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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八岁起就想这么干了。她爱他,那是基于他也爱她。
直到后来小花儿提醒倾之初尘早起时爱闹脾气,倾之才恍然大悟,不过至少此时他是心疼的。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凝望,温柔的说:“傻瓜,我会宠你呀。”——我会宠你,一辈子
成亲后,倾之搬来了瘦红居。瘦红居只有一间卧房,中间拉道帘子隔成两间,小花儿睡外面,倾之和初尘睡里面。除了新婚夜趁着行已、去罹和小花儿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之后,也实在不好再做什么,以至于每晚小夫妻俩说个情话,都是初尘在倾之胸口画,倾之在初尘手心写——倾之当然觉得不公平,可初尘说了“要公平,你看过的我还没看过呢!”于是倾之缄默。
新婚燕尔,如胶如漆,他的胸膛很结实,她的手心很温柔,但这样平静快乐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左都亲笔信,要倾之尽快进京,候召。
此时,他们成亲才只三日。
倾之坐在一旁瞧初尘将包袱摊开在床上,收拾东西。他这么些年凡事自理、亲力亲为,打点行装完全不必麻烦别人,可初尘非说如今她为人妇,这种事情理应妻子来做——虽然她做得未必有倾之细致。倾之无奈,只好想着改日重装。
“钰京那么多名门淑媛,美女如云,你不许见异思迁。”初尘忽道。
倾之差点将茶喷了,他起身从后边抱住初尘的腰,俯下身子贴在她耳边道:“我这种身份,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你这个傻丫头才会把我当宝贝。”
初尘反过身来驳道:“她们又不知你是谁,只当你是少年英雄、青年才俊呢。”想想又道,“况且你的身份怎么了?你的身份贵不可言!”
一丝不经意的冷笑划过倾之的嘴角:锦都王之子,帝君晟之甥,放眼天下,确实没有几人比他的身份更“尊贵”,只是“贵”得十分尴尬罢了。然而倾之知道初尘所说的“贵”并不是指他的出身,而是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一手揽过初尘的肩,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倾之闭上眼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不用看,只用嗅,那海棠花的气息。
初尘贪婪的吮吸着倾之身上男子独有的,如阳光、如青草的味道,她微阖双目,纤长的睫毛好像两把梳子,梳不开依依不舍的思绪——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妻子,她会为丈夫有机会接近帝国的中心,一展宏图而喜悦,欢欢喜喜地为他收拾细软、置酒送行;可她的丈夫是花倾之,所以不舍。
她并非要他时时陪在身边,如果仅仅是一个人被上天赋予了经天纬地的才华,纵横天下的智慧,那么他的卓尔不凡,他的睿谋神断就不该被埋没、被羁绊,他应该如冲破封印的神兵利器,惊天地,泣鬼神,纵马疆场,信步朝堂,去建立不世的功勋和旷古的伟业——如果,仅仅是这样。可惜初尘知道,志向再大大不过国仇,情谊再浓浓不过家恨,出人头地、建功立业都是为了复仇。在倾之的生命中复仇比情爱重要,所以,轻别离。
初尘双手合抱倾之,不无担忧道:“商晟不会识破你的身份吧?”
仍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倾之轻轻道:“他从不知花倾之的模样,如何识破?”
“可爹爹说你长得像父亲,商晟又最是精明”
倾之沉默了,他猛地将她抱紧,连呼吸都变得短促而粗重。
“倾之”初尘低语:她是不是说错了话?她不该提起父亲的。
倾之深深呼吸,松开初尘,两人睁开眼睛,凝视对方。倾之舒缓了眉目间压抑的情绪,安慰初尘道:“识破也不怕,我有免死令牌。”虽则他并未打算用。
“免死令牌?”初尘惊讶。
“嗯,”倾之沉声道,“我百岁时商晟送我的。”
初尘心底骤寒:那时商晟还是玄都王,送外甥这样的礼物,是吞天下、灭锦都的□挑衅。他就是这样“爱”他的妹妹,“爱”他妹妹的孩子吗?果然泛黄书页,血迹斑斑,“成王”的另一个名字叫“无情”。而倾之,他何其无辜!
