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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鸿见折翎容色语气皆转轻松,心下稍安,亦笑道:「定不负大哥所托。」
折翎听罢,招手示意安鸿附耳,将自己心中箭阵变化与他细细说了一遍。安鸿依记忆复述,折翎听后指其错漏。如此几遍,直至安鸿记忆无误,方才罢手。
安鸿闭目又将阵法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转身看了看屋内、眼光又掠过屋外新坟,对折翎抱拳行礼道:「如此,我这便上路。大哥保重!」
折翎亦抱拳道:「二弟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安鸿颔首,提气飞掠,浅荼飒飒,衣袂飘飘,起落之间,渐渐去远,化作山间一白点,终消失不见。折翎正极目远眺,遥送安鸿时,几名白衣人自房侧转出,为首一人一瘸一拐,正是砦外腿上中刀的王锦。
王锦带着几名砦丁来到切近,对着两座坟恭谨行了礼,才到折翎身边低声道:「将军节哀。」
折翎颔首问道:「王兄来此何事?」
王锦道:「砦中胡女肆虐,小人恐二公主尸身有损,故此来请示将军。议事厅后有一密室,乃是存放我历代门主牌位之处。可否将二公主尸身暂且存放在内,以保无虞?」
折翎喜道:「如此甚好,我正忧心此事。多谢王兄告知!我去抱巧云出来。」
王锦连称不敢,继而为难道:「门规所限,将军恐进不得密室。」
折翎道:「我至议事厅前大石处,余下路程,有劳王兄。」
王锦不迭应允,同折翎一道携了巧云尸身至上坪议事厅前。折翎等在大石处,待王锦与随行砦丁出厅,问明稳妥,方才一同离去。
不久,来在砦墙,多数砦众已散去,只余箭营、随陆大安出砦死战十余人及章兴等溃兵仍在墙下等候。折翎将风慎、王锦、赵破、李豫招来跟前,共同商议定下出兵六十之数,一众溃兵竟因能否随战争执起来。折翎见军心可用,便弃了适才断后那十余人,欲将溃兵全数带上。一旁风慎皱眉悄声道:「将军,除箭营六人外,皆用刚刚溃于军前的逃卒,会不会太过冒险?」
折翎道:「金军不识地理,又兼后勤已失,定是兵无战心,此我等必胜一也。今日砦前三百金兵围我三人,虽看似勇猛,却徒有其表,与富平相比,锐气全无,乃至功败垂成,此我等必胜二也。溃兵请战,军心可堪大用,此我等必胜三也。再加赵兄领路,箭营随行,更可出其不意。不论战果如何,此战后砦中亦可添数十敢战之兵。随大安断后者,俱是能战之士,留诸砦中,更添防那胡女之力助,我心中亦安稳些个。」
风慎捻须道:「将军所言有理!那箭营与砦中弓手可要打混调配?砦中弓手亦多未经战,由将军选两名箭营老卒带出历练也好。」
折翎赞同道:「合该如此!晏虎郝挚带一队弓手与我同去,余人带一队弓手守砦。」
在一旁偷听的陆大安听到此处,忍不住叫道:「将军,我亦要去!」
折翎闻声,笑斥道:「休得呱噪!此次劫营,你暂为队正。」又转头对队列中的章兴道:「你为大安之辅。」
陆大安得令,欢欣雀跃,就在墙边找了个平坦处,将刀枕在头下,不多时便鼾声大起。晏虎郝挚得令后先随王锦去墙上选了一队弓手,而后依陆大安之态,亦是睡去。章兴及一众预备出战的砦丁虽是学样躺在一边,却是个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折翎及众人计议,赵破随军出战,风慎王锦守砦,李豫大索克里斯蒂娜。安排已定,各司其职,赵破亦去歇息。折翎在陆大安身侧一块石上盘腿打坐,调息运气,只待李豫以锣传讯,便赶去手刃克里斯蒂娜。可体内周天流转,空中红日渐西,也无丝毫动静传来。又行了几个周天,耳听高诵在耳边轻轻唤道:「将军,时近二更。」
