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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想,这也算是个最好的结果了。
却不想,这个人,却亲自跑来,他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正襟危坐。
只为求我救一个人。
即将被流放的左都御史,冯荣。
这个人,原本柳毓就劝我早些下手除了。
按照他的说法,左都御史这个位置就算空着也不能让别人的人占着。
但后来,这个人跟叶儿联系到了一起。
他们同进同出,关系异常之好,许多人把这件事同那件谣言牵连在一起,唏嘘不已。
那时,我确实无法下手。我知道只要我将矛头对准冯荣,太子党就会围魏救赵在叶儿身上做文章。
一来二去,便是两败俱伤。
但很快,冯荣上疏为我的兄长说话,被贬云南。
连柳毓都说,这是天助我也。
而今,叶儿却跑来让我替他说话。
我莫名地想到了那些流言蜚语,虽然柳詹让我不要听,我却忍不住去想。
我看着他脸上焦急的神情,装作漫不经心地一问:“你跑来求我,莫不是爱上他了?”
话刚出口,我便暗暗后悔。
那本是诽谤他的谣言,我却偏偏听信。
他的脸突然间铁青铁青,“你信他们?”
我拽紧了自己的衣角,我说:“我信你。”
他说:“我若喜欢他,你是不是会替他求情?”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缓缓点头。
他奇怪地笑了,他说:“是啊!我喜欢他!”
我开始好奇,在我二哥哥成亲那天,柳毓是不是也会有这种感觉。
仿佛被一样东西,从心脏碾过。就像被狠狠抛弃了,永不翻生一般。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说过要永远陪我玩,说过永远不离开我,还说过喜欢和我在一起。
他说了那么多,可心却飘远了。
他就像一只心思诡辩的猫,终年黏着你,让你熟悉它的气息,却在你再也离不开它的时候,一走了之。
我抽出了一旁架子上的剑,我想,杀了他吧!
杀了他吧!
从此我就不用为了顾及他,而在党争中缩手缩脚。
也不用为了控制自己的情感,而彻夜不眠。
更不用为了这个麻烦精擦屁股了!
他看到剑的那一刻,脸上掠起一缕惊恐,一路乱跑乱撞,求我饶命。
可事已至此,我却无法收手。
我不知道我抽剑的那一刻,是因为恨,还是爱。
我想,我始终还是个自私的人,与其得不到,不如毁掉。
他慌不择路,碰翻了一侧的烛台。
我看到火苗沿着一旁的纱帘烧了起来。
很快,玉轩宫变成了一片火海。
我看到他在里头想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心中一痛,伸出手想拉住他,却发现一道火已经烧了过来!
火势将我逼到了内室,浓烟滚滚,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两手无意中摸到了窗台,便打开窗跳了出去。
第二天,他便离开我去了我二哥哥那里,从此与我就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第七十二章 【番外】独白(下)
当朱润告诉我他举荐叶儿进工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我知道这个人有问题。
却没法让他把折子收回去。
他似乎也猜到了我的心思,没有知会我便把举荐的折子递到了内阁,直到批红下来才跑来询问我的意见。
我装作不在意地喝了口茶,然后抬起头,淡淡道:“可以。”
那天晚上,我知道他有晚班,特意去了工部。
远远地就看到他和蝈蝈急匆匆地赶来。
他见到我的时候,脸上有一抹牵强的笑容。
自从他从我的剑下逃生,便离我很远,见了面尽量笑着,不惹我生气也不让我高兴。
但他越是这样我便越恼火。
就在冯荣离开的那一天,我发现他竟想跟着一起走。
那一刻我便觉得自己的那点爱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就像一片小小的羽毛,在风的轻描淡写中消失无踪。
柳詹说,在我的骨子里有着一种倔强。
永远有自己的一方土地,经营着自己的秘密。
固执,有时甚至武断,还极端地好面子,喜欢独自承担一切。
也许,这便是我对叶儿久久无法释怀的原因。
我一直不能容忍他会去爱另一个人,却又不能容忍自己对他的自私。
我又恨他,又离不开他。又想杀他,又想要留住他。
我只能每天用一大堆的事情麻木自己,我只能告诉自己,终有一天,我是要有自己的妃子的,也许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到了那时候,曾经的一切便不那么重要了。
就仿佛蜜蜂在手上轻轻蛰了一下,疼个几天便会好的。
他,还是没有忘记替我挑鱼刺。
那时我差点有些恍惚,仿佛我们还是在从前,他没有爱过别人我也没有对他挥剑追杀。
大家还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他还是从习惯中清醒,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鱼和筷子。
这已经是他替我挑刺的第二块鱼了。
我害怕和他唯一的关联便就此结束,忙不迭又夹了一块鱼给他。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脸上掠过一丝犹豫,却又低下头挑起了鱼刺。
这若不是习惯那该多好,我不指望他能爱我,去不想他渐渐忽视我。
那种原本拥有却慢慢失去的感觉,其实是很痛的。
很快,我云游四海的三哥哥回来了,又很快我听到了叶儿被抓到天机狱的消息。
而那时,我已经被困在玉轩宫,犹如一只折翅的飞鸟,四周都是敌人,连空气都变得冰冷。
那时的玉轩宫的顶,也漆黑得怕人。就仿佛我小时候待过的那个偏宫,就像一个牢笼,关上了寂寞和无助。
没几天,我听到了外头刀剑出鞘的声音。
该来的还是来了。
虽然我做了重重部署,却还是棋差一招,因为我太守规矩。
但刀剑却是不守规矩的。
援军已经逼近了整个帝都,但他们还是选择先对我下手,即使结局可能玉石俱焚。
就在那一天,我的父亲出现了。
他把刀架在了我三哥哥的脖子上走了进来。
我差点以为他是来救我的。
其实他只是在救自己。
他知道,我的三哥哥不会满足于杀了我去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
他告诉我们,想要拿到玉玺,可以。但是他这里有一碗毒药,谁敢喝他就把皇位传给谁。
我的三哥哥笑了。
他觉得这个老人简直疯了——一个被毒死了的人还怎么做皇帝?