似乎感觉到初尘心里的波动,倾之转身背对她,望向窗外,淡无情绪道:“你不必担心,我早已无所谓了。”
初尘蹙眉:果真“无所谓”,何必背对着她?
“免死令牌这东西既能给,便能夺,决不可以生死相寄。”初尘在坊间听的戏文虽多,却也是熟读史书的人,不会天真地以为凭借“免死”二字就可以高枕无忧——相信君主一言九鼎的是傻子,他们是天底下翻脸最快、最无信义的人!
初尘只是单纯,而不是简单,倾之不得不给出更有说服力的解释,他道:“群臣面前,量他也不会当众食言,所以即便苗头不对,我也能从容脱身。”
初尘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她虽不信商晟的信用,却相信倾之的能力。不过“令牌在哪儿呢?我瞧瞧。”她忽俏皮起来:稀罕玩意儿啊,她可没见过呢。
“在柜里,巴掌大小,你收拾东西时没瞧见?”
初尘蹙眉,转身将柜子里外翻了个遍,又抖开包袱检查,最后趴在床上躬着身子摸被底,找了一圈儿,她直起身来,对倾之道:“没有啊。”
“或许是在箱子里”他当时随手一搁,哪记得清楚?
为了满足初尘的好奇心,倾之只好翻箱倒柜,可也没找着,正疑惑间,一只白皙小手握着带锈的玄色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倾之回头见初尘一手拿着令牌,一手倒背,微躬着腰,笑得一脸狡黠。他蹲在地上,翻下白眼,长长吐了口气,掌撑膝盖站起身来,气呼呼道:“初尘!”
初尘笑呵呵说:“你自己都搞不清放在哪里,可见不上心,保不准去见商晟时记不记得带在身上呢。”两手一负,扬起下巴,“好吧,暂且由我保管。”
“不是说好了你留在渤瀛等我,不同去吗?”初尘说的没错,他也无话反驳,可讲好了此行不是游山玩水,不带她去呀。
初尘眨眨美眸,“我也没说要反悔呀。”说完大摇大摆拿着东西出了房间,留倾之一头雾水:她不去,还不是只能保管到上路?有分别吗?
直到送行那天倾之才知道初尘的“诡计”:她做了个藕色锦囊,将令牌和打了同心结的一缕青丝一起缝在里面,锦囊上还绣了“倾”“尘”二字——这样的东西,无论何时,他都务必要贴身携带、珍如性命了。
渤瀛郊外,四人高头骏马缓行在前,衣着虽不甚繁复华美却简约地修裁出猿背蜂腰、清朗俊雅,人物出众,但其后跟着的马车却是竹篷布帘、吱吱扭扭,车夫也是粗衣短打、头戴斗笠,甚不惹眼。但若有人认出,必定惊得跌下眼珠,那车夫不是别人,而是渤瀛侯世子傲天俊——他正是装扮成车夫模样载着妹妹和小花儿来给倾之等人送行。
荒郊无人处,颜鹊鞭指远处一段残破的古城墙,对倾之道:“前面等你。”说完与行已、去罹策马行远。倾之拨转马头,翻身下马,天俊也停稳了马车,将初尘和小花儿扶下车来——说是与众人送行,其实是为了让倾之和初尘话别。
天俊赶着马让它道旁吃草,小花儿也识趣地跟了过去,蹲在地上数蚂蚁。倾之看闲杂人等都走远了,掀起初尘帏帽的罩纱,露出一张不太情愿的苦脸。“你真的不能带我去吗?我又不会给你添乱”她低下头,两只鞋子蹭来蹭去。
倾之抚着她的肩,宽慰道:“我很快就能回来,你还是留在这儿安心等我吧。”
“那”她扬起眸子,咬咬嘴唇道,“我们要约法在前。”
倾之“扑哧”乐了,握起她的手,道:“好,夫人之命,岂敢不从?”
