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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的逃妻-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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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地一笑,钟无双的声音转为低弱,“我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上天真若收了去,也就由得它了。以前,无双甚是惜命,总想活得快活恣意,总是狡计百出地为自己谋划将来,然而我却不知,我再是善谋善算,终是算不过天。孩儿已失,你我便情缘已断,皇上若还冷惜,便放我重回边城罢。”

    司马宣似是一惊,他瞬也不瞬地望着钟无双,喉结动了动,低低的,慢慢地问道:“你我情缘已断?!你要弃我,独回边城?”

    钟无双苍白着脸,心如枯木,苍凉地喃喃说道:“是,我想重回边城。如若皇上强留我在宫中,也不过是于这深宫之中,徒添了一具行尸走肉,于你我无益。”

    几乎是钟无双的话音一落,司马宣的右手嗖地一伸,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

    他扣得如此紧,直勒得她疼痛不已。

    他的脸色很白,雪白一片。

    抿着唇,他幽黑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钟无双。

    盯着盯着,他低哑地一笑,轻轻说道:“无双,他日我少年轻狂,不懂情爱之事,亦从没有想过,我会爱一个妇人,如你一般似痴似狂。现如今,我已知错,日后,也必将不会再犯此错。我已许诺于你,日后必将重你爱你,生死不弃。不日,你还将以皇后之名,与我同登九层土台受万民敬仰,这等时候,你怎可弃我而去?”

    他的眼眶有点红,他的语气,却格外格外的温柔,“我都计划好了,无双却还要弃我而去么?”钟无双一直静静地听着,直过了许久,她才抬眸向司马宣望去。

    就在她望去的那一瞬间,她瞟到了盯着自己的司马宣,眼中的不安和惶然。

    这时的钟无双,已觉心身俱疲,无力细究这些。

    她慢慢抽出他掌中的手,低声说道:“我倦了,不欲再为你后。皇上若是不允我回边城,那就罢了。反正,心不自由,如何自在。孩儿已失,在哪,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说罢,她慢慢朝殿外走去,再也不向司马宣看上一眼。

    望着钟无双渐行渐远的背影,司马宣胸口一阵绞痛。

    她明明只是跨出了大殿,但司马宣却奇异地知道,钟无双她,正在逐渐走出自己的生命之中。

    他明明知道,然而,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离开,望着她将自己屏绝于她的生命之外。

    一种即将要失去一切的念头,席卷了司马宣所有的感官。生平第一次,他被一种无法掌控一切的无力感所打败。

    尽管他想要冲上前去,将钟无双紧紧的搂在怀里,摇晃她,让她告诉自己,刚才的一切,只是个玩笑。

    他希望她一如从前当街贩浆之时,眨着灵动的墨眼,小心地算计着所有可能生财之物。

    他希望她一如从前在宗国宫殿之上,大气使然,于万千贵人之中,侃侃而谈,自信张扬得面目有光。

    他更希望她一如在边城重逢之时,与他鹣鲽情深,恍如逍遥世外的神仙伴侣。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剑抵过(四)

    这一切,都恍如昨日。舒殢殩獍

    可现在,却似昙花一现,不可再追。

    不过月余,自己在她眼中,已然如同陌路之人,与她不再相干!

    空荡荡的大殿里,突然变得很冷。

    司马宣低着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钟无双离开的方向,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妇人,这次是真的对我起了离意,想是极难挽回了。嬖”

    司马宣是真的害怕了。

    说起来,钟无双真正对他,决绝过两次。

    第一次,她诈死逃逸之时,当他在边城找到她,要她跟他回宫时,妇人虽不情愿,但是,她看他的眼神,远没有现在这般遥远,这般冷漠缆。

    司马宣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与上次全然不同。

    司马宣生平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惶恐不安

    自从央齐死后,钟无双对于痛失大子的事,虽然仍有悲伤,但更多的时候,她似乎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她不再说话,不再理会司马宣及任何人,虽然她如常的照食照睡,但是,这样的钟无双,更多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将所有人都关闭在她的心房之外,包括司马宣。

    司马宣知道,她这是在消极抵抗。

    她便是用这种方式,想要逼得他放手,逼得他成全。

    眼看着她一日消瘦过一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取悦她,都无法让她展颜一笑的司马宣,逾来逾束手无策了。

    这一夜,司马宣没有回寑殿,他一直坐在议事殿中,直到天明。

    这一夜,他将钟无双所说的话,前前后后仔细回味,想了许多许多。

    这一夜,他在烛光中翻了一下诗册,心头烦闷更甚。然后,他在不知不觉中,回到寑殿门外,怔怔在望着沉睡中的妇人发呆。

    他听到了她的每一次辗转反侧,听到了她的每一次无力叹息。

    他想,他堂堂一方诸侯,这样站在寑殿外面,望着自己的妇人入睡,像个什么样子?于是他转过身想离开。

    可他才提开一步,又站住了。

    他发现只有这般站在房外,看着她,自己的心里才会稍感踏实。

    他甚至几次走到房门边,想推门而入,可几次提了步,终是没有入内。

    真是可笑,他居然在畏惧,居然不敢入内。

    他便这么一直怔怔地,在寒深露重的寑殿外,直站到天亮。

    直到晨光淡淡,树影幢幢,灰蒙蒙寥阔无边的天空发白之际,他才广袖一挥,返回议事殿。

    司马宣如常早朝,如常有条不紊地处理诸般政务。

    直到退朝之时,直到群臣如潮水一般退去之时,原本腰背笔直,一直巍然如山的司马宣,却似不堪重负一般,垮了下来。

    他无力地来至偏殿,让侍婢们上了酒水。

    “吱呀”一声,殿门关上时;挡住的是;是司马宣木然冰冷;极为无力的眼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轻地衣袂划空声传来,具公出现在殿内。

    他大步走向司马宣;蹲下身;凑近他瞅了几眼后;摇头叹道:“据闻皇上昨夜一宿未睡,为妇人深受其苦;老夫特意前来为皇上解忧。”

    说罢;他走到司马宣的对面坐下。

    这一次;具公没有为自己倒酒;他担心地看着脸色青灰的司马宣;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眶,具公干巴的嘴砸了砸;喃喃说道:“不过是个妇人;皇上何至如此!”

