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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不厌诈。”山简淡淡地丢下这句话,回家睡觉去了。
此时此刻,距离崔绎赶回燕州府,还有七天,七天时间,能骗得过北狄人,放死士进去烧毁粮草是最好,骗不过,至少也要让他们心中起疑,哪怕相信崔颉没有出卖他们,那幽灵一般的两万人的来历也足以让他们忌惮,拖得到崔绎回来,便多一分胜算。
第二天天一亮,北狄军又开始新一轮的攻城,徐诚接手了城防,站在城楼上指挥射箭投石。
经过昨夜的试探,北狄人似乎已经确认了崔绎不在城中,今天派出的人是昨晚的两倍还多,关外平原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破城车载着几千斤的木槌猛轰城门,每一下都震得地动山摇。
双方的箭支你来我往,简直遮天蔽日,持盈还没走上城楼,便被一支斜着钉进木柱的箭给吓得退了一步。
徐诚接到通报匆匆赶来,大声道:“北狄人来势汹汹,请夫人到安全的地方去!”
战鼓声轰天响,持盈捂着耳朵吼:“我怕箭支不够,特地叫人准备了点替代品送过来,送到我就回去了!”
替代品?徐诚往她身后一看,却是一群民夫挑着大瓦缸,缸里液体荡漾,却不是水。
“这是我连夜向全城百姓征集的油!还有大铁锅和炭炉子!如果有人上来,就用滚油照着脸泼!”
徐诚啼笑皆非,昨天山简还在说她妇人之仁,今天就能用滚油泼人了。“知道了!多谢夫人!”
烫伤从来都比刀剑伤还要疼,大火煮油热得快,才刚有人顺着登云梯上来,士兵们一勺滚油呼过去,那人顿时惨叫一声,从几丈高的城门上直接摔了下去。
没一会儿,安排好死士的百里赞也到城楼上来了,看到一大排的油锅还愣了一下,接着大喜过望:“还有多的油没有?用桶装了照着攻城车泼!泼完朝下扔火把,快!”
士兵们纷纷照做,一桶桶滚油从城门上倾泻而下,烫得操作攻城车的北狄军哭爹叫娘。
紧接着徐诚一声令下,无数的火把火箭嗖嗖嗖地照着满是油的车阵中飞去。
木质的投石车本就容易燃烧,再泼上热油,简直是势不可挡,眨眼之间虎奔关前就变成了一片火海,那些身上沾了油的士兵在大太阳下被烧得满地打滚——但,地上也有油!受热的铠甲变形,脱也脱不掉,只能生生忍受那种烙铁般的滋味。
许多人被活活烧死在战场上,没烧死的也大多顾不得攻城了,没命地在地上打滚,或者逃到河边去,浩浩荡荡的攻城战最后以满地焦糊的人肉和报废的攻城车画上了中止符。
烧死的人不算太多,但烧伤、烫伤、重度烧烫伤的人却不计其数,加上油着火用水无法扑灭,北狄军的投石车近半被烧毁,一时间不敢再发动攻势。
捷报传到王府时,持盈正在看崔绎写回来的信。
“大家都辛苦了!军中事宜我做不得主,等王爷回来再论功行赏。”持盈叫人赏了那前来报捷的士兵些钱,将人打发走。
数日前崔绎将杨琼救回后,便就近在一处驿馆写了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回来,信中提到杨琼落败受伤,可能会比预期的晚一些回来,另外博木儿一个人不知去了哪里,要她留神关内的布夏族人。
持盈无可奈何地放下信笺,望着门外的夕阳叹气。
看来是真的不能指望崔绎回来带领大家击退北狄军了,幸好自己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山简善于玩弄人心,“甘州援兵”和“甘州运粮使”先后出现,正可以令北狄人云山雾罩摸不清南北,就算他们想到这可能是计,也决计想不到两队人马都是假的,要想弄清楚,就得放运粮使进去问话,而人一旦进去了,北狄军的粮草也就完蛋了。
从北狄王都长遥城到虎奔关路途千里之遥,一旦断了粮草,便只能撤退。
只能祈祷一切顺利了。
偏偏就在她祈祷万事如意的时候,不如意的事又发生了。
在昨晚听到北狄人来攻城的第一时间,持盈就下令将谢永抓了起来,准备等崔绎回来以后再处理,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旦坐实,就算谢效把头磕破,谢永也难逃一死。
谢永只是崔颉的一颗棋子,在这盘龙争虎斗的棋局里,注定要被牺牲掉的一颗棋子。
吃过了晚饭以后,持盈把小崔娴交给奶娘带去休息,自己则打算去找山简再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山简住的地方离王府只有半条街的距离,持盈只带着小秋,顺便当做饭后散步地走过去。
城外还在打仗,太阳一落山,街上就没人了,持盈正觉得有点寂寥,一旁的巷子里突然就冲出来两个人,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块蘸了不知什么东西的帕子便捂到了口鼻上来,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
谢永一手死死捂着持盈的口鼻,一手抱着她的腰,吃力地道:“你快点!”
