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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两扇门扉开启,女人们穿著简单的长裤和裙子,围著围巾,进到房内。
什麽年纪都有的一群,包括貌美的年轻女子和肥胖的老妇人,甚至还有满脆弱
了、皮肤布满暗黑皱纹、一头银发的老妪。她们带来插满鲜的花瓶,在房中四处放
置。然後一个犹豫而修长,有著美丽颈项的女子,以惑人的自然优雅走向前来,动
手打开那许许多多的灯罩。
她们的血味。当我根本不觉得渴,怎麽能够如此强烈又诱人?忽然间她们全聚
集到房间的中央,盯著我看,仿佛进入出神的状态。我站在阳台上,只是望著她们
;然後我明白她们看到了什麽。我这套撕裂的服装——吸血鬼的破衣服黑外套、白
衬衫和斗篷全都溅满了血。
而我的皮肤,出现明显的改变。当然更白了,看来更像死人一般,我的眼睛一
定更亮了,或者我被她们天真的反应所骗。她们何时又见过我们了呢?
不管怎样都似乎是一种梦,这些静默的女人,她们的黑眼珠和颇为忧郁的
睑——甚至胖胖的女人都有张瘦削的脸汇聚在那里盯著我看,然後一个一个跪下。
啊,跪下。我叹口气。她们精神错乱的表情,就像被雀屏中选的凡人,她们看到幻
影,讽刺的是,我眼中的她们才是幻影。
她们见过圣母。那是她在这里的身份,那个处女怀胎的女神。她到她们的村庄
来,要她们屠杀儿子与丈夫;甚至连婴孩都杀。而她们做了,或是目睹其发生。现
在她们带著一波波的信仰与喜悦小。她们是奇迹的见证者,她们已经和圣母本人说
过话,而她是太古之母,那是住在岛上岩穴中的给母,甚至在基督之前,她的小裸
体雕像就在地球处被发现。
奉她的名,她们拆毁观光客前来参观的那些废弃神殿的廊柱,她们烧毁岛上唯
一的教堂,她们用棍棒和石头击毁其窗户。古老的壁画在教堂内烧毁,大理石柱碎
成破片掉落到海里。
而我,我对她们而言算什麽呢?不只是个神,不单是圣母的选民。不,是其他
的。我站在那里,困惑,被她们的眼睛困住,对她们的深信感到厌恶,然而同时既
迷醉又害怕。 当然不是怕她们,而是害怕每件发生的事,害怕凡人看著我的爽快
感觉,自从我上了舞台后她们就一直看著我的方式。凡人看著我,让我感知了这些
年躲藏之後的力量。凡人来这里崇拜;凡人,像那些布满山间小径的可怜虫。但她
们是亚辛的崇拜者,不是吗?她们会到那里去死。
恶梦一场。我得倒转转一切、停止这一切;我得制止自己接受它,或它的任何
一部份。我是说,我能开始相信我真的是——但我知道我是谁,不是吗?而我看到
这些可怜无知的女人,视电视和电话为奇迹的女人,对她们而言,任何改变都是奇
迹的女人她们明天会醒过来,看到她们做了什么! 但现在,安宁的感觉占据
了我们——女人们与我。那熟悉的花香,那咒语。默默地,透过她们的心灵,女人
们接受指令。
起了一点骚乱,其中两个人起身进入相连的浴室——富有的意大利和希腊人喜
爱的那种大型大理石物件。热水流动,蒸汽从敞开的们涌漫出来。其他的女人从衣
柜里拿出干净的衣裳。不论他是谁,拥有这楝小皇宫的可怜虫,把香菸留在菸灰缸,
在白色电话上留下模糊的油腻指纹的可怜虫,真是有钱得很。另外两个女人朝我走
来,想把我带到浴室去。我什麽都没做,我感觉到她们碰触我温热的人类手指的彭
触,和当她们感觉到我的皮肤纹理时,所有伴随而来的震撼与兴奋。这些碰触给我
一阵强烈而爽快的冷意,她们望著我时,水汪汪的深色眼睛非常美丽。她们温暖的
手用力的拉著我,她们要我随她们去。
好吧。我让自己被牵引。白色的大理石砖,刻饰的黄金装置;说穿了,就是古
罗马的显赫,闪闪发亮的肥皂和香水瓶,排列在大理石架上。池中热水满溢,喷出
