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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噩耗。
没有人知道那场火因何而起,但颜鹊知道,一定是商晟!
颜鹊调转马头,杀回钰京,计划在登基大典上行刺商晟,却没想到商晟防备之周密,韩嚭背叛之卑劣,几乎使他命丧帝都。颜鹊拼死逃出钰京后听说宫里传出消息说刺客已经正法,他不禁苦笑,商晟要的就是众人的畏惧,刺客真死假死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他,颜鹊,是真的死了,世上再无颜鹊此人!
剑伤很深,他花了半年时间将养才得痊愈,随后便赶往海都,至少他还有一个亲人,二姐青羽。可待他来到海都,见到的却只是一座落满海棠的孤坟——青羽送走女儿后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在得知姐姐白凤被杀,凤都灭国,弟弟颜鹊行刺失败,重伤身亡后终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颜鹊悲恨交加,大病一场,这一病倒是让他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从前他活得潇洒,全是因为有姐姐白凤为他遮风挡雨,许他天真,许他清高,可如今姐姐走了,他才发现,这世上本就充斥着丑陋与罪恶,只不过从前姐姐不让他看到罢了。
商晟称帝,凤都亡国,海都削王,花少钧的预言,全部实现。
从今往后,他要抛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年少幻想,一心报仇。可行刺失败的教训让他知道,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杀不了商晟的,而与商晟血仇不共戴天的花倾之就成了他最好的帮手。现在,他收他为徒,将来,他帮他复仇!
不知倾之梦见了什么,眼角淌下一串泪珠儿,颜鹊抬手为他拭去,轻轻道:“明日我们就启程离开锦都,你跟着师父游历天下,我们一起去找窈莹”
风雨渐止,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杀破狼
【章二】杀破狼
次日倾之醒来不见颜鹊,只见枕边放着个包袱,里面有几套干净衣裳,包袱底下压着封信,嘱咐他留在木屋不要离开。倾之换了衣服起床,掀开锅盖,里面的粥和包子还都是热的,他估摸着颜鹊刚走不久,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便将包子揣在怀里,上了山。
登上一座小山头,倾之跳上一块大石,打了声呼哨。林中生风,草木惊悚,枝枝叶叶耸耸肩膀,甩掉浑身雨露,像刚出水的野兽,抖擞皮毛。不一时,掺伴血风,三只成年体型的野狼从灌木丛中窜出,排成半月形,将倾之包围。
倾之从大石上跳下来,一只毛色略浅的狼一招饿狼扑食朝倾之扑了过去,倾之一个闪身,那狼“砰”一声狠狠撞在石头上,呜呜哀嚎。对此,它的两个同伴倒是显得格外漠然,静静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那狼疼得龇牙咧嘴,倾之摇摇头,蹲下身来轻轻揉着它撞晕了脑袋,手指挑着狼头一撮长毛,嘴角微微弯起,“都多少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那狼体型虽已长成,却其实是才一岁多点的小狼,小狼被倾之柔柔抚摸,似听懂了他的安慰,愈发撒娇,用脑袋蹭着倾之的腿,蹭着蹭着就蹭到了倾之的胸,长长的鼻子拱来供去——早闻到倾之怀里包子的味道。
倾之识破小狼的“诡计”,便站起身来,急得小狼在他腿边又跳又转,抬起了前抓巴着倾之的衣服往上凑。倾之将那个不安分的长鼻子摁下去,令道:“贪狼,回去。”
贪狼闻令,委屈的在倾之腿边转了两圈,悻悻的耷拉着脑袋,回到原处。
蹲在中间的狼体型最大,毛色灰黑,威风凛凛,是三匹狼中的老大,名唤“七杀”。七杀右边是最爱粘着倾之的“贪狼”,它体型最小,白色长毛中透出短短的黑色杂毛,是头小母狼。七杀之左,是一只独眼的狼,残目上斜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是在山中与其他野兽争食时受的伤,尚还健全的那只冰蓝色的眸子总是冷冷的,令人误解为孤傲和不合群,而它不过是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罢了,它的名字,叫“破军”。
七杀龇着带血的利齿,身前是一只断了气的野兔。贪狼归队后,七杀叼起兔子,缓缓走到倾之面前,将兔子放在倾之脚边,像对待王上一样恭敬。
倾之轻抓七杀的后颈,夸奖它道:“好样的。”
七杀虽还是那副威严高贵的“正经”模样,却显然一脸受用,破军漠然视之,一旁的贪狼却是嫉妒得就差两眼冒火,哀怨地舔着自己的爪子,自怜自伤——它根本是错投了狼胎,该是只狐狸才对!
