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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直说自己是来探小五哥的,寻思着墨棋在府里,先拿他当个挡箭牌。
却不料被众人围着的女子看到她,愣怔,不可置信:“钱娘子?”
多多越过人群看着她。虽穿戴都素净,却分明是大户千金的打扮,她想了想,确认自己不曾结识这样一位周身气派的小娘子。又被人一语道破行囊,不免懊恼,却依礼道了个万福:
“不知是哪家的娘子?”
女子身边有个丫鬟,看了眼一副下人装扮的钱多多,问:“十二娘子见过她?”
女子喃喃:“岂止见过”
网友上传章节 110 轻薄多多需负责
隔着层层丫鬟婆子望去,苏家的十二娘子穿着素淡。因林府连日有事,她也并未浓妆艳抹,只在头上簪了一只红珊瑚和东珠镶嵌的凤鸟钗,钗的尾端垂下一串,红珊瑚珠在夕阳下一晃一晃的,闪的人心里一动。苏家十二娘子是个美人儿。淡妆也是美人儿。然而此刻美人儿双目略红,樱桃小口因惊讶微张,倒成了个娇痴的傻美人儿。
她见过钱多多。
不止见过,还偷偷央求家中兄长专程打听了有关她的一切,举凡衣着、装扮、行事、说话,无一不知。有段时间钱多多常去后宅做客,她说的每个笑话苏十二都知道。
做为世家女,苏氏小辈中备受宠爱的女儿,其实她完全不必在意一个身操贱籍的平民女子。就好比那些个大户千金,高兴了招呼进府里说说笑笑,不高兴了,权当她是小猫小狗。
可惜苏十二做不到。
因为她心上放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心上放了钱多多。
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A爱B,B爱C,C却是朵水仙花只爱他自己。幸好幸好,钱多多和林小五彼此相爱。然而这更加促成了苏十二的悲哀。若都是单相思她好歹还有机可趁,偏偏林小五和钱多多之间紧密的水泼不进针插不着。她只好眼看着林小五对另一个女子温柔体贴关怀备至,面对自己温文有礼,一句‘表妹’,隔开千山万水。
他叫钱多多,也叫妹子。
‘好妹子。’
偶有一次在绸缎铺里碰上,她和丫鬟躲在后间隔着帘子听到过。钱多多去成衣铺,林小五打马路过,隔着一条街看到她,也不知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翻身下马,走至近前面带欢愉,无限温存的叫了声:
“好妹子,你在这儿?”
不顾旁观者面色古怪,眼睛里只一个她的好妹子。有苏府的下人去请安,他淡淡瞥了眼,唔一声,连问都不曾问一句,是外家的哪位在这儿。更全无要打声招呼的意思。
苏十二当时就在帘后,她紧张的捏着绸缎一角,看见自家的下人去请安,说是苏家下人的时候,多怕表哥会问一句谁在,多怕他要和自己说话问安。可是林小五连问也没问,只是唔了一声,转过头视线放在钱多多身上,含笑着:
“看衣料?”
钱多多似乎不想再众人面前表现的和他亲密,只是极为冷淡的点了点头。林小五不以为意,他殷勤备至,令掌柜搬出最好的衣料来挑选,站在她身侧,伏身指指点点,谈论哪块料子的花色好。
林家大公子和汴梁城里普通的世家公子有所不同。他在外头乡野长大,吃过苦头,不似世家公子们在女人身上花心思。苏十二往常看见的他,永远带着微笑,眉眼间一丝疏离,这样的家长里短人间烟火,好似离他甚远。
她记得那天自己死死的忍住泪水,却没能忍住手上的力道,等到他们离开,手里攥着的绸缎被捏成一团皱。
令她更加悲哀的是,大约从那天以后,自己那颗原本只放了一半的女儿心,全数栽到了林小五身上。
苏家是林小五的外家,祖父对这个从小吃尽苦头的外孙心生怜爱。他一遇险,苏氏几乎全家动员,四处打探寻求医术高明的大夫。林太夫人身体不适,苏十二主动请缨,要来照看太夫人。祖父了解她的心思,望着这个哭肿了眼,小辈中疼宠的孙女半晌,终究在一声长叹之后默许了她。
守在太夫人身边,虽隔着好几个院落,她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他这样近。他们两个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人,她看的到他,他却看不到她。
而如今虽然他尚未醒来,大夫也说凶险,奇异的,苏十二在担忧之外,却有种安心的满足感。
大夫说,即便醒来,恐怕腿伤难愈,一辈子就残了。
太夫人听完只嚎一声,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救治的时候,苏十二心里却罪恶的在欢喜。
没关系。他残了,我嫁给他照顾他一辈子。
一切一切欢喜的前提,建立在钱多多已经离开的基础上。
而如今,本已悄然离开的人却如鬼魅一般站在自己面前,形容疲倦神色平和。轻轻浅浅一个万福,说:
“不知是哪家的娘子?”
苏十二慢慢放缓了紧绷的神经。她忽然想笑。
自己连她喜欢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一清二楚,她却说,不知是哪家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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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多没能如愿见到林小五。只隔了一重门,被婆子粗鲁拉走的时候,她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扇门,很是遗憾。
但也隐约的放心——他没死,真的没死。
太夫人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冷冷的问:“你来干什么?”
