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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态度客气,但带着淡淡疏离,道:“我将马车送回,说几句话就来。”
太监态度虽恭敬,却坚决:“公子,咱们出来寻找您,踪迹已经泄漏,仇人恐怕离得不远。您也知道,无论是您家中,还是朝里,都有人不想您活着回去。万一有个好歹,奴才怕担不起责任。”
小五听着,叹了口气。
那太监将手一挥,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二十几个骑着马的人,都下了马,将他们一行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壮汉,目中泛着红血丝,声如洪钟:“小公子”
福叔见他茫然,道:“公子不记得他了?他是夫人的陪嫁,后来出了事,被苏府藏了起来,一路护送我们寻找您。”
他仔细辨认,恍惚记得母亲有一位武艺高强的陪嫁。当时他才是弱冠之龄,自己最喜欢偷偷跑去外院和他玩耍的。
想起母亲,不仅红了眼眶,对着对方束手行了礼:“竹大哥。”
对方不敢受礼,忙躲了开去,道:“天佑夫人,天佑林氏。”
堂堂八尺男儿,义愤之下,虎目落泪。
小五见了他们的做派,已知事不可为。他摸了摸马儿,掀开帘子看了看马车上堆积的东西。
回首四顾,茫茫田野,熟悉的村落就在不远处,可见炊烟升起,似乎能听到女人叫孩童归家吃饭的声音。
他竟不知,自己能带走什么。
余光瞥见一从碧绿青翠的植物,险些落泪。
这株名唤碰碰香。是他和二妮儿某次自山中偶得。平素里和旁的花草并无两样。二妮儿非要在雨后拽着他去山中采蘑菇,却不会辨识,采了些毒蘑菇在手里当宝贝,遭他嘲笑,一时不忿,追着他打闹。刚刚下过雨,山路陡滑,竟不知怎地跌下了山坡。他当时惊得几乎昏厥过去,只恨自己不稳重,只顾和她打闹。吓得急惶惶的趴在坡沿,唤她的声音从口中出来,在风中破碎,连不成句。
却听她在下面叫:“咦,哪里来的香味?”
一面欣喜的叫他:“小五哥小五哥,下面好香好香,你快来看!”
他下的山坡,在一面平地上和她找了半晌,都没找到香气发出的源头。还是二妮儿灵机一动,回到原先跌落的地方,脚下一丛丛碧绿喜人的青草,用手轻轻一触,传来阵阵浓郁香气。
她不顾自己泥泞满身,喜得抱着他胳膊转圈:“哈哈,我找到传说中的宝贝啦!”
他们采了一大丛回村,二妮儿问遍了村中所有人,甚至逼他带着去乡学询问先生,都没人说得出这植物的名字。七爷捻着胡须,道:“从前山上也见过,好生长的很,掐下一片叶子按在土里就能生根,从来也没人拿它当个宝。”
二妮儿就此歇了宝物换钱的白日梦。将她那套‘绝世异宝,解百毒,增强体力免疫力’的胡说八道言辞收起。还很是失落了几天。
她喜欢这草的香气,把它种在自家院中,大黄笼子边,说让大黄也熏陶下,说不定将来能变种成‘香兔’。怎知大黄并不喜欢这香气,率众将其啃得凌乱,坚决不许它在自己的地盘上生长。她无奈,才只得把它移植到田中。
碰碰香的叶片并不大,胜在肥厚。二妮儿说,肥厚才有福气。摸上去一层软软的茸毛,她又说,有茸毛证明它心地纯善——也不知她从哪里生出这些鬼念头。
最初没有名字,二妮儿说既然一碰就香,不如就叫它碰碰香。和大黄并称‘钱多多两大财宝’。
想到她每每来田中,特地提来河水浇灌,一面浇一面自言自语的情景,小五笑了。
既然不能带走你的大黄,那就带走你的宝贝。
福叔看着自家公子站在一大丛植物前出神,最后采下一茎,忍不住道:“此去路远,只怕养不活。”
