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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有熊猫吗-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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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幅铅笔稿,只见整幅画面被一张张反扣的照片铺满,能看到的只是相纸背面,仅在海报右下角,露出唯一一张损伤度最小的照片。
  “文案放在这里。”他指了指底下,“写一行小字,告诉大家,这是火灾过后,孤儿院所有小朋友中受伤程度最轻的一个。我想不需要更多的渲染,人们会不由自主地想象,看不到的那么多照片里又会是何种情景。”
  说完了,他看着陶然,等她的意见。
  陶然没有立刻出声,稍顷,她抬起眼,对他说:
  “浥尘,谢谢你。”语气郑重。
  这是一幅看上去很简单的设计,但是,Less is more。
  陶然见过无数的广告,也经手过无数的广告,她明白,越简单的东西背后往往需要越不简单的努力,所以她从不觉得电影有什么了不起,用90分钟讲一个故事并不稀奇,你试试用30秒或一幅图讲个故事出来,还要能让人哭或让人笑,而比这些更难的,是让人感动。
  毫无疑问,陆浥尘是个优秀的创意人,这并不仅是由于他有娴熟的艺术技巧和的出众的文字才华。
  线条和文字,都只是表象,如果你真正被打动,那是因为,其中倾注了心血和感情。
  创作者的真诚赋予作品以灵魂,因此,值得最大的谢意。
  看她这么郑重,陆浥尘竟破天荒地不好意思起来,他无声地笑,敲了一下她的头。
  “喂!”陶然不满。好好的气氛被他破坏掉。
  正要跟他理论,后面响起长长的鸣笛。两人这才注意前方的车龙已经缓缓开动了!
  陶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上看表,七点二十五,“快快,送我回家。还来得及去见Vincent!”
  浥尘笑,麻利地开动车子,还不忘吃飞醋:“哎,怎么见我的时候从没这么兴奋?”
  “你?你要是能给我签几百万的单子,我天天缠着你。”
  “见利忘友!”某人很悲愤。
  陶然不理他,拿起手机准备安排同事到公司取资料,恰巧有电话打进来。
  陶然接起,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
  “Eason,送我去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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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章提到的海报创意来自于一幅真正的公益海报,由李奥贝纳公司创作,曾获时报年度平面金奖。不知道这样的借用是否合适,暂且放着,不行再改。

  第十八章

  陶然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
  “Eason,送我去海德!”
  陆浥尘从未见过陶然这样慌张,事实上他就不曾见过她慌张,料想一定有事发生,心也跟着一沉,问:“怎么了?”
  “我妈妈!医院打来的,说情况不好。”陶然放下电话,强自镇定,心已乱作一团。
  “怎么不好?”他问。
  “不知道,只说正在紧急抢救,要我马上到,我担心”她咬住嘴唇,没说下去,眼睛牢牢地盯住前方。
  拥堵的车辆刚刚动起来,正在缓缓疏通中,很难开得快。
  “先别急。”浥尘说,“医院做事总是尽可能的谨慎,实际情况未必很糟。”他一边安慰她,一边暗自加速,在车流中左右穿梭,一辆一辆超过去。
  接近市区,路况好起来,浥尘踩住油门往城北的海德疗养院赶。
  行到半路,陶然总算想起还有一档子事没做,匆忙给清莲的公关经理拨了个电话,把约会取消。
  进了疗养院,车一停稳她就冲了出去,浥尘拔下钥匙追上去。
  一路奔入大厅,立刻有相熟的护士迎出来,拦住她匆匆道:“陶小姐你别急,你母亲刚刚经过急救,情况已经稳定,暂时没有大碍。”
  寥寥数语令陶然浑身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脚下一软,差点打个趔趄。喘了喘气,她问:“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发病?”
  护士解释:“我们也不清楚,韦女士的情况一直比较稳定,但是今天早上她突然昏迷在休息室里,旁边有人看到她从电话间出来。还好发现的早,抢救及时。”
  “电话?”陶然拧紧眉,“我现在能去看看吗?”
