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才去了几日凤都就对钰京水土不服?”青青的抱怨倒也是众人的心里话。
连城只好谨遵医嘱,窝在房里,写写嵇字打发时光。植兰的药很是管用,服了几剂就大有起色,憋闷坏了的连城串通“看”他也“看”乏了的青青溜去花园。
春来,水暖,鱼肥。
连城早发现玉廷王府水多鱼多,此时嘴馋,便撺掇着青青生火烤鱼。王府的鱼不能吃,自打青青记事就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青青未吃过鱼,也未想过要吃,可被连城怂恿几句,却禁不住诱惑了。况且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吃,如果她知道是他三叔因为已逝的心上人当年说过“要是有下辈子,我愿做条鱼儿”的戏言便将全天下的鱼当了宝贝,她是绝不会受连城挑唆的——三叔虽俊,脸黑起来的时候却也能吓得全钰京的小孩儿不敢乱哭。
偷吃的后果是连城病情反复,疹子发得愈加厉害,而青青也因此被行已罚了面壁:虽从小无志习医,但看着母亲医人长大却不知生疹者忌讳荤腥,因其无知,该罚之一;今朝失忆忘了府上的规矩,她却跟着胡来,明知故犯,该罚之二。
面壁一日,不进水米,晚上饿得眼冒金星。星光闪闪中看见娘亲将饭菜一一摆在面前,青青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心一横,就当是画饼充饥吧,抓起肉饼就往嘴里塞,却被狠狠敲了手背,“先喝些稀食!”手上一痛,“啊”的叫了声,才发现娘亲是真的,肉饼也是真的,一时感动地想要落泪。植兰实在看不过女儿那泫然欲泣又没一滴眼泪的模样,赶紧把碗塞给她,催她快吃。
“还是娘好,爹爹好狠。”青青嘴里吃着,却也不碍她嘀嘀咕咕。
植兰白她一眼,看那吃相也懒得去理,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青青,你觉不觉得今朝回来后有没有不同?是不是哪里变了?”
青青喝完了粥,正咬下一大口鹿肉饼,“有啊,”粗嚼两口咽下,“譬如昨日,他要是没失忆,怎么会撺掇着我干坏事?都是我”忽然发觉母亲看过来的目光,脑袋倏就低了下去——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无错。
“是啊,都是你撺掇着他干坏事。”植兰反应平淡得仿佛从前闯祸的惹祸精、淘气鬼不是她女儿。“所以”她略仰头望向屋顶,兀自道,“你说这个‘今朝’会不会是假的?会不会不是真的今朝?”
“呃呃”青青被狠狠噎了。植兰急忙拍她后背,猛一抬头看见倾之提着食盒站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刚才的话听见了没有。
青青好不容易吐出卡在喉间的大块肉饼,抓着娘亲,咳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植兰为女儿抚着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花倾之。
被眼前狼狈景象惊得片刻怔愣之后,花倾之抬了抬手里的食盒,笑着迈步进屋,“大哥拉不下脸,让我送过来。青青,别生你爹的气了。”
傲初尘一行半月后到达钰京。逢春与阿研打探得知各处城门盘查过往,外来人口皆需登记在册,故而马车停在接凤门外三里、官道旁的垂杨柳下暂不向前。
“因何盘查过往?”车内锦瑟问。
逢春道:“不详,只听说是缉拿要犯。”
“要犯”傲初尘凝眉:白姜死后,丹阳卫不再派出杀手,并取消了钰京各联络处的刺杀任务,令他们按兵不动,潜伏蛰居,勿以不暴露身份、据点为要。难道有人擅自行动?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今朝印象中,帝都气度恢宏、襟怀坦荡,无论士农、商旅、学子、游侠,出入自由,从无限制。唯一一次严阵以待,盘查过往是在去年——韩嚭下狱,满门被捕,为防其亲信党羽滋事乱民才有此未雨绸缪之举。草动而知风吹,朝中又有动荡吗?陛下又要对重臣下手吗?那么父亲想到父亲,今朝剑眉深蹙。
见今朝沉思,锦瑟误以为他心有计较,哂道:“怎么?想借机脱身?”
