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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工,实不相瞒,我冒险过来是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她忧心忡忡,说:“我们刚刚得到情报,你我之间的来往已经引起这边安全部门的注意,我们不确定他们了解多少底细,但情势相当危急!”
陶建国一听吓掉了魂,“那怎么办?”
唐小姐神情沉重,说:“上头让我立即回去,只要一出境就万事大吉,陶工,咱们是老朋友了,不讲感情也要讲义气,不能丢下你不管,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马上安排渠道送你出去,你看如何?”
畏罪潜逃?
陶建国冷汗直流,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小姐又道:“陶工,现在外面正在严打,形势你也看到了,前天的公判大会又出了一批死刑犯。你知道我们这绝不是小事,一旦事发”她皱紧眉头,没有说下去。
半晌,陶建国颓然道了句:“让我想想。”
“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我明天就动身!如果你拿定主意,咱们早上八点在老地方见。陶工,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不愿见你断送于此,请千万三思!”说罢,她匆匆起身,离开前又千叮万嘱:
“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否则不仅路上不安全,还要连累别人担风险。”
陶建国恍恍惚惚回到家里,辗转反侧之中,一夜过去,其中的痛苦与煎熬自不必说。
天亮的时候,对死亡的恐惧占了上风,他忍着满腹的心酸与妻子告别,又把小女儿送到学校,目送小陶然蹦蹦跳跳地走进校门,陶建国咬牙转身,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
二十年光阴荏苒,他选择的这条路,其艰辛坎坷远非当初可以想象。
一路颠簸抵达台湾之后,陶建国立即被软禁起来,不断有人来游说他重新主持项目,继续该项秘密科研,待他真正看清这场骗局,已是悔之晚矣,他已失去正常的生活,失去挚爱的家人,甚至失去自由。万念俱灰之下,老实人也起了犟脾气,他坚称自己并不知晓项目全貌,无法以一人之力复制并继续整个研究,每当被问到关键之处他便拉三扯四地装糊涂。他如此不配合,对方难免恼怒,但由于他作为“弃暗投明的对岸科研人员”,本身具有文宣价值和心战意义,因此并未遭受过激对待。就这样过了两年,对方忽然松懈下去,似乎对项目的事失去了兴趣,他开始在特别监管之下从事一些普通的工作,十多年后,这种监管渐渐有名无实,他亦逐渐融入当地的生活,前尘旧日,恍如隔世。
因为身负叛逃罪名,政治犯身份敏感,他完全不敢与家人联络,唯恐连累到她们的生活,原以为,今生都无法再见到对岸的妻儿,谁知时隔二十余年,他在台湾偶遇当年A市的一位老同事,给他带来许多出人意料的消息。
陶建国这才知道,他的出走在A市公安部门只被列为失踪,民间传言则是私奔,完全与叛逃无干,想必姓唐的女人当年一番话不过是在诈他。而那个改变他一生的机密项目也早在他出走两年后宣告失败,悄无声息的,再也无人提及。
旧同事的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把陶建国震得目瞪口呆,返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可以返乡见家人了!
为保万全,虽然心情激动难抑,陶建国还是经过了一番周密的准备,才于近日悄悄化名回到A市,幸好陶然舅舅家的老宅还在,他没费多少周折就重新联络上了故人。考虑到二十年的千头万绪难以在电话中说得明白,他们决定赶赴上海,直接与陶然母女相见。
陶父思亲心切,一下飞机就催着舅舅带他来海德,两人谁都没料到,陶然母亲对丈夫的出现会有如此剧烈的情绪反应,她不敢置信地叫出一声“建国”就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一念之差,二十载骨肉分离,多少爱怨,多少苦难,讲起来不过是盏茶的工夫,日子却是得一日一日捱过来。
无数感慨归于一声长长的叹息。
陶然低着头,安静地听着,直至父亲落了话音,仍旧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然?”舅舅叫她。
陶然终于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牢对面那张陌生的脸,她轻声问他:
“你还记得,你走那天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吗?”
父亲点了一下头,眼圈微红,颤抖着把当年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然,你原谅爸爸,好吗?”
“答案是不。”
陶然平静地说出四个字,站起身,毅然决然地走出门去。
第三十八章
陆浥尘正在茶室门口的紫藤架下面出神,忽见门一开,陶然从里面冲出来,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经过。
“陶陶。”
浥尘一愣,连忙追过去。
陶然大步疾行,一路闷不作声,脸上没有表情,还好她并没有远走,而是返回病房,回到母亲身边。
母亲仍然沉睡着,面色苍白,几无血色,衬着雪白的床单显得人更加虚弱,即使在睡梦中她都紧紧蹙着眉,在额心印下深深的刻痕。
陶然垂手而立,默默看着床上的母亲,心上像是坠了一块石,重似千钧,坠得它隐隐作痛。骨肉连心,她为母亲而痛。
母亲的一生是场悲剧,就连二十年前那些零星的快乐似乎也只是为了反衬结局的悲怆而存在,积年累月的病痛和愁苦使她变得封闭而暴戾,她画地为牢,把自己囚在方寸之间,拒绝爱,拒绝欢乐,拒绝一切美好。
而这些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无论是因为他的背叛还是因为他的软弱,陶然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原谅他。可再多的恨也不能掩盖她心底的内疚和自责,她不禁要问自己,你又为母亲做了什么?
