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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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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初尘装模作样道,“舅舅已经不年轻了,什么时候给我娶个舅母?”

“咳”颜鹊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

不等颜鹊抽手打她,初尘已识趣的脚底抹油溜到门外随时准备扭身就跑,她把着门框问:“舅舅看见小花儿了吗?大嫂说她到这边来了。”

“刚走。”顺过气来的颜鹊没好气道。

“噢。”初尘蹙眉,“我去别处找她。”

初尘走后,颜鹊试穿了小花儿送来的衣服,已经很久没有穿到这样合身又合心的衣服了。从前还是凤都殿下的时候,做一件衣服得要五六个经验老到的裁缝、十几个技艺精湛的绣工,自然是用心求精、一丝不苟,后来即使有钱也再买不到那样的心意了,徒然浪费了上好的衣料和精细的针线,还不如老妪给老翁缝制的粗布棉袄——凤都殿下是那种挑剔得可以穿出裁缝绣女是否用心的人。

他刚才差点就想问初尘小花儿送衣服给他是什么意思,但转念,他作为长辈,受她件冬衣有什么不妥?他长她二十五岁,足够做她的父亲了。但那样羞涩的笑容又是为何?他从未碰触过男女之情,也不懂得小女孩儿的心思,但却见过一向大方,甚至“张牙舞爪”的初尘曾这样在倾之面前安静地脸红。

叹气,但愿他想多了。失笑,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可是她的长辈。

初尘找到小花儿,把她领去绾芳苑,倾之将傲参的信拿给她看,紧张地等待她的反应。小花儿看完,见倾之和初尘满脸期待地望着她,她蹙了眉心,努努嘴唇歉意道:“什么锦官城,什么花窈莹,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她是真的忘了,但却不能怪她,国破家亡时、离开哥哥时、远离故土时,她还太小。

倾之很是失望,初尘强做笑容劝慰道:“没关系。”而后听到了倾之哼起儿谣。小花儿渐渐睁大了眼,她问:“倾之哥哥怎么也会唱这首歌?”

倾之哥哥怎么也会唱这首歌?

“你听过这儿谣?”倾之带了鼻音。

“嗯,”小花儿点头,“小时候哥哥唱着哄我入睡的。”

倾之笑了,他捏捏小花儿的脸,对她说:“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也有个你这么大的妹妹,可惜多年前被我弄丢了。”

小花儿点头,倾之和行已从凤都归来,大家欢聚的那个晚上,他曾说过。

“以前,我常给妹妹唱这首歌。”倾之道。

小花儿仔细地想了想,前倾了身子认真地问:“这么说,这是锦都的儿谣,我哥哥,还有我也都是锦都人了?”

倾之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他应付过不少老奸巨猾的敌手,回答过很多暗藏玄机的问题,却没有哪次让他觉得无从开口。然而心底又不禁冒出喜悦:一定就是窈莹了,她从小就有让他无计可施的本事。这个妹妹仿佛生来就是跟他“作对”的——她就是能难住他。十五年前在同一间屋子里,父亲问他如何当个好哥哥,他说过,若是个妹妹,就允许她欺负自己。她真能欺负他啊,逼得他冒险到山下挨家挨户的问人家要奶,晚上累得恨不能躺倒睡死还得照应正在兴奋的她,最后这丫头干脆把自己弄丢了害他伤心自责了十几年。誓,果然不能轻易发。

倾之看着小花儿摇头苦笑。

初尘觉得自己酝酿了十分的感伤被小花儿冲淡了七分,哭笑不得,推着小花儿,把她按进倾之怀里,“傻瓜,你就是花窈莹,他是你哥哥,亲哥哥!”

