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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一的险要之地,光找那些工匠苦力在这万仞绝壁上凿洞修道,便要又多少开销?事后让他们闭嘴,不得泄密,又要有多少安排?这里面需要多少钱,你想过么?”
“莫非这些钱,都是来自……”
“不错,这些花销都取自杨琏真迦。当年张三丰真人诛杀杨琏真迦之后,飘然而去。他手下党羽大乱,我和你武爷爷趁机带人去诛灭他余党,结果竟让我们发现了杨琏真迦收敛的大批财宝,正可供我们起事所用。翌年,我们便万里迢迢,迁来西域昆仑山居住,同时建了隐堡。此后三十年间,我们两庄赖以维持的主要费用,便是这批财宝了。如今虽然剩下不了多少,但收藏在稳妥之处。用来犒劳那些江湖豪杰,倒还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但是那么富可敌国的财富,可以有那么多用处,只是用来搭救德祐皇帝?这也未免也太……”
我犹豫了一下,爷爷锐利的眼神直盯着我:“说下去。”
我硬着头皮接下去道:“……太愚忠了。恕孙儿直言,我们甘冒奇险把陛下夺回来,固然大快人心,但是对于反蒙兴汉的大业,怕也没什么实际的用处……”
“怎见得没有用处?”
“陛下是宋朝最后一个皇帝,”我字斟句酌地道,“当今蒙古朝廷暴虐无道,昔日遗民无不思宋,确实也有些号召力。可毕竟宋亡已久,三四十岁以下的人,谁知道宋朝是个什么样子?陛下在位日短,于民间也没什么恩德,大多数人焉能为了一个过去的君臣名分,就抛下性命去干那杀头之事?再说北方并非宋朝国土,以前是金国、西夏,那里的汉人早就不是宋国臣子,自然更不会服从宋朝皇帝的号令。”
“龄儿,你这就想得浅了,”爷爷不以为然,“当今天下,胡汉倒置,华夷之防自是最要紧之事。宋朝所治,虽只是江南一隅,却是华夏正统所在。昔日辽金西夏,在北方割据日久,但天下有识之士,仍是只认宋朝为华夏正朔。即以我们家而论,虽然出自大理,但本是汉人,所以北奔襄阳以后,出仕朝廷,效命宋室,也属天经地义。如今汉人的起义并不少,但是旋起旋灭,就是因为没有可以服众的领袖。如今陛下在我们这边,有这个正统的号召,还愁天下英雄不来归附么?”
我仍是将信将疑,却也不便多辩,只道:“纵然如此,可陛下现在这个样子,连汉话都不会说,连汉人也不想当,怕是不能服众,更不用说统帅义军,推翻鞑子了。”
“陛下是万金之躯,自不用抛头露面,目下时势艰危,身边有几个忠心的臣子代为发号施令就可以了。他会不会说汉话,想不想做这个皇帝,下面的人自也不知道。”
我越听越是狐疑:“可如果这么安排,恐怕就难以取信于人。如果不让他见外人,又何必牺牲那么多人,救这正牌的皇帝出来?随便找个人来说是宋朝皇帝,又有什么区别了?再说,就算陛下肯受我们拥戴,但我们拿什么说服天下之人 ?'…'昔日陛下在位时只是个小娃娃,就算当时见过陛下的人还在,又怎么知道如今这个中年喇嘛就是当年的小皇帝?难道要鞑子朝廷为我们作证不成?”
