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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道:“晓得。”那东西好生容易繁殖生长,曾经生的满院子都是。香气过于浓郁,嗅的人脑仁儿疼。
半夏指点道:“碰碰香便是长于此处不远的大山中。公子曾在那里生活三年。”
夏初偏头:“这个我曾经听说过。”
半夏笑道:“我叫半夏,你叫夏初,都有个夏字,你可知因何?”
夏初道:“难道不是因为公子喜欢夏季?”每到入夏时分,公子就格外的焦躁又欣喜。
半夏抿嘴一乐:“是喜欢。但为何喜欢呢?”
夏初纳闷:“怎地喜欢还分因为什么?”
半夏叹口气。这孩子如此笨拙,将来可怎生是好。
“公子在这里生活三年,曾经定过一门亲事。因他们在入夏时分相识,那位小娘子生辰又在夏季时分,公子是为怀念于她才”
夏初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公子有次和老爷吵将起来,为的不就是这门亲事?”又道:“我可听说她万万配不上公子。”
半夏嘘的一声,瞧了瞧。林小五尚在出神,并未留意己方,这才松口气,道:“今后公子面前,你再这般说辞,不等公子打你,我先把你撵出去了!”因和他解释道:“公子常说做人顶重要守诚信。曾经患难,无论如何也不好翻脸无情。”
夏初啧啧:“那我们就接受个配不上公子的做主母?”
半夏叹口气:“且看造化罢了。公子如今也松了口,只说要找到她好生报答,并未说定要娶她过门。”
夏初这才作罢。
林小五到得临江县,先去走访了孔近东。然并未见到他本人,只见了孔氏夫人。道是孔近东进京赶考,两下错过了。他们在临江县第二日,先行到达的沈义轩派人送来了钱氏母女之前的住址。林小五赶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哪儿还能看出她们居住过的踪迹?
这日路过一间绸缎铺子,门内有个富态的女人一闪而过。林小五觉得眼熟,走出几步猛地想起她像是钱叶儿的模样。倒退回去一打听,果然便是钱叶儿所嫁的人家。当下请出钱叶儿相见。
所嫁的绸缎商人早就儿女双全,继子娶了媳妇,将铺子生意并家中事务一把抓。虽然不缺吃喝,但钱叶儿什么事也做不了主。每日吃了喝,喝过吃,又极少走动,所谓养尊处优,很快就肥了起来。
她不知自己身材走样,只当仍旧青春年少,最爱些俗艳打扮,未免就显得庸俗不堪。
忽见故人衣锦还乡,还是曾经心之所系的故人,钱叶儿又惊又喜。喜的是他虽富贵却不曾相忘,特地请出相见。忧的是绸缎铺子里都是继子的眼线,万一他们嘴碎嚼舌根给自家丈夫听,恐怕又是一通好吵。
林小五待之以礼。略略叙了几句闲话,只说自家做生意赚了几个钱,并不提起家世云云。
他还记得刘氏和钱叶儿是如何欺负二妮儿,迫不得已要询问她去处才好言详询,否则早一个耳刮子上去,先解恨再说。
某些程度上讲,从回到临江县,在京中那些个温文尔雅世家礼仪都抛之脑后,他觉得自己重又焕发了活力激情。
钱叶儿听他打听钱多多,却飕的冷下脸。
声调尖刻:“她?大概死了吧!”
转眼想起面前此人曾经和她定过亲,当初自家的嫂子刘氏对此百般嘲讽,说柳大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千挑万选给闺女选了个瘸腿又无父母兄长的小子,看她日后吃尽苦头云云。结果呢?
自己嫁了个五十好几的糟老头子,林小五却全须全尾衣锦还乡。你看他的做派,他的衣着打扮,他的随从,哪哪不比糟老头子强百倍?
不免心中难以平衡。
自己比钱二妮儿漂亮百倍,凭什么?
她见林小五沉下脸要走,眼珠转了转,道:“我说笑呢。哪里就能真的盼着妹妹去死?”