一旁的谢玉婵笨手笨脚,去捂小秋不成,帕子也掉了,顾不得捡起来,就用手去捂她的嘴,小秋也不是个简单的,见势不好便要大叫,被捂住了嘴便狠狠地去咬谢玉婵的手指,谢玉婵痛得尖叫,顺手捡了路边一块石头便朝她脑袋上死命砸。
小秋也晕了过去,谢玉婵还不解气地又砸了几下,直到谢永低声催促:“行了!快走!”二人才将昏迷的持盈和小秋拖到巷子里,塞进一辆马车。
谢永让妹妹躲在车里,自己驾着车往南城门飞驰而去。
他在武王阵营里向来不受重视,军中更是没几个人认得他,谢永谎称要带家嫂去找大夫看病,守城的士兵撩开帘子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放行了。
等百里赞忙完了手里的事,再到王府去亲自汇报,才发现持盈不见了。
“夫人说要来找我?”山简闻讯赶来,脸上难得地有点严肃的神色,“何时的事?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怎没见到她?”
去地牢送饭的下人连滚带爬地进来报告,说是谢永迷翻了狱卒跑了,百里赞预感不好,马上带人去软禁谢玉婵的院子查看,守门的侍卫表示没有异常,结果推开门一看,两个丫鬟也被迷晕了,谢玉婵也没了影子。
百里赞简直要疯了:“怎么会这样!”
山简转头命令府内亲兵:“马上封锁城门,任何人等一律不许进出!”
可惜到底是晚了,等他们得知傍晚有形似谢永的人出城去了的时候,谢永早已带着人不知所踪。
正文 086、不期而遇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3…8…25 12:42:54 本章字数:3632
曹迁带着人埋伏在距离北狄军大营三里外的地方,等了一整天都没接到信号。
他当然并不知道城里因为持盈失踪而乱成了一锅粥,百里赞都要走火入魔了,一着急就把传信号的事给忘了。
副将从外面回来,忧虑地问:“曹将军,现在怎么办?”
曹迁也是愁眉不展,眼看天就要亮了,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只能一咬牙,下令:“全军拔营,半个时辰后出发!”
值得庆幸的是,持盈的滚油计令北狄军伤亡惨重,尤其是百里赞下令放火烧攻城车以后,更是大大折损了北狄人破城的能力,导致他们在这一整天里都没敢轻举妄动,否则五千不到的人守虎奔关,真的守不住两天。
曹迁一声令下,两万燕州军高举“左”字大旗,冒充甘州牧派来的援兵,在北狄大军刚刚开始新一轮攻城战的时候,潮水一般从后方掩杀上去。
打仗这种事,绝非谁人多就一定能赢,尤其是在地势不开阔的地方,北狄军来了七八万,每一次能投入战场的人也不会超过两万,否则巴掌大一块地方人挤人马踩马,还打什么,全都变成肉酱了。
于是当两万“甘州军”气势汹汹、连擂鼓带呐喊地从后方包抄上来时,还没摆好阵势的北狄军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曹迁首当其冲,率领着两千骑兵从中央冲阵,两翼兵力展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包围了北狄弓箭手,切瓜斩菜般转眼间就杀了上千人,等前方北狄步兵回援,燕州军又重新聚拢,全力冲锋。
“甘州牧陈瀚麾下左知节奉命前来助阵!请王爷开城门!”曹迁按照百里赞编好的台词高声喊。
城门打开,燕州军且杀且退,撤入关内,北狄人攻城不成,反被前后夹击,死了数千人,也狼狈不堪地撤了回去,只留了一地死尸。
“谢天谢地!曹将军收到信号了?”徐诚从城门上飞奔下来。
曹迁摘了头盔,抹了把汗说:“没有!等了一天没动静,我怕耽误了事情,就叫大家出发了。发生了何事?”
