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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头搓手:“您看,我们也没经您的同意就留下他”
相对于工头的恭谨甚至可以说带点卑微的态度,布罗伊此人的态度耐人寻味。
刮净胡子,束起头发,换上干净衣服,虽显得略高大强壮了些,本朝也并非没有高大强壮的人。他虽学工头叉着手,腰脊却挺直,面上虽带着憨厚的笑容,目光却如鹰鹫,犀利中带了丝丝不易察觉的凶狠。
不着声色观察了一会儿。请工头坐下,笑着道:“照理说,他们都是您手下的工匠。用谁不用谁您说了算,只不过我帮人代管,虽是个妇道人家,受此重托,也只好硬着头皮多问多学。”
工头插嘴笑道:“我们都夸呢,钱娘子却比男儿更有担当的!”
布罗伊朝她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她见了布罗伊心里就觉得不痛快。暗自想着,莫非因为初见之时的误会?只是这人的目光和笑容都令人不舒服。他双目一扫,总觉得自己被他看透,无处藏身。
板着脸道:“你说你是大理人,可有什么证据?”
工头一怔,显然并没想到要问他要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不由代为赔笑:“可是不巧,他的东西都被土匪抢走了呢。”
布罗伊闻言,又是一笑。
钱多多觉得他的笑容里掺杂了嘲讽讥笑,心中腾然火气:“土匪?如今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土匪?怕是你编造的吧?”
这下不止工头,青云都觉出她情绪恶劣了,轻轻地叫了声姐儿。
话语甫一出口,钱多多也觉得自己态度恶劣。不由恼火,定定神,道:“你说你祖居大理?”
布罗伊道:“是。”
她问:“既然祖居大理,为何会说我大宋官话?”
他道:“我家从前也算书香门第,父辈心慕中原文化,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后来做了行商,行走各国,也常常和大宋人打交道。”
他说话时嘴角常带笑容,别人看来只觉得此人面容憨厚朴实,钱多多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他内里藏奸,不是个好人。
装作不经意间,道:“我看书上说,大理有湖名洱湖,是极美的风景。”
布罗伊略加思索,失笑:“姑娘是说洱海吧?洱海虽美,却不在大理境内,稍微偏西了些。”说罢面露惭愧之色:“说来惭愧,我随是大理人,因洱海地处偏僻,还从未去观赏过,只听得人说起,倒没想着竟如此有名,连书上都有的。”
钱多多故意道:“不是个湖泊,怎地叫海?”
他解释说:“我们管湖泊叫海子。”
她做恍然状:“原来如此。看来不同地方,不同风物,连说法也是不同的。”
布罗伊见她神情放松,道:“谁说不是呢。只说葡萄一项,我们大理叫葡萄,大宋叫葡桃,谁知辽国就叫合桃!”
工头骇然:“葡桃我们穷头百姓吃不着,这核桃却并非是稀罕物,山上也常见。”
布罗伊转向他,解释:“不是核桃,是合并的合。因辽国人见这东西有青皮有硬壳,合起来才完整,因此叫合桃。”
工头和村妇笑道:“却有意思。咱们这些从没出过远门的,哪里知道这些典故。”
多多又问:“我听说大理的青稞酒煞是好喝,可惜距离遥远,没有机会一品。”
布罗伊笑:“姑娘看了谁编的书,如此误导世人。青稞酒出自西域,我也曾有机会品尝,味道却不怎地,不过是取个意思罢了。究竟连我们大理的土酒都不如。姑娘看的书也多,不知有没听说过火把节?若将来有机会,去瞧上一瞧,却有意思的紧。”
多多低首,笑了笑,道:“都说庸医误人,谁知酸孺也是害人不浅的!”指着他说:“你好记住,将来出去见到未婚的小娘子,莫要一口一个姑娘如何,当心被他家父兄追打!”
