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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罗伊笑着捻了一个递到他面前:“我请小哥。”
伙计受宠若惊,又不敢置信,看看钱多多,再看看布罗伊:“这可贵哩?”
钱多多笑道:“他既请你,你吃便是。只过会儿上菜,可不许朝菜里吐口水!”
那伙计憨笑挠头:“公子说笑,便不请,也万万不能!”
说着几人都笑了。他拿着一颗枣子千恩万谢走了。过不多时偷偷送上一盘凉菜,道是请他们。
坠儿和青云早吃开,坠儿连道好甜好甜,青云直言看着和咱们的枣子并无两样,就是大了些,又紫黑紫黑,初时以为干枣子,原来不是。味道也甜。
布罗伊笑着将包有枣子的手帕送到钱多多面前:“你也尝一尝。”
她皱眉:“听人说波斯枣极贵,你怎舍得买?”
他笑笑:“说来也巧。我和你们走散,眼看着你们往这边酒楼来,只是人多挤不过去,正发急,忽然有个人拽住我,说他手里有主人家赐给的波斯枣子,问我要不要。说话间,一群人围了上来,都看着新奇,那人说家中老母急病需用钱,适逢主家赐了些,寻思拿出换钱。他卖的不贵,我见旁人都买,也就买了些。”
她想想,塘沽多富商,主家得了稀罕吃食,赐给得用的家人也是有的。就在汴梁时,她还常常帮后宅里丫鬟们卖些稀罕物品呢。
因此放了心,尝了一颗,却没觉出美味。
布罗伊道是在波斯那边学名叫纥莽,波斯人拿它当粮食果腹,一年到头离不开它。
青云咂舌:“我只道此物珍贵,波斯百姓平常也吃不到,谁料竟是个贱物不成?”
布罗伊失笑:“就如咱们的茶叶,其实那些劣质茶,平常人家也喝得起,怎地漂洋过海到了西洋就成稀罕物,身价翻上两三倍?又比如瓷器,你们大宋这里谁家不同?再艰难的户家也有两套粗瓷。又好比我们那边的皮货,贫贱牧民一般也用皮货。可终究有个好赖之分,有钱人家喝上等茶,用细瓷,皮货自然也要上好。想来波斯和咱们并无不同,不过是个好赖贵贱之分罢哩。”
听得青云连连点头。
多多起初无意,扭头望着外头苍茫大海,心里咀嚼他的话。
这就是所谓,物以稀为贵了。
想着想着,忽觉异常。
他们那里的皮货?他们是哪里?布罗伊自称大理人,大理可不出毛皮!
不由打量审视,布罗伊察觉,回笑:“可是又要感慨我见多识广了?”
旁人没说话,青云先笑了;“可是呢!姐儿历来少服人,就便林大公子也不是所有都让她心服口服。反倒是布罗伊你,这一路上姐儿说了多少句你见多识广?数不清了!”
布罗伊眯着眼睛望向她,道:“自然要有慧眼,才能识珠。”
多多没吱声,转开头,去看海上大船,提醒坠儿。他方才嚷着要登高望远,现在又被波斯枣和酒楼形形□的人吸引注意。
经她提醒,坠儿才跑去窗边,望洋兴叹去了。
多多盯着他,缓缓问了句:“你对皮货很有研究?”
布罗伊怔了怔,道:“常年跑货,不敢比草原上最优秀的老人,但也算得没有缺漏了。”
见他神态自然,多多也不好多问,转开头道:“在我眼中怎地都是一样?”
他解释道;“皮货松紧,上面的花纹,不同草场出来的都不一样。只有常年经手,靠这个吃饭的才能辨识出来。”
她哦声,又问:“如此来说,你不仅能辨识皮货好赖,更能分辨不同草场的不同皮子?”
布罗伊骄傲:“只要给我仔细看上几眼,莫说它是哪个草场,就连它是女人还是男人养大的,我都能辨识出来!”