折翎吐纳毕,只觉神清气爽。睁目见赵破已至,便吩咐整队。放眼看去,除赵破及箭营三人外,个个眼袋浮肿,显是未能安睡。不过个个都是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之态。折翎与赵破一同,临时立了几条令行禁止之规,便领军出砦。赵破在前领路,行了十几里,扬手示意。折翎凝神于目,远处林中,依稀有火光跳跃,遂下令人人衔枚、散成几队蹑足向前。
折翎赵破眼力皆佳,于暗处解决了几个金人哨探。悄没声向前摸去,看看金人营帐已在一箭之距内,折翎刚要下令放箭射篝火旁金兵,赵破忽一拉他衣角,低声道:「不对!」
第10章 虎狼难挡铁锥舞 破营杀将剑意寒
折翎卸枚,问道:「怎么?」
赵破道:「前些日我曾与金人共结营多时,熟悉其法。金人营帐虽是大小各异、无规难计,但夜间二十五人共用一火却是常态。此拨金兵数目恰是千人,营火应是四十。可眼前营火不足三十,除却累日死伤,仍是缺了五六火。不怕将军怪罪,得二公主令后,我孟门弟子虽多数回砦,但亦有些不肯奉令、滞留于金营。此刻砦中缺了的百余金人许是由留营弟子带着,去截断了通二里驿的小路,意欲绝诸葛砦外求之路。安公子只带了三人同行,众寡悬殊,恐有疏漏。趁此刻战端未启,将军速速撤军,使一队人马往援方为上策。」
折翎目视前方,盯准了几个目标,使晏虎郝挚传令弓手后方道:「赵兄所言极为稳妥,却是对我那二弟有所不知。他若不是得名师以独门内功心法相授,吐纳修行间压制了骨子里嗜杀的性子,江湖上不知要因他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可他修成了这功法,若想杀人更是无人可挡。若非千军集结硬撼,则皆是自寻死路罢了。」
赵破闻言,脑中浮现安鸿温文尔雅样子,一时愕不能语。折翎看着他微微一笑,在他耳边吩咐一番,而后长身而起,弯弓搭箭直取营中火边一金兵。金兵应声而倒,其同伴惊骇四顾,措不及防之下被乱箭射倒一片。
*** *** *** ***
安鸿见两名汉子自草丛中潜回,微笑问道:「二位兄弟,探查的如何?」
其中一黝黑汉子抱拳道:「安公子,金人篝火五堆,应有兵百二十余。」言罢,面色踟蹰。另一精瘦汉子见状续道:「金人营左,是我孟门未归营的弟兄。安公子,金兵众多且当道下寨,我等只得四人,既绕不过又打不赢,不如回砦搬救兵吧!」
安鸿闻言摇首,回视魏庆道:「你眼疾如何?」
魏庆道:「万事无妨,请公子吩咐。」
安鸿点头道:「随我破营!」
魏庆重重点头,那名黝黑汉子急道:「公子三思!」精瘦汉子亦急道:「切莫伤了我门中兄弟!」
安鸿起步道:「你二人跟在我身后,金兵来不必管,若是你门中兄弟来,则劝止便是。」
魏庆抽出袖中铁锥,紧紧跟随言罢离去的安鸿。两名汉子对视一眼,亦无奈跟上。
安鸿魏庆轻身功夫高超,一路上为了等待两名汉子带路,才行的缓慢。此刻全力施展,两名汉子几息间便已被甩出好远,只见前面一白一褐两个身影于林间夜幕中纵跃起落,转瞬不见。两人发足狂奔追赶,才数步,已听见前面营中惨叫呼喝声交杂,兵刃相斩声乱鸣,隐有血气随风入鼻。再奔数步,入耳声音反渐远,血腥气倒是越来越浓。又是数息,二人奔到营边,场中篝火犹旺,却全然不是自己适才探营时的样子。火旁帐外,伏尸处处,断手损脚及各种兵刃丢散在被鲜血染红的草叶土地之间。营盘正中,安鸿持剑、剑光霍霍,魏庆持锥、锥风森森。一阳一阴,一磊落一阴险,一潇洒一拙朴,无情收割金人性命。营角一宋人装束老者已经收拢了约有十人,一不列阵、二不相助,只各持兵刃,警惕地站在一边。