工头见布罗伊不知所措,忙解释道:“他是外族人,从没来过,我会说给他知道。”低声道:“咱们这儿,管未嫁的女孩儿叫小娘子,出了嫁的才叫姑娘呢。”指着钱多多道:“比方说她,我们都叫主家,也叫钱娘子。”又指指村妇:“她回娘家时,娘家兄弟弟媳才叫她做姑娘呢!”
布罗伊恍然,拱手道:“我失口了,小娘子莫怪。”
钱多多一笑而过。
东北边境,雁门关,关口。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烈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夏初包的严严实实,撩开皮帘迅速闪身进帐,呸呸呸的吐口水。
墨棋忙上来接过他手中暖炉,道:“可是冻着了?”
夏初抱怨:“你瞧瞧我吃了一嘴沙子!”端起几案上茶水漱口。
墨棋笑道:“你省点吧,还当是家里呢,这点子水可珍贵着呢!”
夏初道:“这鬼地方!缺的东西多了,唯独不缺水——外头那么些积雪,随便塞一盆,难道不是水?”
墨棋道:“临行前那位特特嘱咐了,不许吃生水,也不许吃外头的积雪。咱们公子注意着呢。这不,早上我出去捧了半盆,回来火炉边上化成水,公子瞧见了,只许洗手洗脚,连咱们也不许吃。”
见里头没有动静,耳语:“你悠着点罢。方才接了封家里的书信,还嘟囔半夏哥哥不会办事,也没问问那位可有稍的书信物件,又说本想着你是个聪明的,特地留在京里协助那位,谁知三言两语就被撺掇来了。”
夏初嘟囔:“怪的了我?太夫人亲自叫我去,我敢说不来?再说我还不是担心公子这边,怕你们照顾不好?”
墨棋吐舌。
夏初想了想,掀开内帐的棉帘进去。林小五坐在案边就着火光看家中传来的书信。他轻手轻脚将茶碗放在案上:“公子将就着喝罢。咱们带来的茶叶都用完了,我只好去军营里问大将军的随从要了些,谁知大将军是不爱吃茶的,只得了些随从带着的粗茶。”
火光跳跃,林小五的神情在火光中有些郁郁,随手折起书信,择出其中一封递给夏初:“哪里就珍贵到连粗茶也不能吃了。想当初连茶都没得吃,还不是照样活得开心。”
夏初不敢接话,转而问道:“半夏哥哥的信?”
林小五已吃茶,没回答。
他展开书信就着火光看了看,放下,道:“这么说来,他近来也忙得很,没空去京畿村了?”
林小五沉郁着。
夏初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的组织语言:“看形势,太夫人不想咱们留在京里和钱娘子多加接触”否则也不会把他打发出来。
半夏是没办法,必须得留下个大公子的心腹处理事情。半夏说,如今不止是大公子的事情,太夫人额外让他办差,他揣摩着,是不想让他去见钱多多。
他低沉道:“只是怕我不在京里祖母”
夏初缩头,事涉府里两位主子,又涉及到主子心尖上的人,轮不到下人插嘴评论。
茶盏掬在手中,渐渐变亮。火光一跳一跳的,帐外风声呼啸。临行前她的嘱咐犹在耳边。
“东北苦寒,少有菜蔬,你要多多饮茶。”
“这是皮商那里寻摸来的羊皮护膝护腕,到了边关应该还有更好的,叫他们去给你淘换,随时护住腿脚,免得生寒。”
“东北那边的人喜爱饮酒,酒虽御寒,多喝伤身,千万不可酗酒过量。”
想着她的担忧,心中暖意渐升,面露笑容。
默念着,多多,多多,多多
与此同时,钱多多在京畿村的工地上和工头商量花园子建在何处,没由来的心悸,突然打了个喷嚏,尴尬不已。
工头笑道:“敢是有人想念主家了。”
青云嗔道:“定是刚才落水冷着了!”见布罗伊在不远处低头砸石头,笑骂:“都怪你!”