“过来。”倾之召唤破军和贪狼。
两只小狼乖乖上前,贪狼一脸兴奋,又扒又蹦,破军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倾之从怀里掏出肉包子,扔在地上,招呼三头小狼:“吃吧。”
贪狼第一个扑上去,破军用鼻子嗅了嗅,也叼了一只,七杀蹲在倾之脚边,看着同伴吃食,并不上前。四个包子很快被两只小狼一扫而空,星点肉末也没剩下,这点东西对已长到成狼体型的它们实在连塞牙缝都嫌不够。
倾之拎起野兔,扔向十步之外,这次七杀反应最快,如箭离弦,破军,贪狼也不甘示弱,冲上去撕咬起来,一只肥硕的兔子顷刻之间如风卷残云,只剩白骨。
倾之坐靠巨石,静静地看它们狼吞虎咽,嘴角的笑容有些淡淡的感伤。
自从他杀了母狼,又得知窈莹其实是受了母狼的关照,就对这三只刚刚断奶的幼狼心怀歉意。虽然他禁了窈莹的足,绝不许妹妹再靠近狼窝半步,他自己却是上树掏鸟,下套逮兔,思量着一来可以改善一下兄妹俩的伙食,二来可以喂养小狼。但他不擅处理野味,窈莹每次吃多少,如例就会吐多少,他见妹妹那张哭得皱巴巴的小脸,“谈肉色变”,就再不忍心来拿自己的厨艺“荼毒”妹妹了,索性全便宜了三只狼崽,如此饥一顿,饱一顿,总算在它们学会捕食之前没有饿死。
三只小狼收拾完了兔子,蹭回到倾之身边,贪狼如常惬意的霸占了倾之的怀抱,七杀趴在倾之脚边,慵懒而高贵,破军蹲在倾之身旁,警戒着四周——任何时候,它都对周围的微毫变化充满警惕,或许是因为那只瞎掉的眼。
倾之抱起贪狼,抵着它皮毛蓬松的后颈,轻声道:“我要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七杀忽的从地上站起来,浑身长毛一抖,破军扭头望着倾之,眼眸冰蓝。狼是一种极有灵性的动物,或许它们听不懂人的言语,但却懂得人的感情。
倾之起身放下贪狼,亲昵地拍拍它的头,微微一笑:“走吧。”他转身离去,并没有使用平素命令它们离开的指令。
只有贪狼没有感觉到异样,雀跃地跳来跳去,黑白两色错落抖擞;七杀、破军目送倾之远去,林风吹过,梳理着它们粗硬的皮毛。
中午时分,颜鹊带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起回来。少年一见倾之,便撩起衣襟,单膝跪地,口唤“公子”。倾之一愣,却是不认得面前之人了。
颜鹊将少年扶起,倾之仔细打量,那少年剑眉星目,鼻正口端,肤色黝黑中泛着红润,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着,整个人干净而温暖。
少年上前问道:“小公子不认得我了吗?”
倾之此刻倒觉得他的样子确实与一位故人相似,就是他父亲的侍卫,子车灭。
“你是行已?”——子车行已,子车灭次子。
“公子还记得我?”行已甚是激动。
倾之却转问颜鹊:“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是质问,而非疑问。
这是什么口气?颜鹊眉毛一挑,心道:公子脾气!