    司马宣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便是对具公的话,他也置若罔闻。

    具公低着头;玩弄着几上的酒撙;叹道:“我已知悉一切。妇人刚失大子,难免哀伤;或许固执。待过上些日子,皇上册她为后,其时,或许不再偏激。”

    司马宣慢慢地地睁开眼来。

    他盯着黑暗处;沉沉说道:“公不知,妇人去意已决,现在,便是我许她独霸后苑,只怕也难挽妇人之心了”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

    具公皱着眉;回道:“妇人虽然知晓事理;然而在某一事上,实在太过偏激。盿公已于燕国返回,燕王深知皇上是重情重义之人,故而,便是我皇不能娶燕公主为后,燕王仍愿与我皇联姻,将公主许与我皇为夫人。此事,盿公已经三禀皇上了,燕王亦有不满,皇上,纳妇之事,不可再推。”

    稳公说到这里;他的话外之意司马宣已经明白了。

    可是他除了闷头喝酒,却不再出声,这样一来,具公自然也无从往下说了,只得就此打住了。

    黑暗中;两人对面而坐;久久久久;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司马宣沉沙哑的声音徐徐传来;“最近我常常在想,妇人之言或许有理。如果之前我的后苑没有他妇,大子,或许不会夭折。燕公主之事,暂不再议。”

    司马宣的声音一落;具公的脸色便一沉。

    他盯着司马宣;低声喝道:“皇上怎地可以为一妇人如此执迷!”

    瞪着一双黄浊的眼睛;具公愤怒地说道:“与燕联姻之事,北燕两国早就议定,皇上岂可因为一妇,一改再改!皇上如此行事,可有想过燕王将如何处之?”

    司马宣的薄唇抿得死紧。

    具公情急倾身上前;他盯着司马宣;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早时,因为妇人杀了宗公主,已经惹得宗王室不满,此时若再与燕国交恶,其时,必然会为北国引来战祸。现在天下诸侯迭起,想我北国,本是蓄势待发之际,岂可因为一个妇人而将千秋霸业置于脑后,四处与人交恶?!”

    司马宣再次抿了抿薄唇。

    具公见状;长叹一声;“夫妇之道;人伦之常。堂堂丈夫;岂能任由一个妇人玩弄于股掌当中?堂堂君侯;竟优柔至此么?”

    这句话;已是惋惜了;已是恨其不争了!

    半晌后;司马宣低沉无力地说道:“夜已深;具公且回罢。”

    具公闻言;只得长叹起身;朝着司马宣叉了叉手;转身大步走开。

    司马宣一动不动。

    这一晚上;他一直这般坐着;这般一动不动地坐着。

    每过去半个时辰;侍婢们便悄悄而入;换上另一根蜡烛。

    而司马宣的姿势;从来都没有变换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东方升起一轮红日;他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飘渺地说道;“丈夫立于世,当以功业为重。然,于妇人,我却绝不能再放手。不管能否挽留,今日当得一试!”

    寑殿中,一个侍婢正苦口婆心地劝说正兀自出神的钟无双。

    她说:“皇上惊闻夫人坠崖之时,连日吐血,几度险死还生。好不容易,盼得夫人历劫归来,原以为自此皆大欢喜了。谁知又生出这等变故。”

    司马宣,他居然因自己坠崖而连日吐血!

    原本怔怔望着窗外,神游太虚的钟无双,似乎终于将那侍婢

    的话听了进去。

    她颦着眉,表情认真地倾听起来。

    侍婢声音一哑,却仍然接着说道:“大子夭折,皇上比夫人更为伤心。可是,他便是再伤心,又何曾在夫人面前表露过半分?他是北国之王,更是一方诸侯,他日理万机之余尚要彻夜守护夫人。夫人虽是醒了,却对皇上似变了个人一般,奴婢虽然人微言轻,然而却是再看不下去了。夫人可知,因为大子之事,皇上怒杀央齐,已然招至宗王室不满了。现如今,皇上又迟迟不肯娶燕公主为夫人,眼看着于燕国交恶也在即。如此时候,夫人竟然还要与皇上置气,却是对皇上何其不公?!”

    “我”

    原本想说,自己并没有与司马宣置气的钟无双,终是一噎,听着那侍婢的数落不再出声。

    “皇上待夫人的好,夫人不知道,我们这些常年伴在皇上身边的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当年,夫人为了南王执意奔赴胡城时,可知皇上对夫人如何担心?奴婢曾亲耳听到皇上对那将军令道:为妇人安危,一切均可不计!早在那时,皇上便对夫人用情如此之深,何以夫人就是不能体会呢?”

    那侍婢见钟无双似有所动,说得亦发来了精神。

    便是八百年前的旧账老账,也让她翻了出来,重新数落了一遍。

    钟无双静静地听着,虽然不曾出声,但她原本茫茫然的表情,却是不再。

    晨曦中,司马宣施施然回到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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