小五回首,微笑:“无妨。此物生命力顽强,落地就生根。”
他说:“烦劳派人将马车赶回我家,并说明情况。”
福叔道:“公子,这事不便明说”
小五沉默。低头想了半晌。
“如此,就只说我寻到了家人,今后再来看她们。”扭头转向竹大哥:“烦劳你派个人前去,莫要吓到她们。她们一家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后在汴梁安定了,我再回来看望她们。”
中年太监低首。默默想着,这位林公子流落民间多年,但通身的世家气派可半点没落下。方才那番话并不仅仅说给竹护卫,更是说给自己听——他看重那户人家,容不得她们半点闪失。
他方才还打着杀人灭口的主意。只等这边一上路,悄悄吩咐下去,将那户晓得林公子这几年生活的母女悄悄除掉,免得日后麻烦。若有必要,屠村,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林公子摆明不许,他算计着。己方不出手,若是仇人追赶到此地,发现失去了目标,一怒之下迁怒于村民该怪不到自己身上吧
他打的好算盘。却听小五又对福叔的孙子道:“你且留在临江县城几个月,等到风头过了,看着她们一家平安再回汴梁。”
中年太监心头一震。避开小五扫来的目光,低下头去,做恭敬状。
这位林大公子究竟是怎么养的
靠山倒,靠人跑
日头过了午,七月天,晌午的空气燥而闷,知了在树梢头没完没了的扯着嗓子叫啊叫。
打用过晌饭,钱多多焦躁不安的在屋里打转转。一忽儿一句:“小五哥也该回了吧。”
“小五哥在路上了吧。”
“天气这么热,该不是中暑了吧?”
“马车坏了怎么办?”
“马儿万一不听话乱跑可怎生是好?”
柳大娘安稳的坐在桌前拢帐,被她绕的头疼:“你消停会儿!小五机灵的很!”真真是女生外向,自己出门也不见她这般担忧。
她理直气壮:“我怕他买不齐东西!”
柳大娘笑话她:“是怕他赶不及吃午饭吧?”
她却并不害臊,反倒更加坦荡:“谁叫娘不许我和他一同出门!他那么笨,万一半路上给人家劫了去可怎办!”
柳大娘好笑:“呸,不害臊的丫头!这话你也能说?从前你们未定亲,如今可是许有婚约在身!”
她撇撇嘴。
远远的听见马车皱扎扎的声音,她一个高蹦起来:“小五哥回来了!”语音未落,人已在屋门外。柳大娘摇头,这般不知尊重,也只得小五能容忍她!
钱多多跑到院外,满心欢喜:“小五哥,我要的老樊家牛肉馅包子你买着没有”
车辕坐了个黑脸大汉,目光犀利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她愣了愣。打量马车,是自家的车没错。
“小五哥呢”
对方跳下车:“小娘子,此处可是柳大娘家?”
她楞楞的:“没错林小五呢”
柳大娘也迎出门来:“日头这老毒,让小五先进屋喝口水喘口气再说话——这位兵爷,您是”
她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死死拽着,防备的望着对方。
对方穿了青布衣裳,柳大娘眼尖,一眼就扫见他腰间挂着的腰牌。她在汴梁城为母侍疾呆过几个月,亲哥哥又在衙门里头做事,自然认得这腰牌代表的乃是驻守东京的禁军。
对方似也没料到一村妇竟有这般见识,颇感突兀。因着主子的吩咐,不敢怠慢,拱手:“可是柳大娘?”
她忙还礼:“不敢,妾身钱柳氏。”望了望马车,颇觉忧心:“不知赶车的小子”
对方肃穆:“可否进屋说话?”
她连忙将对方让进去。命二妮儿上茶。
兵士道:“在下姓林,乃汴梁府林氏族人。”
柳大娘又是一愣。汴梁府林氏?