她心里清楚,这么多年来,她从不曾靠近母亲的心,遑论抚慰?母亲像是身处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令她恐惧,令她远离,她更像是个旁观者,而从不敢走近去,把母亲拉出来。
她无法回避自己的懦弱,她也无法用别人的过错为自己开脱。
想到医生的话,陶然控制不住地一阵心慌,她突然俯下身去,一把抓住母亲的手。
母亲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瘦小干枯,像是没有任何重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陶然眼睛一热,喉咙发紧,她掀开被子,把母亲的手轻轻掖了进去。
泪水终于落下来,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小圈水迹,慢慢洇开。
一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浥尘把她扶起来,搂进怀里,拍拍她的背,默默无言。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她却哭得更加厉害,哽咽地说着:
“为什么我连一个女儿都做不好,我没能照顾好妈妈,我从没有一件事能让她满意,从没有一天能让她开心,我总是惹她生气,上次要不是为我的事,她就不会病情加重,她不过是想我早点结婚,我明明知道的,为什么我总是不能让她如愿,总是让她失望”
“陶陶,你已经尽力了,很多事情只是身不由己,不能怪你。”浥尘好言安慰她。
陶然使劲摇摇头,闷声说:“不,我本来可以做到的,是我自私,我没有为妈妈着想,才会让她一直遗憾。”
“好了,陶陶,不要对自己不公平,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自私的人。”她越说越伤心,浥尘只好边劝边哄。
看她哭得难受,他的心里也不好过,许是一时冲动,他忽然说:
“陶陶,要是你这么介意结婚的事,不如,我陪你去结,现在就去!”
啊?陶然听得一呆,从他怀中仰起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惊疑地问:
“假装结婚?”
这女人会错了意,他可没说假装,浥尘郁闷,转念又有些后悔,瞧他挑得这个时候,要是他真把求婚两个字说出口,她肯定会吓得有多远跑多远,这么想着,他也没言语,顺着她的话就点了点头。
陶然更惊讶了,问:
“这种事情怎么假装?假装多久?”
“假装很久。”浥尘看着她,看得那么认真。
她显然不满足于他所说的“很久”,执拗地说:“妈妈会长命百岁的。”
“那我们就假装白头偕老。”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陶然的心突地一跳,像是在胸膛里绊了个跟头。
那四个字如同一个咒语,总是能准确地命中她,即使说的那个人是陆浥尘,即使,他说的是假装。
过了好一会,她才很轻却很郑重地回道:
“Eason,不要随便对女人说白头偕老。”
浥尘哑然无语。
他知道她不相信他,他不知道该怎样让她相信。
有些承诺太过隆重,说成誓言反而轻飘,所以不如不说。
他只能在心里告诉她,陶陶,也许的确有许多女人曾与我一起笑,但不是什么女人都可以在我怀里哭,也不是随便什么女人,我都会对她说白头偕老。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去吻她,只好把她按在怀里,拥得更紧。
陶然忽然觉得慌,她想挣开他,这时候门声一动,还没等看清是谁,一个声音喝道:
“Eason!”
那嗓门挺大,隐约还带着几分怒气。
两人同时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张气歪了的脸,是琉璃。她身后还有一人,是Vincent。
看琉璃的样子,陶然猜她大概误会了,Vincent可比她平静的多,这世上能让他形之于色的事情本就很少。
顶着琉璃能把人烧个窟窿的目光,陆浥尘仍没有马上松手的意思,他盯着的人也只是Vincent。
陶然推开他,并没有慌忙,她心里坦荡,不急于解释,只是问:
“你们怎么来了?”
琉璃只顾瞪着浥尘,像是还要说话,浥尘皱着眉向病床的方向偏偏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屋里还有病人在,琉璃这才把脾气暂时压下去。
Vincent回答陶然的话:
“郭经理说你母亲有事,我和秦总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陶然道声谢,看看母亲还没醒,担心人多惊扰她,她说,我们到外面谈吧。
四人出了门。琉璃立刻对浥尘道:
“Eason,片场那边没有人,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摆明是想支走他。
浥尘不愿,可陶然也说:“是啊,今天的片子很重要,不能因为我耽误正事,Eason,就麻烦你一个人了。”
他实在没有借口留下来,无奈只好告别。
陶然简单地把情况给琉璃和Vincent说了个大概,关于父亲,她一语掠过,只说他回来了,说到母亲的病情,她难掩忧色,话也愈发沉重。
琉璃偶尔打断询问几句,Vincent不声不响地听她说完,问:“我们能不能去见见主治医生?”
虽然觉得他不见得万能到可以和医生交流出什么救命良方,陶然还是点头应允。
到了办公室,医生把她耳熟能详的一番话又重复了一遍,诸如病情复杂,保守疗法,等等等等。
听完,Vincent道:
“陈医生,我无意冒犯,但我想知道,目前是否有其他医疗机构或者医学专家可以为韦女士成功实施手术?”
他问得直接,陈医生也答得明确:
“客观的讲,海德已经是国内心脏疾病防治领域数一数二的医疗机构,我们有最好的设备和一流的专家,有数位国内权威的学科专家在我院供职,如果说这个手术我们做不了,那么恐怕国内没人敢说有把握做,而且方先生您也知道,医学上的事,只有成功率高低之说,没人能保证一定成功。”
Vincent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