冷眸横过一道清光,“并无此意。”
“骗谁啊?”锦瑟故作阴阳怪气,“相信你不想脱身不如相信鱼会飞,鸟会游。”今朝不接话,锦瑟语气愈加“嚣张”,“怎么?心虚了?”
这回今朝缓缓转过眼眸,好整以暇,微笑,“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不如想想如何通过盘查。”又缓缓转正眼眸,笑意好像春蔓从弯起的嘴角爬到翘起的眼尾,带着丝少年人偶尔露出的狡黠、顽皮与得意,气得锦瑟张口结舌。
傲初尘看着二人,抿嘴而笑:今朝这孩子看似老实,其实也滑头得很。平素少言寡语,可真要反唇相讥,连伶牙俐齿的锦瑟也不是对手。这一路上,锦瑟屡败屡战,今朝后发制人,倒是她乐得旁观,不觉时间漫长,路途遥远。
“好了,牙尖嘴利的丫头。”傲初尘表面轻责锦瑟,实是为她打了圆场。锦瑟也不好再说什么,撅嘴自恼。傲初尘摇头,指使她道:“把箱底的锦盒拿出来。”
锦瑟翻出锦盒,捧给初尘,后者使个眼色令她直接端给今朝。今朝垂目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一块块都是京中重臣府邸的御赐令牌:各处城门,通行无阻,执此令牌入宫,文官可乘轿,武将可骑马。
手指一一划过,傲初尘如数家珍般道:“左相府的白赑令,右相府的双螭令,天执左将军府的玄武令和”抬眸莞尔,“玉廷王府的黑麟令。”
今朝手心微微发冷,不由攥起,抬头看着面前微笑着的连夫人:她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她来钰京,恐怕不止是为了用他换回连城那么简单。正欲拿起一块细辨真伪,锦瑟却“啪”地扣上了盒子,抱在怀里。傲初尘笑道:“没有什么好惊奇,既有真,便有假,连花今朝都可以冒充,何况几块冷冰冰的牌子?”顿了顿,“走吧。”这声是对车夫的。
马车特意绕到了北面的玄威门。日已西垂。
随从阿研拿着左府的玄武令,与城门官交涉一番,顺利通过,马车不徐不疾,驶入钰京。窗门紧闭,车内三人各怀心思:锦瑟是第一次来,自然新鲜,一面用刀鞘抵着今朝的后心,一面竖着耳朵听街上的车马人语;今朝则思忖下一步的对策,决定静观其变,对身后锦瑟早已分了神的威胁全不介意——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反控住对方,然而他有一种预感,真相越来越近。
对于傲初尘,钰京一别已是十七年匆匆光景,人世变化。她记得马背上他双臂紧环着她的腰,清啸声划过长空;记得跳入璃河救人,单因路人好心递上干爽衣物,他便摆出凶恶模样;记得他入宫后的那个风雨欲来的傍晚,大雨倾盆的深夜,记得那种等待中的深深的惶恐、不安、焦虑、无助;记得离开钰京时,她对帝都的繁华没有丝毫留恋,只是轻松,甚至侥幸——他还活着一个转眼,那站在桥头、臂挎花篮、带着明然笑容的少女忽就变成了三十妇人。时光最易把人抛,此是不假。她是不是老了,丑了?假使相逢,他可还能一眼将她认出?
惆怅间,听见一队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城门口。躁乱人声不约而同地散去,须臾安静后,甲片哗啦啦响成一片,众人齐声道:“参见玉廷王。”而后一个低沉暗哑、不怒自威的声音问道:“前面那辆马车为何不经盘查?”