天下姓林的不知几何,但能与汴梁府林氏扯上关系的,怎会跑到自家闲聊?忽而想到小五也姓林,心中警觉,似已联想到了什么。然她不敢深想。纵然对方态度并不倨傲,甚至说得上谦卑,却丝毫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听着。
“因家中生变,大公子不幸流落民间。家中心急如焚,寻觅多年,终于得祖宗庇佑,寻得大公子。承蒙你照顾,小小心意,还望收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交子,推到柳大娘面前,又道:“大公子出身高贵,非等闲人等能见,只因我等一时疏忽,竟令他吃了些苦头,实在也难对家中交代。还望柳大娘能体谅我等的难处,莫要说话为好。”
钱多多捧了茶盏在门外,闻得此言手中一哆嗦,茶盏掉落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不待屋内出言详询,故意怒道:“大黄,你又调皮害的我摔了茶盏!”故意重重跺脚作出离开,重又泡茶的动静。
柳大娘得此缓冲,忙道歉:“小女年幼顽劣,礼数不周,还望兵爷莫怪。”
兵士笑笑。
她躲进偏房,并没再泡茶。对方也不差这盏茶。
让我们用白话文翻译遍方才的话:
‘我们汴梁林氏家大业大,发生了状况。大公子呢来民间避难来着,一不小心和家里失去了联系,家里很着急,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接走了。你们照顾大公子有功劳,值得赏赐!收下赏赐,你们把嘴巴给我闭严喽!闭不严嘴巴,我麻烦,你们也休想有好果子吃!’
她捏着手里的碎瓷片,直到兵士告辞而去,一声不吭。
柳大娘送走兵士,反身回屋,不到一炷香时间,竟似老了好几岁。钱多多已将门外碎片打扫干净,正在树下切草准备喂猪。
小五开春买了头小猪仔,说等到年下就不用再向别人买肉,足够二妮儿吃一冬。免得她整日发馋要肉吃!
柳大娘立在她身侧,半晌,方道:“你都听着啦。”
回答她的是梆梆剁菜声。
“小五原来我原说他不像贫家孩子”柳大娘嗓子发涩,干干巴巴的吐出几句自我安慰的话。
事情太滑稽。
她给女儿相中的夫婿,竟是连一句交代都没有,连见都不见就离开了。更滑稽的是,她眼中的穷小子忽然之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家之子世家,世家呀!
大宋朝总共才有几姓敢称世家?
汴梁林氏,一门三宰,开国功臣。这么些年的风风雨雨,巍峨于世家之巅,从未动摇。说起来,是传奇般的存在——林小五,是他家的长子嫡孙
她咳了几声:“兵爷说”
钱多多打断:“娘,我想把些麸子喂大花,年下长些肉,也好多卖几个钱。”大花是她们养的那头猪。
柳大娘顿了片刻:“也罢,眼看秋粮要收了,麸子只怕也要贱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继续剁菜。用的是从山上捡回来的别人不要的木桩,修理平整了,菜刀剁在上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钝声。
柳大娘往回走了几步,终是不放心,回头道:“汴梁林氏,是大宋朝十大世家领首。小五他娘原是苏家的女儿,和当今皇后是亲叔伯姐妹。我在汴梁,原也听过这段闲言”
林苏氏乃林家长房嫡子正室,据说不守妇道和人私通,被揭发后悬梁自尽,一把大火烧死了自己,也烧死了亲生儿子,死后连祖祠都进不去。
林、苏都是世家贵门,经不起这等丑闻,将消息严密的封锁。但终究有些闲言碎语传到世面上。她在汴梁随着母亲走访了几户官家后院,听得这段传闻。
钱多多不想听,道:“日头毒哩,您进屋歇着吧。”
柳大娘张了张口,只得叹息:“妮儿,从今后,你只当从没过小五这个人罢”兵士说的分明。
把嘴闭严喽,大公子曾经落难卖身的消息一丝一毫也不许从你这里传出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