布罗伊抬头,钱多多正揉着鼻子尴尬,两人视线相对,他大大方方的咧嘴,钱多多却厌恶的将头转开。
布罗伊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变丑了?
四月飞雪远信来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时序已进入四月,若在以往,莺飞草长,鲜花暗香,汴梁城早早的进入春天生机勃勃。今年天气反常,四月初里落了一场大雪,压塌北城十几座房屋。城中人心惶惶,都说是凶兆,为着边关战火不宁。果然没过两天,边关急报,先锋军小股前去探路遭遇不幸,几乎全军覆灭。
朝廷虽将消息压制不发,奈何有边关的行商逃难而来,早传的沸沸扬扬。官府抓了几天,将散播消息的商人下了大狱,按上个透露军机的罪名,要重重的治罪。又严格控制关卡,等闲人等不许进城,凡外族无全套路引手续,一概先关进牢中,若是再拿不出身份证明,以间谍罪论处。
饶是如此,仍惹得民怨纷纷,朝廷无奈,皇帝不好下罪己书,苏相爷为皇上分忧,自动请辞。皇上泪水涟涟几次挽留,苏相爷只说年岁已大,又无能力,毅然辞去,只在家中养老。
苏相爷本是三皇子一派,世人纷纷议论如此一来,三皇子派元气大伤。两派为争相爷之位,又闹的水火不相容。好在圣上英明,只说暂不设相爷,将工作分配到了六部之中。仔细算来,三皇子派虽失了个苏相爷,隐然中其实反而更得实差,势力反大。
朝廷之事不关百姓生活。只说布罗伊本打算稍一安定就进城去寻那商户,谁料如此,只得先在京畿村住下,慢慢打算。
他为人爽朗热情,有一把力气,又极有眼色,没过几天受到村中大小妇女的欢迎。又是从小走南闯北有见识的,老人也爱和他说话。要说唯一不顺心的,大约也只有主家看他不顺眼,屡次提醒工头等人看好他,千万莫要惹出祸事。
好容易这日雪化,钱多多带了青云两个前往京畿村。因这场大雪已十几天不曾过来,虽说雪后不好干活,但她担心压坏了已修好的房屋,又有施工材料等。
花平日两倍价格租了辆马车,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工头不在,偌大的空地上只搭建了个小草棚,布罗伊在里头住着,顺道看管工地。
虽心中不喜他,钱多多却不禁忧虑。天气寒冷,便在屋子里烧着火盆子还冻得慌,更何况他在冰天雪地中?草棚不挡寒风,白日还好,晚间可怎生过活。
布罗伊咧嘴,兀自笑的憨厚:“没事,我在外行商,露天的时候还有呢,这点小雪小风难不倒我。”
她目光流转,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淡淡道:“你倒抗冻。”
别人恨不得裹上三层棉衣,他却只着了不知谁送的薄薄一层棉袄,连皮靴子都没穿。
布罗伊道:“我皮糙肉厚,自然比不得你们娇贵怕冷。”
她扭头,吩咐:“回头在成衣店置办两身棉袄并靴子送来,别叫人说我们苛刻。”
青云早和布罗伊混的熟悉,认为他是个好人,笑道:“好。”又拉着他问有多高,穿多大鞋码。布罗伊笑着拱手:“如此,多谢小娘子。”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这句小娘子格外拿腔装调,又故意咬得清楚,令人听着心里不痛快,不由瞪了他一眼,却正巧他笑吟吟望着多多,见她瞪自己,眉毛一挑。
钱多多发誓,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调戏!
先是一惊,随即恶狠狠地瞪回去。
再看,再看我就报了官判你个间谍罪!
布罗伊莞尔,转开目光,听青云唠叨去了。
郊区这边雪下的虽大,好在建房时决定用砖瓦结构,不像茅草房屋那般不经压,俱都完好无损。放在空地的石砖木料据布罗伊说,下雪当日就拖来茅草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