般采取的对策是统一压价,现在他们舆论先行,为的是引起华商对民生公司的不满。
卑鄙!卢作孚心里已明白了民生公司目前的处境,颇有四面楚歌的味道。
几天后,卢作孚发现,外商的轮船一改过去的作法,穿梭于长江之中。从船长到船员,一改过去对待乘客的态度,对客、货极其殷勤、热情,船上的各种设施也加快了改善。
为招揽顾客,外商一致大幅度压低了票价,日清公司做得更绝,乘客可以不买票,白坐船,甚至还外加送一把东洋伞。
货价猛跌,从上海运到重庆的棉纱,由原来的每件25元降到4元,有时降到2元;重庆运至上海的药材,由每百公斤6元降到1元;一担海带由上海运到重庆仅收2角5分钱的运费!
外商的意图非常明显,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挤垮民生公司!挤垮民生公司就意味着垄断长江航业。
外商还利用帝国主义列强在华的特权,由使馆、海关出面,制造种种借口,刁难民生公司。
1935年残雪消融之时,就有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