徐诚神情悲怆地道:“夫人不见了!”
曹迁手里的头盔当啷一声就滚到地上去了。
燕州府一片鸡飞狗跳,北狄大营中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次试水战两次攻城战都败得一塌糊涂,大将军鲁巴图彻底不淡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坐在帅帐里,美酒喝着,舞姬搂着,满怀信心地等着这一次胜利的喜讯,谁知一万人才派出去没一会儿就惨败而归,险些当场把桌子给掀了。
率军出战的将军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鲁巴图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甘州来的援军?两万?怎么会这样!”
那名将军匍匐在地,结结巴巴地说:“是!属下听那为首的人自称姓左,是甘州牧陈什么子的麾下,我军还没摆好阵势,他们就从后方冲了上来,弓兵几乎全灭,步兵也损失惨重!”
鲁巴图“咯嘚”一声翻过白眼去,幸亏身旁的舞姬赶忙替他揉了揉胸口,方才顺过气来,又惊又疑地道:“陛下不是说已经和中原皇帝达成了协议,割让燕州十一县,要我们彻底将武王的兵力消灭干净吗?怎么会又派了两万人来帮他们,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军师倒还冷静,此刻抱拳道:“将军,那两万人未必就是甘州军,也许是想破坏我们和中原皇帝的盟约,故意打着甘州军的旗号来搅浑水也说不定呢?”
鲁巴图一听好像也有道理,“唔”地一声,摸着络腮胡沉思起来。
军师继续说:“将军,要不要写信问问甘州牧?”
鲁巴图摇摇头:“那样就拖得太久了。如果来的不是甘州军,那会是哪里的兵马,能有两万人之多?”
这一点军师也说不上来,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能出兵援助燕州,也就只有甘州了,否则要从大楚西北边调兵过来,没个把月是到不了的。如果不是甘州军,那么这两万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莫非真的是甘州军?中原皇帝说是要借北狄的手铲除兄弟,说不定是和兄弟联合起来要剿灭北狄呢?北狄军师疑窦丛生。
就在这时,帐外进来一名营兵:“报告将军,大营南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押送着十几车大米和十几头牛羊,自称是甘州牧奉中原皇帝之命,派来犒赏咱们的。”
鲁巴图顿时就心花怒放了:“让他们领头人来见我!”
虽然延迟了一天,但山简的计划仍然顺利地展开了,接下来只要烧掉北狄军的粮草,敌人不战自败。
与此同时,距离战场数百里外的官道上,谢永正驾着马车日夜兼程地赶路。
持盈头一晚就已经醒了,但手脚都被粗绳捆住,什么也做不了,小秋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有没有事。
谢玉婵就坐在她对面,一整天了,持盈滴水未进,倒是看着她打开一包糕点,嫌东嫌西半天,矜持地吃了几块,剩下颠碎了的就一股脑儿扔出了窗外。
持盈倚着车壁,嘴里塞了一团布没法说话,但肚子却咕噜噜叫个没完。
谢玉婵嫌弃地瞪了她一眼,持盈心平气和地与她对望。
“看着我干什么!下贱的东西。”谢玉婵厌恶地骂道。
持盈对她这千篇一律的骂辞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