口的水沸沸地响,至都十分诱人,或者,其他时候也曾如此。
她们脱去我的衣服。彻底令人如痴如醉的感觉。从来没人为我这样做过,从我
有生命以来,也只有很小的时候才有过。我站在浴室冒出的蒸汽雾海,看著这些纤
秀深色的手,感觉全身毛发竖起,感觉女人们眼中的崇拜。
在蒸汽中我察看镜子——事实上是一面墙的镜子。自从这不祥的奥狄赛开始之
後,第一次看到自己,其震撼远超出我所能处理的范围。这不可能是我。我比自己
想像的要来得苍白。徐缓地,我推开她们,朝镜墙走去。我的皮肤有种珍珠的光泽,
眼睛更亮,汇集了光谱的每一种颜色且混杂了冰冷的光芒。然而我看起来不像马瑞
斯,不像阿可奇。我睑上的线条还在!
换句话说,虽然我已经被阿可奇的血给漂白了,但我还未平滑,我还保有人类
的表情。奇怪的是,对比性让这些线条更为显现,即使是我手指上满布的细纹,都
比以前要刻得清楚。但比以前更引人注目,令人吃惊的不像人类,又有何慰藉可言?
就某方面来说,这比两百年前当我死後一个小时左右,在镜中见到自己,试著在所
见之中寻找人性的那一刻还来得向。我现在也和当时一样恐惧。
我研究了自己的映影——胸部像是博物馆里没有头手的大理石雕像,那么地白
皙。而出器官,我们不需要的性器官,摆出一副准备好要做它水远会再知道怎麽做,
或想做的姿态,大理石雕刻,大门的一座男体雕像。
茫然地,我看著女人们靠拢过来;可爱的喉咙、胸部、深色潮湿的四肢。我看
著她们再度碰我。我在她们看来是美丽的,很好。 在上升的蒸汽中,她们的血的
气味更强烈,然而我不渴,不怎麽渴。阿可奇满足了我,但血气还是折磨了我一点
点。不,不只一点点。
我想要她们的血机——与饥渴无关。我像一个虽然喝过水,但还想要葡萄酒的
男人般地想要,只不过还得再乘上二十或三十,或者一百倍。实际上,我那么强烈
的想望,幻想自己把她们全部拿下,一个接一个撕裂她们柔嫩的喉咙,住她们的身
体横卧在地板上。
不,我思索著,这不会发生。欲望尖锐又危险的特质让我想哭,我被怎么了!
但我知道,不是吗?我知道我现在强壮到连二十个男人都没办法压制,想想看,我
能把她们怎样。如果要的话,我能升上屋顶,离开这里,我能做自己从未梦想过的
事。或许我已经有了马瑞斯宣称拥有的“射火”能力,就可以像她一样烧死她们。
只是力量的问题,如此而已。还有到达令人晕眩程度的知觉。
女人们吻著我,她们吻我的肩膀。只是一点可爱的感动,嘴唇在我的皮肤上施
加柔软的压力。我忍不住微笑,然後轻轻的拥抱她们,亲吻她们,嗅嗅她们小巧而
温热的颈项,感觉她们的乳房碰触著我的胸膛。我完全被这些柔顺的生物所包围,
被多汁的人类肉身包裹。
我步入深深的浴缸中,让她们帮我洗澡。热水爽快的溅上身,轻易洗去那些从
未真正黏住我们、渗入我们的尘土。我抬头看著天花板,然後她们用热水梳洗我的
头发。
是的,这一切都极人令人舒畅。然而我从它如此孤单,沉陷到催眠的感官中,
漂浮不定。因为实际上我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当她们洗完,我选了想要的香水,要她们把其他的都丢掉。我说法文,但她们
似乎能懂。然後她们为我穿衣,我从她们呈上来的当中挑了一件。这楝屋子的主人
喜欢漂亮的亚麻衬衫,对我不过大了一点而已。他也喜欢漂亮的鞋子,还相当合脚。
我选了套银灰色、编织非常细致、剪裁颇为时髦的衣服,还有银首饰,那个男
人的银手表,和他镶有孤钻的袖扣,甚至外套翻领用的一个人钻石别针。但这些都
让我觉得很奇异;仿佛我能感知自己的皮肤表面,但又感觉不到。而且还有点似曾
相识。两百年前。那古老的死亡问题。这到底为什麽发生?我怎样才能掌控?