重逢
【章十二】重逢
去岁以来,钰京异象频仍,帝拟北郊祭天,以去流言、抚民心。是日,西甫玉廷王巡视完毕由玄威门回城。马上男子,冷峻若神,兵卒行礼,百姓退避。
“前面那辆马车为何不经盘查?”花倾之向来眼不揉沙。
城门官垂首道:“他们有天执左将军府的令牌,所以放行。”
花倾之脸色微沉,稍一侧头,无需眼神身旁护卫便已会意,十余骑上前将马车围住。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拢了上来,低声指点、嘀咕着什么。
车夫一副憨厚模样,老实地停了车,搓搓掌心,不敢说话。逢春与阿研后退两步,靠近马车,形成防御架势,心下飞快地思索对策。车中三人相觑,眼神中皆流露出紧张的情绪,尽管他们所紧张的,大相径庭。
花倾之在后,缓步驱马上前,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待他拨转马头,于车前勒马立稳,一名护卫对他垂首以礼,而后转身坐正,高声开口自报家门,“玉廷王府。”又问道,“车内何人,为何不下车接受盘查?”
因花倾之身着常服,阿研便佯装不知其身份,只对那发问的护卫满脸堆笑,哈腰道:“这位大哥,我们小姐是左将军夫人的远房亲戚,因得了怪病,故从玄都老家赶来投奔夫人,想在京中寻访名医。小姐的病不能见风见光,不便下车,还请大哥行个方便。这是令牌。”说着双手奉上。
护卫单手接了,转呈花倾之,后者瞧也不瞧,一双冷眸仍只看着马车。护卫领会,于是道:“既然小姐不能见风见光,我们上车去查便是。”
逢春大惊,上前摆手,“不行不行,我家小姐可还未嫁,怎好让男人上车?”
护卫道:“告示上说得清楚明白,盘查过往,亲贵不论,你家小姐如何例外?”
阿研眼见争不过,只得狡辩顽抗,“我们可是有左府的令牌。玉廷王与左将军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污了我家小姐清誉,即便你们是王府的人,恐怕殿下在将军面前也说不过去。”——他明知眼前白衣便装者就是花倾之,却偏不点破,只旁敲侧击,申言利害。护卫心下护主,不由犹豫,却听一个沉冷的声音,“我也曾居玄都,知玄都女子大气,想来无此顾虑。”拨马背对马车,“查。”
“是。”护卫抱拳,语气铿锵。
“且慢”
正这时车内传出娇柔虚弱、恹恹无力的女声,接着便是一阵咳喘,直教人担心会吐出血来。良久,才又听那声音道:“天下一统,南风北渐,移风易俗,如今的玄都与二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殿下以二十年前之民风度今日之民风,恕小女子无礼,是大荒谬。”花倾之蹙眉,车内那人歇息了片刻又道:“若要盘查,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花倾之掉转马头,车内女子道:“请玉廷王亲查。”
“无礼!”护卫斥道。花倾之却抬手将他拦下,驱马靠近马车,看着车帘上静止垂下的银青色流苏,若有所思:其一,女子人在车内,即便听见参拜声而知玉廷王在这一行人中,却如何肯定说话的就是玉廷王本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与他交谈中称过“殿下”——若素日行已在侧,此种情形根本不必他开口说话;其二,他只说到过玄都,却未说何时,他早年的经历也并非人人皆知,她为何就言之凿凿地说是“二十年”前?从十五岁离开玄都,恰整二十年了。
花倾之翻身下马,身旁护卫也跟着下马保护,却被他一个眼神止在原处。车夫搬来木阶。护卫不知车内底细,职责所在,全都目光炯炯、手按兵器。
锦瑟紧张得嘴唇发青,拔出将黎,架在今朝脖子上,挟持着他往车厢后面退。
若换了旁人盘查,今朝许还担心那人定力不足、从容不够,以至双方刀剑相向,不留下几条人命不能收场,但听点明要他父亲来查,便安心了——看来她与他同样想法,既然暴露已无可避免,但至少不会当场见血。
车帘被缓缓拉开,车厢很深,里面的人躲在尽头的阴影处,看不真切,花倾之将身子探进车内。
只一眼。心似扶摇九霄云上,身如跌落万丈深渊,被大悲大喜撕扯的身体断骨裂肢,灵魂不附,此身似非我身,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