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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乐道:“妹子想带多少,只管交代给我,佣金一说,全照从前来算!”
多多摇手不允。
从前带的少,又有王保真的脸面,自然收的少。她在塘沽多日,也打听的带货行情,自然领情。小打小闹还可,如今想要做大,却不好再欠人情。
坚持要问,竹乐无奈,也只得说了个熟人价码。
因他们混的熟,竹乐又喜欢钱多多大方不扭捏,并不肯坑她,见多多想在自家商铺订货,左右无人,悄悄告知要她去码头西侧自由市场上,南来北往各色货物全有,且物美价廉。她自然感恩不尽。
之后几日,多多和布罗伊整日在自由市场奔波,她嘴甜实诚,又不是小气之人,很是交了几个本分的生意人。无论哪行哪业,人脉至关重要。好比她们做人牙子生意,若是没得平日来往的后宅关系,手中便有一百张卖身契也无用。而空有后宅关系,却无人愿意将终生交到他们手中,自然也无用。而一旦两方皆有了人脉,做起生意事半功倍。有些船员奔波一生,上了年纪走不动船,专门在港口做倒卖生意。东家有货,西家购进,他不必出半点资金,只卖消息。
奔波几日,买了些货物,又知道了许多其中窍门。青云看她好容易养白又晒黑,长叹一声,无论做什么都不容易!原先只当走海货轻松赚钱,如今来看,倒还不如做牙婆舒心!
坠儿本在摆弄新得的玩意儿,闻言羞愧。
他是男儿,不能顶梁立户,却要劳动姐姐挣钱吃饭,实在算不上男子汉。自我悲叹了一回,发恨要好生向学,必不能辜负姐姐的一片苦心。
倒把主仆两个笑的前仰后合。
摸摸他的脑袋,道:“你还小哩。等将来长大了,姐姐老了,做不动活,再来养活姐姐好不好?”
坠儿拼命点头,握拳起誓将来孝顺姐姐。
青云凑趣,问我呢我呢,你孝顺不孝顺我?
坠儿不屑的撇头,哼唧:你将来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有你夫婿养活你!
青云狂笑,半晌才说出一句,难道你姐姐就不嫁人?
坠儿给她问住,巴巴的望着多多,不知如何作答。
多多心下温暖,揽过他,道:“姐姐嫁了人,也还是坠儿的姐姐呀!”
奔波数日,她决定休息两日。坠儿和青云嚷嚷着要去看庙会,布罗伊推说另有事情,她也不多询问。到庙会那日,哄坠儿和青云去了庙会,自己换上出门衣裳,直奔商铺。
见到竹乐,她也不迂回,单刀直入,问他假如要长居海外,是否可行。
竹乐固然大吃一惊,却也赞她眼光精准,懂得避祸。又叹息许多老伙计都看准了形势,定居海外小岛,日子却也过得有声有色。只可惜他家生意俱在大宋,又有年迈双亲,万万不肯离乡背土。多多不免详询了南洋诸岛,地理位置、气候状况、居住人种,又是否和善是否好斗,如此种种。
竹乐因她坦承,犹豫片刻,终于道:“妹子,大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多多莞尔:“大哥但讲无妨。”
他叹声:“初时给他蒙了过去,并未多想。然而我这几日左思右想,他都不像大理人!”