我想了一下,有没有可能不要理会发生了什麽事?往後退一步,把她们当成外
星生物来看,当成我饲养的东西?很残酷的,我被从她们的世界剥离!而古老的讽
刺,对无止境残酷的老套藉口在哪里?并非因为生命是渺小的。喔,不,一点也不,
任何生命都不是!实际上,那才是全部的重点。
为什么我,一个可以放纵杀戮的人,看到她们珍贵的传统毁坏的景象就退缩了?
为什麽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我为什麽里面在哭泣,仿佛自己的某一部份正在
死去?
或许某地恶魔会喜爱吧,某些扭曲而丧失天良的不死之身,先在那种光景中冷
笑,却又能立刻披上神的外衣,就像我滑入用香水浴一般的流利。
但我没办法那麽自由,没有办法。她的许可毫无意义,她的力量其实我们都有,
只不过已达到另一个程度罢了。然而我们所持有的,丝毫没让挣扎变得容易一些,
无论我们是赢或输,都造成极大的痛苦。
一个世纪只臣服於一个人的心志,这不能发生,这个设计必须被搅破;要是我
能维持镇静,就能找到关键之钥。
然而凡人们对他人施以令人憎恶的酷刑,野蛮的游牧民族沿路恣意破坏,使得
整片大陆伤痕累累。她会不会只是一个为自己的征服与统治的错觉所惑的人类罢了?
不管了。她有残忍的手段来实现梦想!
如果我再不停止寻找解答,就又要流泪了,而我身边这些可怜弱小的人会比以
前更困惑,更受打击。
当我抬手摸摸睑庞,她们没有移开,她们正在帮我抓头。背脊袭来一阵凉意,
血管中的平滑用击声忽然震耳欲聋。
我告诉她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无法再忍受诱惑,且我发誓她们知道我想
要的是汁麽。知道,却又屈服。深色、带著咸味的肉体如此靠近,太过诱惑了。无
论如何,她们立刻服从,有点畏惧地。她们静静的离开房间,倒退著走,仿佛转身
离去不合规矩。
我看著表面,颇以为好玩我戴著显示时间的表。忽然间我生气起来,而表应声
而破!玻璃粉碎,每个零件飞出破裂的银色表壳,表带断裂,从我的手腕掉落到地
面。小而闪耀的齿轮消失在地毯上。
“老天!”我低声说,但为什麽不呢?既然我能系裂动脉或心脏。重点是要控
制它、指导它,而非让它这样溢漏。我抬头,随意选了一个立在梳妆台边,银框的
小镜子,想著“破”,然後它就爆裂成闪闪的碎片。在空虚的沉默中,我能听到每
一个碎片击中墙壁和梳妆台的声音。嗯,有用,比有能够杀人要该死的有用多了。
我瞪着梳妆台边角的电话,集中注意力,让力量汇聚,然後有意识的压制它,慢慢
引导,让它推著电话,到达大理石上的玻璃瓶。对,很好。小瓶子彷佛被推了一把
般滚落跌下。然後我停手,却无法把它们立直,无法把它们捡起来。喔,等等,我
能。我想像一只立直它们的手。当然,力量并非分毫不差地服从影像,但我利用它
来组织力量,把所有的小瓶子都立起来,把掉到地上的那个拣起,放回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