颜鹊大略解释说:“我去见了子车灭,本只是探访故人,顺便打听一下锦都近况,结果他听说我收了你做徒弟,要带你游历天下,便死活要我也收了他的儿子做徒弟,一起动身。”言语里多少有那么点不情不愿——想他堂堂凤都殿下,虽凤都灭国,可好歹也是一等一的剑客,这徒弟收的也着实随便了些。
行已从旁补充道:“是啊,家父知道小公子尚在人世,总算天佑锦都,花氏有后,”他对颜鹊歉意地笑笑,“虽说名义上是拜殿下为师,”又转对倾之道,“但其实行已是为照顾公子而来的。”
颜鹊抱臂点头,心道:行已这孩子倒是懂事,不像花倾之,目无尊长!
倾之却对颜鹊道:“师父,请你把行已送回去。”
“为什么?!”颜鹊、行已异口同声。
倾之对行已道:“你回去告诉子车伯父,有师父保护我,不会有半点闪失。锦都已亡,我也不再是什么‘公子’,从今往后一切都靠自己,不需要别人照顾。”他又对颜鹊道:“师父,我也不希望行已因为我,小小年纪便与家人分离,我既知思念亲人的滋味,就不能让别人父子兄弟天各一方。”倾之稚嫩的脸上,神情异常坚定。
颜鹊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劝说,他独来独往惯了,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孩子,所以子车灭提出要自己的小儿子陪伴倾之的时候,颜鹊并未顾及行已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也还十分需要父母兄长的照顾,就痛快的答应了子车灭,可见他想得竟还不如倾之周到。
行已却道:“公子大恩,行已铭感五内,但跟随公子既是家父的意思,也是行已自己的意思,能跟随颜鹊殿下周游天下,行已何其有幸!”
倾之却摇头,“周游天下固然诱人,但你可知前路有多艰险?”此“路”双关,既是游历之路,也是复仇之路。
行已目光炯炯,“公子,锦都之仇不是公子一人之仇,商晟穷凶极恶,黑甲军丧尽天良,凡我锦都有识之士,热血儿郎,无不以复国为己任,然而如今敌强我弱,又兼大家各自为战,是以无法形成有效的反抗,而公子就是锦都的希望!”行已激动道,“难道公子以为行已跟随公子只是希冀锦都之外的山水吗?这天底下还有哪山哪水能美过我们锦都?行已跟随公子,为的是报仇雪恨,又怎么会舍不得离开家人,畏惧前路艰险?”
“请公子留下行已!”行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膝下瓦砾棱角尖锐。
这一跪,颜鹊惊,倾之惊。
倾之动容,跪在行已对面,唤一声“行已哥哥”,两人抱头痛哭。
颜鹊旁观,心道:昨夜还说再不哭了,这眼泪却说来就来,孩子就是孩子。
行已也已眼泪纵横:国破家败,情何以堪?
倾之扶起行已,行已摸一把眼泪,笑道:“公子留下行已就好,只是那声‘哥哥’行已可当不起,家父跟随先王十数年,行已愿效仿家父,做公子身边的‘子车侍卫’,此愿足以。”
倾之不反驳,却哽咽问道:“你知道我哥哥死了吗?”
行已轻叹,“大公子之事,我已知道。”
“我不想要侍卫,我只想要个哥哥”干瘦的脸上唯独那双眼睛饱满湿润。
行已望着倾之,后者双颊的泪痕似划过夜空的流星,流星本无情,却无端地让人痛彻心扉,可他怎么能承受的起公子这声“哥哥”?
一旁的颜鹊上来打破尴尬,拍拍两人的肩,笑道:“好了,我们一行在外要掩藏身份,我是你们的师父,你们师兄师弟,自然应该兄弟相称。”
倾之感激地看一眼颜鹊,带着眼泪咧开个灿烂的笑容,也不管行已是不是同意,便喊了声“大哥”。
不论是颜鹊的理,还是倾之的情,行已都无法回绝,但是看着倾之,他心里还真是欢喜能有这么个弟弟呢。
行已笑着点了点头,与倾之抱在一起。
颜鹊仰天一叹:璟安,若你能见到今日情景,也该欣慰吧
三人收拾行囊上路,颜鹊化名“赵却”;子车行已,去姓留名,唤“行已”;花倾之,易姓更名,唤“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