她起先垂着头,等竹乐说完,缓缓抬头,眸中流露感激与了悟,轻轻道:“管他哪里人。我只当如今陪我的,是大理行商。”
纵然万般怀疑,如今却不可说破。
布罗伊此人经验丰富,于生意事上相助良多,她一时舍不得和他翻脸。
竹乐长叹一声,但坐不语。半晌方指点了她一处贩卖北珠的隐蔽所在。
朝廷和北边打仗,北珠已属禁运物品,然商人逐利,北珠卖到海外,更比其他利润丰厚。在他引荐下,又去到那处,看了货物,和货主商谈良多,虽未定下,她却已起了心思要贩运。只愁手头资金不足。
竹乐好人做到底,指点她恰有艘货船即日开航,不少附船行商着急买货。她选购的物品精良,不妨先倒卖给那些行商,从中小赚一笔。
当下马不停蹄,又去见了两个行商,商量价格,说定明日交货。此时日头落下,天色半黑,已近傍晚。她一整日马不停蹄,虽疲惫不堪,却觉得精神极度兴奋。这一日所得,比平常十几日更充足。邀着竹乐用晚饭,竹乐摇头,敲着腰背道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她只好自己回去客栈。
甫一进门,坠儿扑了上来,语带哭腔:“姐姐,你去哪儿了!”
青云也扑来,面露焦急:“可急死我们了!”
她忙赔出笑脸,正待说话,青云附在耳边悄悄道:“姐儿快回房间,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了!”
她心里一跳,左右不见布罗伊,只当东窗事发有人察觉他是辽国人抓了起来,心中怦怦直跳。客栈大厅人来人往,又不敢多问,只得随了他们往房中走去,一路心焦如焚。
推开房门,不待关上,迫不及待就问:“究竟发生何事?”
青云诡异一笑:“姐儿,你看谁来了?”
顺她手指方向看去,有一人坐于凳上,青衣长袍,半旧布靴,半垂头,似乎刚刚洗了澡,头发松松的挽起,又似乎极为疲惫,手掌托腮陷入假寐。
她心儿狂跳,口干舌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一步,张了张口,却紧张的说不出话。青云和坠儿早悄悄离开。
那人似乎此刻才听到动静,缓缓抬首。他面庞消瘦,被草原日光晒得黑红,仍不损其星眸朗目中的风采。牵动唇角,微微一笑,声音极小极小,又极温柔,如叹息耳语:
“多多。”
钱多多定定的望着他,恍若未闻,
黑了。也瘦了。
心里阵阵酸楚,眼泪夺眶而出。也不去擦,任凭眼泪在脸上肆虐。
林小五叹息着,珍惜着:“多多,多多。”
那些隐藏着的不安疲惫、强撑多月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垮了台,她呜咽出声:“小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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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别重逢情意绵
北边形势正紧张,按常理,林小五应奔波在前线和后续补给队伍之间,为前线保障补给奔波劳碌。他突然出现在距离前线千里的地方,看上去疲惫不堪,不由令人悬心。
莫非,前线战事不好?
多多不敢深想。
大厦将倾,蝼蚁无以活命。她的逃生计划刚刚冒了个头,难道要胎死腹中?
小五和她说着话,聊起京中柳大娘,又说了些生意上事,见她闷闷不乐,本还忧心,怕自己一去半年,两人疏远。而今听她吞吞吐吐说了疑虑,不由失笑。
摸摸她头发:“说你傻吧,有时比猴儿更精;说你精吧,瞧你现下成了个傻姑娘!”
多多嫌他拿自己当孩子,不满拨开,嘟嘟囔囔怪他讲话不清楚。
两人笑了阵对方,小五和她一一讲明。
前线倒是并无异状,几场小仗接触下来,有赢有输,总算损失不太大。他奉命巡查后勤补给,也是四处奔波。前半段还好,这几个月,渐渐的露出青黄不接的苗头。军队里要了物资粮草,总也不见送达,催上许久好容易送到,也总缺斤少两不足数。
一处地方还可借口运输出了问题、暂时征调不起那么些粮草,又或路上遭遇了土匪。处处如是,不由他们不警惕。
警惕之下,他特地转去存放粮草的大后方——井口镇军库。没敢大张旗鼓,带着夏初墨棋两个扮作商人进了城里盘桓十几日,使银子和库房管事套近乎,某次酒宴将他灌得烂醉,惊闻库房早就没有多少存粮,前几次来人去查,都拿烂草碎石充数!