爷爷不悦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岂不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是宋朝臣子,救天子脱难也是人臣之本分。至于其他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说到此事,孙儿就更加不解。今天大胆说了,爷爷你别见怪。我朱家是大理世臣,子柳公是大理宣宗皇帝、也就是一灯大师的弟子。照理说本该效忠大理皇室才是。可是当年天定皇帝,也就是蒙古人封为‘天定贤王’的,被蒙古鞑子捉去杀了,也不闻爷爷你去救过……”
“屁话!”爷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怒斥道,“当年天定帝本来已经被你曾爷爷和泗水渔隐他们救了出来,藏在隐匿之地,后来又被蒙古高手抓走,那时一灯大师和你曾爷爷已经过世,我年纪尚轻,叫我如何去救?便是你两个武爷爷也没那本事。后来打听到天定帝已经遇害,更是无力回天。”
“纵然如此,段氏在大理余脉仍在,我听说蒙古朝廷所封的历代大理总管,都是段家后人。我们又何以不去向他们效忠呢?”
“越说越不成话,那些人是段家的不肖子孙,甘愿做鞑子的走狗,辱没祖宗英名,便是一灯大师在生,也不会认这些家伙是自己的子孙!”爷爷愤愤道,顿了一顿又道:“再说我虽是理人,但生于襄阳,又受大宋官爵,效忠大宋皇帝,又有何不对了?”
“就算爷爷你对陛下他忠心不二,可陛下在萨卡寺呆着好好的,大可颐养天年。反倒是你抢他出来,差点把他害死。将来更是前途未卜,危险重重,这些难道爷爷你没有考虑过么?”
爷爷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时无语。我趁机大胆地道:“所以孙儿想,此事必定另有缘由。爷爷,这些年来,您除了打听陛下的下落外,还在找另一样东西,便是屠龙刀了。孙儿始终不明白,这二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爷爷登时大怒:“小畜生,你又胡说什么了?”
“陛下自被忽必烈所囚,迄今三十余年,”我硬着头皮将心中的推想说了出来,“爷爷你就算怕贸然行事,打草惊蛇,等个十年八年也差不多了,不必等到今日方动手。但爷爷你自得到屠龙刀后,方始联系峨嵋一派,准备攻打萨卡寺一役,不知屠龙刀与此事有何关联?风陵师太身为一派掌门人,又是出家人,为什么久久不回峨嵋山,而一直在我们这边参与此事?若无其他因头,未免过于热衷了一点。这些事孙儿可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
“混账东西,说话越来越放肆了,你想知道的事,爷爷就必须告诉你么?”
“就是因为此事,大哥死了,爹爹死了,武爷爷死了,武家的叔伯们都死了,姚百胜,董双平他们也死了……一切都是为了您心中的计划。我几度差点被人杀了,如今武功也被人所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自当知道真相!何况,爷爷,您真当我一无所知么?”说着,我便想起那日晏紫峰说的话来。
“小兔崽子,你又知道什么了?”
“屠龙刀和倚天剑的秘密,正与《九阴真经》有关,是也不是?”
爷爷一下子脸色大变,面上写的全是惊诧,道:“你……你怎么……”
我见击中他要害,刚要继续询问,这时有人在门外道:“爷爷,你在里面么?”却是二哥。
爷爷惊讶之色一闪即收,沉声应道:“干什么?”
“四弟刚才一时冲动,跑来找您,我怕他言语之间冲撞了您老人家,见他迟迟不回,所以大胆过来看看。”二哥道。
我见二哥对我甚是关切,心中感动。爷爷对我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让我不要多言,对门口道:“青儿,你进来罢。”
二哥走了进来,眼眶仍是红红的,爷爷道:“龄儿没事,只是因为你们爹爹事有些想不开,我在开解他……唉!”
二哥也悲声道:“也不怪四弟,爹爹他……去得太突然了……”
爷爷道:“你们爹爹虽然去了,但却没有白白牺牲……青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可知道我们这次攻打萨卡寺,为的是什么?”