安鸿与魏庆趁敌不备,偷袭颇有成效。待金兵反应集结、有所抵抗之时,兵丁之半数已尸横当场。安鸿武功高绝,手下亦不留情,剑每出必染血。魏庆久在沙场,每招每式均实而不华,丧命其锥下之金兵亦是不少。金兵自恃偏僻险阻,毫不设防,此刻虽被安魏二人杀的狠,却终显出百战精兵的样子。长短兵刃夹杂,勉强在一面帐幕旁列出个阵势,总算是守得性命。
安魏二人再鼓而衰,一时突不破金兵阵势。倒退几步略稳阵脚,魏庆收锥将背上山桑弓取下,扯出一支白翎箭,也不要准头,往金兵阵中便射。金人列阵仓促,三十余人却只得两面骑兵旁牌,余下皆是刀枪。敌我相对不过十数步,只觉弓弦才响,箭已穿胸,实难以拨打遮挡。如此被射死几人后,有十几个发狠的弃阵而出。安鸿仗剑挡在魏庆身前,或划或刺,或挑或拨,无一金兵能躲过照面之厄。魏庆出砦,只携了白翎一筒,待安鸿清了眼前,一筒箭堪堪射光。余下不到十名金人见攻守皆丧,一时心惊胆颤。不知哪个先发了声喊,一众金兵竟四散奔逃。安魏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夹路追了下去。
此刻两名汉子早已追到安魏身后,见自己帮不上忙,便从远端转过二人身侧,各持兵刃立在金阵与几名宋装人众之间。待金人四散,忙回头向为首那老者行礼。那老者瘦削精干、须发皆白,正是昨日砦前坡上被折翎饶了性命那一名。老者也不搭理两名行礼的汉子,只负手于后,面沉似水地听着远处传来的一声声惨叫。
片刻,一切归于静寂,只余营内篝火中木柴噼啪。又半响,两人自黑暗中转出。魏庆全身是血,火光映面,状若地狱幽冥般狰狞;安鸿却依旧是长衫飒飒,衣上竟似连一丝尘土也无。老者待二人至近前,缓缓抱拳。魏庆冷目凝视、无动于衷,安鸿还礼道:「前辈,不期相见于此。」
老者冷哼一声,收礼道:「小子,你待如何?」
安鸿低头略思,道:「过路而已!金人是我大宋仇寇,见即杀之而后快。嫂嫂临死前,曾叮嘱大哥莫伤孟门弟子。嫂嫂之言,安鸿不敢有违,只是对前辈有一言相劝。前辈或入砦中,与我大哥同守险隘,据金人于外,解蜀中之厄;或率身后众人退出山中,两不相帮。此二者皆为好出路,如今砦中孟门弟子已遵我家嫂嫂遗命,与箭营一同戮力抗金。前辈又何苦痴迷不悟、为金人卖命?言尽于此,还请前辈思量!」
安鸿说罢,便招呼两名汉子赶路。老者看着两名汉子再行一礼,转身离开,亦不阻拦。正在老者若有所思之际,身后一人越众而出,指着刚好走在火光亮处的安鸿叽里咕噜的吼叫了一番,状若癫狂、颇为激动。安鸿四人一愣,止步回望。老者面色忽变铁青,扬声愤然道:「小子,我且问你。十数日之前,花溪峡外,那苍髯赭衣老者可是丧命你手?」
安鸿微做思索,点头道:「不错!那老者与金人一道追杀我箭营兄弟,以至一死两伤。我」
老者听到此处,戟指怒目、颤声打断安鸿道:「好!好!好!一饮一啄,自有天数!若不是牙吾塔先被我师弟打晕,他便不能装死逃过一劫,如今更不能指认你这贼子!我青城四杰,立誓同生共死,却不料四师弟折在你这小贼手中!纳命来!」
老者口中最后三字一字一顿,第一字出口时人方轻身,最后一字说出时,剑光已经笼在安鸿头顶。安鸿不愿与其交手,提气向后飘飞,讶道:「青城四杰在江湖上消失已近二十年,怎地却襄助孟门?又怎地甘做金人走狗?」
老者闻言冷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