我的父亲又看向我。
我把碗接了过来,问:“即使我死了,皇位还是我的?”
他奇异地看了我一眼,“是。”
我说:“我能不能先使用一下我的权力?”
我只是怕,死了之后便再也没机会了。
他问:“你有什么要求?”
“我想我把娘的棺木抬进皇陵。”
我只是想让她住更大的房子,有更多的食物,有人替她的屋子洒扫。
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她应该是这个王朝的妃子,锦衣绸缎珍馐玉石,她应当过着安逸的生活,而不用那么年轻便籍籍无名地死去。
我只是想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亲人,而在我百年之后也能找到她。
我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惊诧,而后奇怪地笑了一下。
“好。”
我从房里拿了些纸和笔,扔给他:“写契约。”
他摆摆手:“不用。”
“这药喝了不会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三哥哥便有些蠢蠢欲动。
但他又道:“但你会和我一样,慢慢的慢慢的耗尽心力。”
我一直奇怪,是什么将他变成这个样子。
或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突然觉得三哥哥很可怜。他一直以为是父亲最喜爱的儿子,却不想只是一场空。
我的母亲,终于不用一个人孤寂地待在那片小小的树林里了。
喝完药,跨出玉轩宫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一阵狂喜。
我想到了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人。
我们,竟然都还在。
除夕,我终于看到了他。
据说在天机狱吃了不少苦,还挨了板子,出狱后在家中躺了许久。
可还是改不了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毛病。
但是,我却无法确定我们是不是还能回到过去。
是不是还能在一起,犹如两小无猜。
我知道,如果不是那天我的误会、赌气,他也不会离开工部衙门,更不会遇上刘老杜,后头的事情便也不会发生了。
我到底还是心胸狭窄了。
他突然看向了我。
我给他使了个眼色,便走了出去。
其实,我只是想道个歉,其余的,只能让天注定了。
那天湖面飘起了雪花,可我的世界却洒满了阳光。
原来横在我们之间的,只是一道门,打开它就能看到彼此。
只是那时,却不禁担忧,也许我陪不了他多久了。
因为叶儿的原因,我特别注意过纪如月,这个人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陆曼凌和萧华衣都提醒过我此人行迹异常,而且还曾与王充来往频繁。
我为此去了一次南宫。
南宫,也属于内朝的一处偏殿,原本是供妃子居住的地方。
但据说太偏僻,鬼气很重,从很久以前就开始闲置。
直到有一天,一个君主因为大意被自己的弟弟逼得退位,一直居住在南宫。
三年后,他用一把匕首取了自己的弟弟的命,回到了王座之上。
从此,南宫成为了一个奇怪的象征。
虽然它很偏僻,却一直有人去打扫,每年修缮。但即使如此保护,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提到它,更没有人愿意住进去。包括那个从南宫走出的人。
而我的父亲却愿意在退位之后住在那里。
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
听说,权力是会让人上瘾的。
我不在乎他要做什么,往后我要做的不过是见招拆招。
虽然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我的父亲,但我还是愿意给他安逸的晚年。毕竟,是他让我走出偏宫,站在阳光下,宣布我是他的孩子。
即使,他那样做只是被逼无奈。
所以,我一直想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他却将手伸向了那个人,因为他知道,那是我最大的弱点。
当我看到叶儿偷偷去了南宫的时候,便明白,这场斗争是不可能大事化小了。
很快,我得到了乌赤在运粮草的消息,我几乎能够确定,南宫里那个不死心的人,宁愿毁灭一个国家也不愿把他拱手让人。
他怀疑我的出身,因此想要夺回王位,竟不惜引狼入室。
但我知道,即使我确实是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承认。
他要的,只是一个重返皇位的借口罢了。
他只是习惯了站在王朝的最高处,习惯了俯首称臣的人们,习惯了手上的杀伐大权。
很快,开战了。
虽然我很早就开始了部署,派人去云南和福建调兵,但直到开战,面对乌赤五十万大军的,只有仅仅十万操备军。
帝都有十扇城门,每个城门只能奉陪到一万的兵力。
如此悬殊的力量,只能背城一战!
这样,即使输了,只要城门还关着,帝都就还在。
其实,当我走出城门的时候,已经没有活的希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