林小五重又坐下。
她抹了抹眼泪:“说来可怜。我那苦命的妹妹,她被人逼亲”故作神秘:“你知道王家吧?王大户家。他家要逼着妹妹去做妾,妹妹不肯,已是和婶娘娘家的一位表侄匆匆结亲,往南方去了。”
林小五手里端了盏茶,放在嘴边并没入口。手抖了抖,茶盏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角度微颤。只有半夏这等受过严格训练,专门伺候公子饮食住行的贴身小厮才看得出来。
他不动声色:“原是如此。怎地我没听说。”
钱叶儿抹泪:“不怪旁人不知道。此事办得隐秘,只两家匆忙结亲,告知了亲近亲友。可怜我的妹子连婚礼都不曾好生办一办。便是我——也在她们临走前才得知。”
林小五笑的云淡风轻:“她的夫婿姓何名何?家住哪里?做些什么营生?”
钱叶儿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竟将突发的谎言编的天衣无缝。她说的那人的确是柳大娘娘家子侄不错,但早就举家南迁,不在当地了。前些日子回来过一次,也去柳大娘家中拜访,刚刚巧,和钱多多她们离开的时间一致。
说到最后,连钱叶儿自己都想相信。钱多多的确匆忙嫁了个人,搬离了临江县。
林小五不厌其烦,将事情来回问了三遍。
出得绸缎铺,一路行到暂住的客栈。半夏觑着他神色,讷讷:“公子,指不定她编瞎话呢”
他面色铁青:“去查。去查她说的这个人的所有底细!”
半夏应诺。
他又道:“备车,去钱家村。”
半夏却犹豫了。
“咱们路上已然耽误不少时日,水情刻不容缓”
他心中其实极为疲惫。但不想被下人看出。合了合眼。
“派个稳妥的去钱家村。”
过了半刻,半夏推门进来,回道:“已安排了人去。”
又问:“县衙里派了人来请公子晚间过席,可要答复?”
其时日已过半,林小五命人拿白纸糊了窗户,外边日头再炽热,也照不进屋中。他只吩咐点了两盏油灯,光线昏暗,人在桌前,桌上放了两封写好的信件,人却是看不清的。
半夏听得他吩咐:“将这两封信加急送出。”
半夏应了,又问:“县衙的人还等着回复”
他道:“收拾行装,我们且就上路罢。”
半夏沉声:“是。”
转头吩咐跟随而来的家下诸人,公子心情不佳,都精心着点伺候。
且说钱叶儿那头。林小五走后,独处一室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忿。亲自拿钥匙开了箱笼,取出两尺布头,些许散碎银子,叫过她的心腹大丫鬟如许吩咐了几句。命人备车,大丫鬟跟着车去了钱家村,对外只说家嫂身体不适,命丫鬟去瞧一瞧。
那丫鬟到了刘氏家中,进去没一会儿,刘氏笑眯眯的卷着一包袱走去七奶奶家中。
林小五派去钱家村的下人赶到桑干河水边已是两日之后,正值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晕红了桑干河宽阔水面,水流平静,农田房舍井然有序,绿树环绕,被夕阳余韵染得层层绯红。谁能想到就是这看似平静的河流,一朝发狂,使得两岸无数人家破人亡。
半夏低声回道:“您说的那位七爷去年已然过世,七奶奶如今跟着他儿子媳妇过活。上了年岁老眼昏花也是命不长久了。问她什么也听不清,她媳妇儿说钱叶儿说的话倒也没错,钱小娘子和她远方表哥是匆忙结的亲,只来得及到族中说了一声就离开了。临去时说在浙西有亲眷,要去投奔他们具体何处,她也不知。”
他们此时站在山坡之上,俯瞰桑干河。风景优美,足以令最感性的诗人做出一片旷世之作。分明在入夏时分,从河边吹来的也是暖风,半夏却觉得,他家公子身上散发的冷气,足以冻煞数九寒冬的寒鸦。
等了半晌,公子不曾出声,只是盯着桑干河的水面。半夏不敢做声,佝偻着腰,安静等候。
好半天,他以为几乎要站到沧海桑田之时,林小五出声了。低低的,压抑的,沉缓的:“把你手上的事交代下,你亲去浙西,务要寻到她们的落脚之地。若是她们肯回,就恭敬请回东京;若是不肯”
他顿了顿:“你悄悄的以柳大娘名义在当地多购几处房产,再托请地方官多加看顾吧。”
半夏听得命自己亲去,心中不由一凌。
郑重道:“定不负公子所托!”