小五几个大惊。
井口镇存粮乃保障前线之根本,准备留到危机时刻应急之用,不到万不得已,连大将军都不舍得动用。那些人竟这般大胆,不顾前线战士存危,更不顾朝廷利益百姓生命,打起军粮主意!
他们连夜离开,小五左思右想。所谓捉贼捉赃。只他主仆三人想要在各方势力错杂的军库查案纯属天方夜谭——真相没查清,他三个早喂了草原上的狼。
唯一的选择是将消息传回汴梁,搬请大佛,拿他个措手不及!
一面往汴梁城中发密信,一面马不停蹄直奔汴梁。离塘沽不远收到三皇子密信,命他们暂待塘沽。原来皇上惊闻,震怒不已,已派了大理寺寺卿亲赴塘沽同他会和。
小五原本不知多多人在塘沽,是他进城之后,无意间遇上小天,他正犯愁,成日里担心布罗伊和多多走得太近,怕出猫儿眼。欲紧跟钱多多,却被她嫌碍事,几次赶开。待要往边关捎信吧,他区区一个伙计,就算得主人家看重,也没得个知晓林小五所在的道理。
正急的和热锅蚂蚁似的,这日在城门不远处听着有人叫他,本来心里不自在,刚骂了句娘,惊觉对方乔装打扮,却是大公子贴身书童。他本就机灵,东张西望,顿时发现了林小五。
两方当下不吭声,顺着道路两边各往僻静处走,走到僻静处,四下无人,他扑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咧咧上了:
“公子啊,公子哇!幸亏你来的早哇!再迟些,只怕钱娘子遭到不测啦!”
他夸大事实不提,林小五唬的一跳。
多多在塘沽?
又怎会遭遇不测?
来不及叫起,急急命他说清楚。
小天心中得意。果然他没算错,大公子心中,钱娘子是个重的。
添油加醋,有的没得说了一通。重点都放在钱娘子如何如何无辜,布罗伊如何如何无耻,死缠烂打的围在钱娘子身边,绝对心怀不轨别有所图云云。
又说起临走时听半夏谈到府中太夫人要给大公子定亲,怪钱娘子挡路,要算计她。
林小五本就赶路赶得身体疲惫,听完又急又气,脑子也不情形,急火攻心,头晕目眩,若非扶着夏初的手,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夏初给他掐的生疼,又不敢吱声,过了半天才发觉公子脸色苍白,急的叫了两声。林小五定定神,摆手示意无妨。又详细问了他些两人日常相处之道。
听说钱多多很是推崇布罗伊的经商之道,两人经常探讨半日,面色更白了几分。
小五本是聪明人,奈何偏对钱多多没太多信心。便在边关,也总担心她受不住两人身世差异,黯然诀别。种种疑虑担心久久积压,成为他心中一根刺。此时听信小天一面之词,又正合自己平日担忧,再则见不到面,任凭夏初如何替多多说话,心里只是不安。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夏初却对小天的话半信半疑。
他亲眼见了钱娘子的态度转变,又在两人之间转达书信。多多也常有书信单独给他,嘱咐千万顾好公子身体。
因而狠瞪了小天两眼。劝着公子先去寻着钱娘子问清楚。
到了客栈,坠儿和青云两个正急的团团转。听说钱多多未归,布罗伊也未归,小五面色更白一层。
还是夏初和墨棋,劝说公子先去休息,洗了个澡。
洗澡过程中,夏初婉转的劝了又劝,小五头脑也渐渐清醒。
这才镇定下来,坐于房中等候。
等他见了多多,见了她的眼泪、思念和惊喜,早抛却心头最后一丝疑云。
是了。无论别的男人如何出色,也不是林小五。
正如同无论别的女人如何显赫,也不是钱多多。
他将之前的疑虑婉转一讲,撇去布罗伊不提,只说自己担心她趁自己不在偷偷许了旁人。惹得多多嗔怒,粉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