“小姐,你说我是”当事人犹云里雾里。

倾之伸手揽过小花儿,并拢的手指自然的挡住了后者向初尘求助的视线。

“你不想有个哥哥吗?”他问。

“想。”做梦都想。

“我就是你哥哥,亲哥哥。”



雪晴后的天气总是格外清新,就连天边赤红的落日都清晰得好似比往日迫近了几分。暮光融融,洒在屋檐上变成金色,洒在人脸上变成橘色。

行已张罗完招收杂役护院的事,把名册递给倾之道:“明日他们就能来了。不过以后说好,家里还是得有规矩,公子就是公子,不能再随随便便了。”

倾之蹙眉,掀眼道:“包括你们?”——你们也跟我分尊卑上下?

“美得你。”去罹丢个大白眼。

“哈哈。”倾之笑道,“那就好。”

三人正在说笑,忽听小花儿道:“这位大哥,我们已经招满人了。”倾之转过身,见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粗布短打,手捧木匣。心忽然紧张起来。

“我叫明子。”来人道。面无表情。“我的爷爷荀俭原本是锦都王宫的裁缝,他给公子的爷爷、公子的父亲做过朝服,也为公子和公子的大哥做过衣服。”

那个固执又可爱的老人家吗?那个可以把他的父亲“呼来喝去”的老人家吗?倾之道:“荀爷爷,我还有些印象,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他去世了。前年。”明子的话不见波澜。

“啊”倾之低叹,“可惜我不能再见到他了。”眼睛垂下,盯住了木匣。

“王死后,常熙和商晟的人都忙着争抢城中要地,没人顾得上王宫,爷爷从后门溜进来,背走了王的尸体,将王的尸体火化。”明子缓了口气道,“爷爷一直相信公子还活着,一直等着公子回家,可惜他等不及,先走了。”

倾之想,他已经知道木匣中装的是什么了。

“王的骨灰,就在这盒里。”

起风了吗?残余的积雪被吹了起来,沙粒一样眯了眼。倾之抱着木匣,低头看着,眼泪“啪嗒啪嗒”打在上面。他吸了口气,抬起头对明子道:“留下吧。”

“不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回头道,“公子要为王报仇,为锦都报仇!”

倾之郑重点头,明子露出欣慰的笑,转身离去。

“明子。”倾之叫道。明子转身,以目光询问。

倾之道:“不管我做什么事,请你相信我。”

明子淡淡一笑,“只要公子问心无愧,别人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我明白了。”

三月,绾芳苑中一棵原本枯死的桃树竟然发了新芽,开了花,虽然只有疏疏的几枝。初尘站在树下,发了呆:一枝桃花已经这样美,一树呢?漫山呢?

“小姐。”小花儿唤她——她们仍在表面上保持着主仆的关系,甚至在家中添了许多新仆人后,她也随着他们称倾之公子。这样做颜鹊、行已、去罹和植兰都是赞成的,一方面将计就计麻痹商晟,另一方面,隐藏窈莹的身世本身就是对她的保护。小花儿自己觉得并无所谓,血缘不会因为称呼的疏远而疏远。

“公子去哪里了?”小花儿问。

初尘转身笑道:“还记得城西有片桃花林吗?倾之说等花开得像火一样的时候带我们一起去赏花。”她答非所问,并且话里明显有问题——倾之怎么可能在大哥葬身的桃林与众人赏花?小花儿低了头,觉得初尘有事故意瞒了她。她也不总是糊里糊涂,不过一时开窍,一时犯傻罢了。

子归山上没有一条正儿八经的上山的路,崎岖不平的山径与其说是人辟出来的,倒不如说是山羊野鹿踩出来的。沿着这样的路,半日只行到山腰。

倾之佯装抬头喘息,目光却瞄准前方树上,那里藏了人,该是子归山护山的前哨。他擦擦汗,若无其事的向前走,越过了藏人的树。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杜鹃的啼鸣声——那是暗号,提醒同伴有不明身份者闯出了他们的领地,让大家做好合围和攻击的准备,哦,或许还有陷进,他得小心。

子归山上树木繁茂,去年秋天的落叶还来不及腐坏,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在玄都时他们有时利用落叶,有时利用积雪,在叶子或雪被下埋伏下兽夹大网,或是挖个深坑,铺上树枝干草做伪装,用来诱捕体积较大的野兽。