青云嫌他说的粗鄙,掩口而笑。本图书由aitxt(幽影无痕)为您整理制作
多多哦了一声,低头深思不语。
小五归来心怒放
在塘沽转了几天,这日上午,哄坠儿和青云在客栈闲坐等待,她和布罗伊沿四通八达的道路,向着城中心进发。他们所居的客栈虽算不上豪华,却也离城里繁华地带不远,大约一炷香时间抵达目的地。偌大一间门面,门口人来人往,比之港口人气兴旺无差。
几天之中,早经过许多回,只是一直不曾进来。
和布罗伊对视一眼,率先撩袍迈进门槛,有眼尖的伙计瞧见,大声吆喝招呼,却苦于无法□。他们穿着普通,又不曾穿金戴银,多多本思忖指不定要给伙计们轻瞧,乍然遇上态度良好,反而惊诧。
布罗伊笑道,开店做生意,求的是和气生财。再则往来客商甚多,谁也不敢保证某个穿半旧棉袍的客商,会否在参观一圈后摆摆手,嚷句把店里的货色都给我包起来!
势利眼,在旁处常见,塘沽的伙计却都极和善。
等了半晌,方才那伙计才腾出手,笑问:“二位有何需求?”
布罗伊看了眼钱多多,率先开口:“敢问,此处可有位名叫竹乐的小哥?”
对方神色一动,打量二人,语气越发恭谨了些,又问:“二位是?”
布罗伊道:“汴梁商铺的二掌柜介绍我们来。”
伙计忙道:“竹大哥就在里间,二位快请!”边说边引了他们往里间去,一面又笑:“可把你们盼来了!算着早该到了,他还着急说别是路上出状况了。”
竹乐就是王保真帮忙寻得船员,因常年出海,时日渐长,不甘心于只赚辛苦钱,将多年积蓄拿出来在商铺参了一股。只是心里挂念出海的自在,因而并不收手。
他年月四十,正当年富力强,个头不高,晒得黝黑,开朗健谈。
见面,寒暄,钱多多出门后不曾开过口,见到竹乐也只是微微一笑。竹乐看看自来熟的布罗伊,又瞧瞧安静的钱多多,不知哪个才是正主,有些拿不准主意。
伙计极有眼色,外面又忙,早退了出去,屋里只有他三个。前面虽喧扰,后面却是个极大的两进院子,又遍植花草树木,转了两个圈,早不闻人声,只得些鸟语罢了。
她见再无旁人,微微一笑,道了个万福:“竹大哥!”
本是男儿装扮,忽然冒出把清脆女声,饶是竹乐有所警觉,仍唬了一跳,打量她两眼,疑惑:“你是”
她摘下戴着的帷帽,露出一头青丝,笑道:“我代王小哥陪个礼,瞒了大哥这些时日,实在对不住!”
竹乐何等精明人物,前后联系,顿时醒悟,哈哈大笑:“我说王掌柜这般热心!”
又道:“难怪他始终不肯明言,原来平日里和我书信往来的竟是位巾帼英雄!”
她羞赧:“大哥快别这般说。原是我求着王小哥,不叫他说破我的女儿身。”
竹乐连连摇头大笑:“我就说不对劲,左思右想查不出究竟!果然,果然!”
他和多多没少为生意通信往来,带什么货,走的什么价,从南洋置办什么,虽有王保真居中调解,究竟是自己的生意,她格外上心。
竹乐每每收到来信,都颇觉疑惑。
多多练得一手好字,她有心不叫竹乐看出女儿身份,刻意写的潦草粗放,但究竟是个细腻的女孩儿,字里行间不自觉带出两分清秀。竹乐虽说是个粗人,但嗅得到信纸上隐含的清香,还嘀咕这位合伙人是不是个兔儿爷
他两个书信往来,早熟悉了得。竹乐又大着她两旬不止,只看做是自家闺女,拍着她的肩膀爽朗:“难得你一闺阁弱质有此本领,又有雄心壮志,好,好,好!”