半夏策马前去浙西途中,两封加急信件抵达了东京三皇子府邸。
拆信,沉吟半晌,三皇子起身唤来一名心腹,吩咐道:“拿了我的名帖,去往今科主考府上,只说我的请托,两名举子,都是临江县人。孔近东呢,若有真才实学便罢了,只那名唤王熙的,无论如何不许叫他中了。”
心腹应声,拿了名帖离开,一路行一路思虑,不知临江县的两个举子如何入得公子的眼。尤其王熙,怎生开罪了三皇子,居然要他不许中。
半夏在浙西呆了足足半年,将四处大城小县走遍,翻遍了户籍文书入城记录,遍寻不到钱氏母女,最后无法,只得回到桑干河边复命——这且是后话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
知历十九年秋。
东京汴梁西顺角胡同梁府。
后宅小花园外。
阵阵女人笑声传来,伴着金秋隐约菊香。
梁府的小丫鬟端着木漆茶盘送到拱门外,自有里面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接过去。她好奇问:“姐姐,今儿是哪家的女眷,咱们夫人竟这般有兴致?”
夫人这几日都恹恹的没精神,连和老爷说话都有气无力,方才却听着她的笑声。
大丫鬟抿着嘴,笑吟吟心情极好:“柳大娘和她闺女来了,说笑话逗夫人呢。”
小丫鬟奇道:“是那个柳大娘和她闺女?听说她们很会做生意,才来几日,就把原先牙婆子的生意都抢了呢。”
大丫鬟见她说的不好听,横了一眼:“什么抢不抢的?她们会做生意,又和夫人小姐们相好,难怪照顾她们的生意。”
知历二十年,五月下旬。
东京汴梁,城东林府别院。
小后厅,众家女眷聚在临近前厅的庭院中,笑语盈盈。钱多多坐在小绣墩上,刚刚讲完了一个红拂女夜奔的故事,众女拭泪,感慨:“果然这红拂情深意重,也亏得她官人长志气,竟当真给她挣了个诰命夫人。”
有那穿戴贵气的小娘子悠然出神:“那李靖当真是英雄盖天”话中不无仰慕倾羡之意。和她同来的家中女性长辈,或是嫂嫂,或是婶娘,立刻警醒,严肃道:
“不过是乱讲的话本小说!”
嗔着钱多多:“说好叫你讲笑话,怎地讲了这么个故事来蒙骗我们?”虽说这类爱情故事从古就有,但正经大户人家却不爱让家下的小儿女多听,怕移了心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钱多多含笑:“可不是呢。这些不过是前人胡诌的,哪里当得了真。不说红拂那些女儿,单说现在市面上戏园子常说的戏吧,整日就是个养的千娇百宠的小姐看上了某个落魄有才的书生,两人就相约私奔去了。可不胡说怎地?原是那些个酸腐的文人没见过大世家的场面排场,臆测出来的。我跟着娘受夫人小娘子们抬爱,好不好这两年也常常走动,很见了些世面。阿弥陀佛,别说小娘子们,但是有些体面的丫鬟,也不肯这般不知轻重呢!”
一席话尽着往贵妇人心中送,惹得她们笑。
她又道:“府中哪位小娘子身边不是七八个丫鬟奶嬷跟着,哪里又来的甚么后花园私会,墙边定情——敢当府中的护卫家丁守夜都是木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