倾之以不变的速度走着,忽然驻足,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大网的中央,在他的前后左右左前左后右前右后各有一人,正准备拉网捕鱼。但或许是他突然停下的举动令对方心生疑惧,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

然而不愧是训练有素,惊疑片刻,八人开始行动,从自己所在的树上分别向相对的方向跃去。倾之竟然十分有闲情地在心中赞了声“好”:要知道若非十二分的娴熟和默契,这八个人自己就能在半空撞翻了天。快,无声,且要默契。

网用韧性极强的钢丝拧成,普通的兵器斩不断撕不开,倾之却占了破晓的便宜。他抽剑出鞘,点地凌空的同时旋身挥臂,铁网齐岔斩断。被网兜起的树叶失了依托,纷纷落下飘向中央,倾之随着脚下那块被斩下的圆形铁网落下,网“扑”的落地,强大的气流将飞向中央的树叶又扑了回去。

八人易位后树熊一样牢牢地巴在树上,手中提纲,扯起一张中间缺了一块的网。日近正午,阳光从正中照下来,网下形成了灰色的影,网洞下的白衣青年却是一身阳光,纷纷扬扬的红尘扑向四周,也不近他身。

要使陌生人对自己放下戒心,单单示弱是行不通的,必须先示强、后示弱。若制服而不伤其性命,对方至少会有七分相信你的诚意。以一敌八,又不能伤人,似乎有些难度,权衡之下倾之决定放弃制服,只给他们个下马威看看。

倾之收剑,单手握剑擎起,高声道:“在下不想与诸位交手。”

八人交换眼色,最后看似为首的那人喝道:“说清楚。”

倾之笑笑,“我是来寻故人的。”

“谁是你故人?”

“铸造这把剑的人。”倾之说完,将破晓抛给为首者。

为首者见识了这剑的厉害,也知道自家庄主最擅铸剑,又见倾之明明手握利器,明明功夫了得却自愿弃剑,便对他稍稍放松了戒心。他对七个兄弟道:“看紧他,我去去就回。”倾之抱拳相送,一副“兄弟速去速回”的模样。

山中。念恩堂。

庄主陆子归听说有人闯山,且随身携带一柄惊世利刃,自称是他的故人,忙赶了过来。堂中剑架上横着一柄装饰朴拙的长剑。陆子归单手一提,竟然虚晃一下——这剑,很有分量。“陆风,这就是你说的宝剑?”陆子归身后跟着个十五岁上下,劲装打扮英气勃然的女孩儿,是他的女儿陆云英。

“是的,小姐。”陆风正是八人中的为首者。

陆子归横剑身前,拔剑出鞘。宝剑锋芒乍现,陆子归瞬间眼前一亮,星眸圆睁——是破晓,他此生最得意的杰作!

“咔”收剑。陆子归询问道:“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吗?”当年托他铸这剑的人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如今也已过了十多年了。

“不是,”陆风道,“是个二十左右的黄毛小子。”

陆子归心中一惊:不是他?那是谁?但拿着这柄剑,想必与当年那人有莫大渊源。陆子归对云英道:“叫你大哥来。”又吩咐陆风,“请他上山。”

雪泥鸿爪

【章十五】雪泥鸿爪

陆风将眼蒙黑罩的倾之引至念恩堂,为他摘下黑布。倾之眨眼适应了一下变化的光线,抬头见正北主座上是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肤色古铜,青蓝布衣,一身质朴浑厚之气,倾之暗思:是能铸造出破晓那种古拙宝剑的人。

主座右边是个二十出头、眉清目秀的青年,左侧则是个身佩宝剑、英气勃勃的少女。两边分列着子归山的庄众,身着武服,腰间挎刀。

倾之在左鹜处见过陆氏父子的画像,知道那一长一少便是陆子归、陆云生父子,少女却不知是谁,只是单凭相貌倒比陆云生更像陆子归些。

倾之举手齐眉,对陆子归揖手执晚辈礼,“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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