老人觉得,如果不是她,孙子不会鬼迷心窍似的至今尚未娶妻生子。如果不是她,孙子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欺君祸国之罪助她离开。如果不是送走她,孙子不会和三殿下闹翻,二皇子那边不至于乱了阵脚而无所顾忌。如果不是她,宝贝孙子这场飞来横祸,原本可以避免。
老人在迁怒,毋庸置疑的。
凭什么她好好的站着,自己的孙子却命在旦夕。
钱多多一贯不喜欢给人磕头。然而这次她诚心诚意的磕了个头,说:“太夫人,求您让我见一见大公子。”
太夫人冷道:“罢了。不见还好,我怕一见到你,我孙儿就没了命。”
她不知应该如何辩解,只是磕头,重复:“太夫人,让我见一见大公子。”
孙嬷嬷站在边上,左氏也在边上,她们都想帮忙说话,可太夫人眼神冰冷的阻止,摆手:“钱娘子是贵客,请去厢房歇息。”做为一个朝廷私下里通缉的逃跑新娘,老太太突然间生出了要做大宋朝遵纪守法爱国公民的心愿。
她没有挣扎,任凭婆子半拖半拽的拉走,只在走前回眸,微微的笑了笑:“太夫人,小五哥从前顶顶喜欢睡觉,我当时调皮,每次都故意叫醒他。”
太夫人目光一凌,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被关在厢房,有孙嬷嬷的吩咐丫鬟婆子们倒也不敢故意为难。茶水点心都齐备。钱多多无心用茶,站在窗前推开窗扉,目光所及处,不知是哪里的屋檐飞角。
忽然传来阵阵乐声,柔媚缠绵,她侧耳细听,似乎谁家在唱戏,唱词一字一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钱多多不爱听戏,却不由自主的喃喃:“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富贵之家,钟鼎贵族,为着权势二字,可把亲情淡薄、人命轻贱。
她并不曾等上许久。很快的,半夏引来三皇子。
三皇子望着她,心中五味陈咋。去草原是条不归路,庆之安排她逃离,她却不管不顾返回汴梁,可见情深。然而三皇子又觉得气愤。
一个女人而已,几乎害了庆之性命!
他问她:“你是舍了命?”
这问题没头没脑,多多听懂了。说:“是。”
“不计后果?”
她笑了:“最坏,偿命就是。”
三皇子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道:“太夫人的意思,照看庆之可以,须得有个名分。你不能做妾,只好委屈你改名换姓当个丫鬟。”
朝中皆知钱多多是朝廷许给辽国的人,她的临阵脱逃也无人不知。若是突然冒出来说嫁入林府,莫说辽国的怒火,单单朝中官员的议论纷纷,风雨飘摇中的林家也承受不起。
钱多多低了头。她说:“好。”
签下契约文书的那一瞬,钱多多觉得自己很委屈。倒不是委屈从此没了自由身变成林府的奴婢,她是委屈旁人卖身还有身价银子,轮到她却连一文钱都见不着。
人贩人贩,她贩了那么些人,轮到了自己,却以这样猝不及防而又寒酸的形势卖出。
或许是报应。她想。
半夏愧疚万分:“太夫人一意坚持,维少爷和夫人力劝,她老人家只是听不进”
钱多多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无妨。等你家公子醒来,我自和他讨账。”
半夏垂眸,觉得自己没做好工作:“钱娘子,我”
多多笑了笑,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她慢条斯理:“半夏,我只是奇怪。你家公子不过是生一场病,怎地我看着林府的天空变了颜色?”
半夏如遭雷劈,知道她是责怪自己不曾守住公子的权利,又无限委屈,张了张嘴:“钱娘子,这都是公子的吩咐”
也许因为要见他费了太大周折,也许在路上已经把心担够了,也许她真的已经炼成淡定如菊水火不侵的绝世淡定神功。总之,她终于踏入房间,看到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面无血色的林小五,墨棋红了眼眶,半夏鼻塞发酸,就连三皇子都不忍多看。钱多多却很镇定很淡然的走到他身边,坐下,摸了摸脸,说:
“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
众人皆震撼。
钱多多又摸了一把,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话。她说:
“墨棋,去拿个锅子烧开水,咱们把你家公子炖汤吃。”
墨棋张口结舌,半夏傻了眼,三皇子手指发颤,尾随而来的苏十二闻言嗖的红眼,怒斥:“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钱多多回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催促:
“快去啊,烧些开水来,没看你家公子身上的灰都能当肥料煨上二亩地了?”
卷起袖子拨拉他的头发和被子,碎碎念:“他最爱洁净,你们也都不管”
开水打来,兑好,当着他们的面钱多多洗了手,拧干柔软的布巾,在他面上、脖颈处,细心温柔的擦拭,一面擦一面在他耳边喃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她将布巾放进盆里洗净,拧干,诧异于众人的围观,很随和的问了一句:“你们都不走?”
没人动弹。
她耸肩,对昏迷不醒的林小五说:“不怪我。是他们不肯离开,只好让外人把你看光光。等你醒了咱们再商量下如何收取观光费的问题。”
三皇子呛咳一声,踉跄退出。
苏十二面色绯红,叱了句不知廉耻,随即跟出。
半夏干巴巴的说娘子慢忙,我还有事,也跟着狼狈的逃窜而去。
墨棋却不知是走是留,正彷徨间,钱多多说:“你去园子里剪枝花插瓶,这房间看着太空荡。”
墨棋张了张口,施一礼,应言退出。
外间守着的大夫都感到奇异。这个倔强的小子哪怕是林太夫人和三皇子联手驱赶都死活不肯离开房间半步,怎地今日这般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