他连着三个好字,大掌用力拍下,多多疼的心里直抽抽,却又不好明说,只得咬牙笑忍。
布罗伊忙上前两步,将钱多多护到身后,笑道:“素闻竹大哥爽朗豪迈,果然是英雄!”
竹乐心念转换,问道:“你又是何人?”
多多道:“这位原是我请来做伴的大理行商,因路途遥远,故相约结伴而来。”
竹乐先是打量他,不客气的问:“你和我妹子是何关系?”
布罗伊老实答了。
他又问:“我王兄弟认识你?”
多多最近和布罗伊关系紧密,不欲他给人瞧不起,忙解释:“可惜他俩没见过,王小哥也是知道他的,对他赞不绝口哩。”
竹乐点头,勉强道:“如此罢了。”
布罗伊知他心中所想,不觉好笑。
还不知那王保真是何模样,已经有人想为他和钱多多牵线了?
竹乐盯他两眼,道:“你是大理人?”
布罗伊点点头。
他嗤笑,忽地变了脸色,狠道:“无知小儿,要骗哪个!”
说话间,迅雷不及掩耳,不知何处变出匕首抵住布罗伊腹部,狠狠道:“说,你隐姓埋名潜入我大宋,究竟有何阴谋?”
形势变幻,令钱多多不知所措。
她早猜测布罗伊绝非大理行商那般简单,却也没敢往深处去想——或许下意识里,也在避免麻烦。方才还有说有笑,忽然间图穷匕见,实在令人无法招架。
布罗伊神色变幻莫名。他比竹乐高出一头不止,若要反制易如反掌。然而余光瞥见钱多多焦急神态,又察觉腹部匕首其实并未紧逼,几秒之间,脑中转了数个念头,忽而一笑:
“给大哥识破了!”
竹乐见他松口,不由冷笑:“老子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这点道行也来骗我!”匕首紧了紧:“你是辽国人?”
多多大惊。
他神态轻松:“在下确是大理人!只是从小长在辽国,因而看上去像是辽国人。”
不知为何,钱多多心里松了口气。
只要他不是辽国人,自己再不必担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他也不必被抓去大牢严刑拷打
半个时辰后。商铺库房中传来竹乐爽朗大笑。守库房的伙计暗自嘀咕,方才究竟何人,竹乐不仅亲自陪着,进去短短时间,已是笑了数次。莫不是大客商?
竹乐一边笑一边拍着布罗伊胳膊:“好兄弟,好眼光!”——他也想拍肩,可惜够不到。
多多抚摸一匹西洋缎,二人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模样令她莞尔,道:“方才喊打喊杀,这会儿功夫就成兄弟了?”
竹乐不以为意,挥手:“你女流之辈,哪懂我们不打不相识的血性!我就喜欢布兄弟的性格,够豪爽,够坦诚!”
多多闻言,似笑非笑的瞅着布罗伊。他面露尴尬,咳了一声,借着讨论皮货转开目光。
豪爽不假,坦诚?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本图书由aitxt(幽影无痕)为您整理制作
只不知自己是鬼,抑或拿竹乐当了鬼?
因问起何时出海,竹乐皱了眉。近来国朝不宁,又正是海上盗贼猖獗的季节,本想及早出海,谁知大船又出了问题迟迟不能修缮,因而就推了些日子,总要一月之后才能出航。多多听完沉吟片刻。
虽耽误了日子,却正好容她慢慢购货,塘沽货色虽多,也良莠不齐。短时间内,怕也够不全想要的货色。左右京中无事,又有母亲坐镇,不如在塘沽四周多走走看看,兴许能淘出惊喜。再则时局不稳,也寻个退路才好想通此间两点,多多便说不急离开,且在塘沽购置皮货瓷器,又想加量,就不提帮忙捎带的话,只问若附船而去,平常收取多少佣金。
竹乐道:“妹子想带多少,只管交代给我,佣金一说,全照从前来算!”
多多摇手不允。
从前带的少,又有王保真的脸面,自然收的少。她在塘沽多日,也打听的带货行情,自然领情。小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