二哥一怔,道:“说要捉一个叫火真古鲁的喇嘛,问出杨琏真迦宝藏的底细。”
爷爷道:“其实此事别有内情,你随我来罢。我带你去见……那人。”又对我道:“龄儿,你也累了,先出去歇息,晚上你再过来,我和你好好谈谈,很多事我也要问清楚。”给了我一个眼色,似乎别有深意。
我心中一动,或许是此刻有二哥在,爷爷不便多说,看来晚上找他,才能问个明白。就算爷爷告诉二哥而不告诉我,回头我问二哥,他也不会瞒我。于是答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来。
我回到南堡那边,发现师太和辜鸿、武烈他们已经下去歇息了,陆丝丝也已经按照师太的嘱咐,带下去关押了起来,我吩咐下人要看牢点,莫让她逃了,却不可对她粗鲁。又问清楚了现下堡里的许多事务,吩咐他们加强戒备,尤其要防备有什么大鸟从天上飞下来突袭。此时爹爹和大哥都不在了,爷爷又在悬崖那头分不开身,我说话的分量无形中也重了许多。众人都答应了。我又去找妈妈说话,安慰了她半天。
“龄儿,你爹临终的时候,嘱咐我对你说一件事……”妈妈抽抽噎噎地道。
“妈,你慢慢说。”我拉着她手,柔声劝慰道。
“你爹爹以前有个结义兄弟,叫做韩毅……”
“莫不是灵蛇岛主韩毅?”我心中一动。
“那订亲的事……你都知道了?”
“是,大哥……告诉我的。”
“对了……你大哥呢?怎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这才发现妈妈还不知道大哥的事,大概二哥也不忍说。此时不敢再刺激她,只得含糊道:“大哥他……爷爷吩咐他去中原办事了,可能得过上半年才能回来……”
“你爷爷上次不是说让他去接你们回来么,怎地无端又去了中原?”
“这……爷爷他深藏不露,有很多安排我们也不知道……对了,妈,你说爹的遗言是什么?”我忙岔开话题。
“你爹爹说,他这几年已经查到蛛丝马迹,发现韩夫人很可能还在人间,让你去找到她和孩子,好生照料,如果是儿子,你们就结为兄弟,如果是女儿,就让你娶她过门……这也是他对亡友的最后一点心意了。”
我一时黯然无语,眼下庄子里的事已经千头万绪,让人焦头烂额,还有和明教、昆仑派、青海派之间种种恩怨,哪里还有余暇去理韩家的事。更何况我武功全失,要行走江湖都不够分量?爹爹这心愿,恐怕是难以帮他实现了……
妈妈似乎明白我的顾虑,叹道:“你爹爹也是临终糊涂,其实妈也不想让你千山万水地去找什么韩家后人,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不,”我忽然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冲动,“妈,这是爹爹临终最后的心愿,我这辈子也没怎么孝敬过他老人家,有什么线索你就告诉我罢,我就算现在不得便,将来也一定设法去找寻韩家的人,完成爹爹的心愿。”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道:“你这傻孩子,傻孩子,和你爹爹一样痴……”起身去枕下摸出一本小簿子,递给我道:“你爹爹道,这上面记了找到韩家后人的线索,你拿去看罢。”
我现在也顾不上看爹爹留下的小册子,接过来小心揣进怀里,又劝了妈妈几句,出了她的房间。一个仆人领我到给我安排的房间里去,又送了饭来。我吃了几口,心中寻思着皇帝陛下和屠龙刀之间可能的关联,不一会儿,便觉得困倦不已,仿佛这些天的艰辛疲惫一起压在我身上,倒头便睡下了。
等到醒来已是深夜,我一时神情恍惚,记不清自己在哪里,仿佛还跟以前在家里一样。但是忽然间悚然一惊,自从离开庄后,千头万绪的艰辛惨淡都涌上心头:大哥死了,爹爹死了,青眉也离我而去……我一度武功提升数倍,如今却又全部被废,成了废人一个。我们全家躲到这个鬼地方来,蒙古朝廷、萨卡派、明教、昆仑派都在找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
我悲上心头,抑制了许久的泪水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最初,还是默默流泪,但很快就哭出声来,我把头埋在枕头里,努力不发出声响。但仍然听到自己难听的呜咽。我也不知自己是为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