“哼,”初尘瞪了一眼“没正经”的倾之,认真道:“第一,知饥饱、知冷暖、知安危,不许生病受伤。”倾之笑着点头,初尘又道:“第二,远财气、远淫巧、远美色,不许留恋繁华。”倾之也含笑称“是”,最后初尘吱吱呜呜低头嗫喏道:“最后最后办好你的事,不许太想我”倾之愣了一愣,握紧初尘的手,没有回答:新婚别离,未别先思,思之难寐,思之如狂。不想,太难。
初尘没有等到答案,也不想听到答案:说“不想”是骗她,说“想”,她却不愿倾之因她分心。心里酸酸的,鼻子也难受,眼泪不听使唤的往外涌,初尘暗骂自己不争气:上次倾之招呼都没打就跑去凤都拼命她都没觉得有什么,钰京再怎么也没有战场凶险,商晟再狡猾也可以斗智,她却舍不得,怎么越活越没用?
倾之用手心捧着初尘的脸,喉结发紧。相顾无言。
“倾之哥哥,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等得不耐烦的天俊支使小花儿来催。
倾之忙松了手,初尘也偏过头去擦干了眼泪,彼此又嘱咐了几句,天俊才慢悠悠晃过来。道了告辞,倾之翻身上马,头也不回,扬鞭疾驰而去。
初尘追了几步,也知赶不上,便立在当地看一人一马渐行渐远,在满目苍翠中消逝成小小的黑点,看不见了。良久,天俊从后面拍拍初尘的肩,道:“回吧。”初尘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磨磨蹭蹭地往回走,仿佛在等什么,她也不知道
马蹄狂奔,由远及近。
初尘的心也似马蹄般喜悦的奔跑起来,倩然回首,马如霹雳,人如天神,疾奔到跟前也毫无慢下的意思。天俊大惊,可还来不及反应,倾之勒住坐骑,踏云急停的瞬间旋身,倾之侧挂在马背上,伸开修长有力的双臂将喜出望外愣在当场的初尘捞上马来,抱在身前,拧身对天俊一抱腕,打马而去。
倾之这串一气呵成的动作惊呆了天俊,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花倾之居然当着他的面把他妹妹“虏”走了!想追,可那匹驾辕的老马又着实赶不上风驰电掣的踏云,天俊又急又气只差捶胸顿足、破口大骂——如果他看到自家妹子那副心花怒放的模样大概会改变想法,可他现在只认定花倾之是个无赖,言而无信!
天俊心烦,偏小花儿也不消停,一路追着大哭,“喂喂,还有我啊,我怎么办啊?小姐呜呜别扔下我呀”
行已跟在倾之后面,随后带走了小花儿,六人四骑向西行去。倾之故意放慢速度落在人后,踏云也乐得悠哉悠哉,初尘更是心情好得东撷一朵花,西抓一只蝶,累了便懒洋洋靠进倾之怀里,捋了绺头发,拿发梢搔他的脖子。
眯了眼睛,弯起嘴角,初尘喜滋滋问道:“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倾之被搔得直往后仰,腹诽初尘明知故问,“不耐”道:“你若不喜欢,我将你送回去便是。”
初尘“哼”了一声,心下怨他不肯说句好的,一拧胳膊朝着倾之大腿内侧狠掐了一把。倾之“丝”地倒吸了口气,猛地皱起眉头:他可不是吃亏的脾气——计上心来,环在初尘腰上的左臂收紧,腿夹马肚,大喝一声,踏云撒开四蹄,狂奔如风。初尘从不曾骑过这么快的马,吓得闭着眼睛,啊啊大叫。倾之胸膛贴着初尘的后背,感觉到她心下乱跳,微掀唇角,喝一声“驾”,踏云跑得更欢了。
颜鹊等正说着“风很清,阳不骄”,踏云从他们身边狂奔而过,扬起一路尘埃,尘埃落下,早不见了踪影,只隐约听见初尘的“惨叫”。四人相顾,笑了起来,继续“真是夏日难得的清爽天气”——人家小夫妻开玩笑,谁要多管闲事?
初尘起初害怕,可渐渐觉得马虽跑得快,却极稳,还有一只大手抱住她,将她牢牢箍在身前。她睁开眼睛,看道旁风景被风毫玉椽涂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