  “可以,病人已经苏醒,刚刚送回病房,不过她还虚弱,你们别待太久。”
  “我明白。”陶然点头。
  听护士把话说完,站在旁边的陆浥尘也舒了口气,一声不响,紧跟在心神不宁的陶然后面上了楼。
  病房里很安静,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陶然走近床边,看到瘦削的母亲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如纸。
  “妈”她犹豫了一下,低声唤她。
  母亲的睫毛动了动,却并没有睁开眼。陶然也不多言,默立一旁,静静的。
  浥尘不明所以,陪着肃立。
  关于陶然的家事,他隐约从琉璃那里听过几句,知之不详,只知道她的父亲早年出走,她们母女感情不算太好,可看陶然刚刚的焦急神色,又明明不是这样,倒是站在这里,她看上去平静了许多,脸上也无太多表情。
  浥尘搞不明白,只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默是金。
  过了好半天,陶母才缓缓睁开眼,目光直射向女儿的脸,凌厉得几乎不像个病人。
  她只说了三个字:
  “小林呢?”
  陶然心里呯地一下。
  不能说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可事到临头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迎着母亲的目光,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想瞒我到死?”母亲的声音在抖。
  陶然分辩:“我没有妈,你别生气。”
  母亲的怒火一触即发,噌地坐起来,斥道:
  “我不生气?你让我怎么不生气!这么大的事你一句真话都没有,要不是我跟你舅通了气,现在还要被你瞒在鼓里。你根本就没带小林回去!是不是?”
  母亲指着她,气越喘越急,陶然赶紧上前抚拍她的背,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把电话打给小林,接听的根本就是个女人!人家说小林在她那都快小半年了,孩子都有了,你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大口地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陶然脸上宛如失了血色,渐渐苍白,终于道:“是,我们分手了。”狂风暴雨中,她平静地有些吓人。
  母亲气得发抖,声音立时提了上去:“分手?你现在跟我说分手?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找个年纪大点可靠的,你不肯,我让你快点把婚结了,我让你把人拴住了,你听吗?你一句都不听!跟你爸一个德性!你别看着我!”母亲骂得不解气,顺手抄起手边的什么东西就丢了过去。
  砸在陶然身上,又落在地上,是一只电子脉搏仪,咔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陶然垂下眼睛,吭也不吭。
  母亲最不喜欢她的眼睛,因为它们像父亲。
  不许看着我!有时无缘无故的,母亲就会突然这样说。可有的时候,母亲也会一声不响地看着她,看上好久。
  这个女人用了二十年的时间都无法决定,是要恨那个男人,还是爱他。
  她为她而悲哀,甚至胜过为自己。
  一旁的陆浥尘早看不下去了,终于忍无可忍,出声道:“伯母,这也不是陶陶的错”
  “你又是谁?”陶母厉声喝断他。
  “他是我同事,送我过来的。”陶然下意识的挪了一步,挡在浥尘前面,他一愣,捉住她的手,又把她拉了回去。
  “什么同事?就从没见你带过同事到这来,今天发什么疯?”陶母狐疑地打量着他。
  听她话说的难听,浥尘面色不悦,又想开口,被陶然制止。
  “妈,你别冲外人乱发脾气。”她走过去,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您。”
  “我乱发脾气?你说我乱发脾气?”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陶然徒劳地解释。
  母亲仍不依不饶地叫嚷。
  两名护士闻声走进来,不由分说地责怪道:
  “这里是病房,你们怎么能同病人争吵?出去出去,让病人安静。”
  “不是我们要吵”浥尘不服气,看到陶然示意他噤声,硬把话吞了回去。
  “妈,我下次再来,您好好休息吧。”
  知道母亲盛怒,留在这里只有动辄得咎,陶然尤其担心刺激她,黯然退出。
  关门之前,看到母亲铁青的脸。
  她别过头,低声道:
  “Eason,麻烦你送我回家。”
  坐回车里,陶然疲惫地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浥尘仍在忿忿。
  他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不可理喻的母亲,他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竟会是陶陶的母亲,她们哪有一点像?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可他的教育提醒他,No judgement。
  只好憋着。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一路无言。
  空调嗡嗡地吹着暖风,声音沉闷又单调。
  过了好久,陶然才睁开眼,扭过头带着歉意地对浥尘道:
  “刚才真是对不起,本来到了就该让你离开的,就不用上去陪我挨骂。”
  “为什么总是道歉?又不是你的错。”浥尘不解,他是真的不解。
  陶然以为他在生气,温言道:“我妈身体不好,脾气坏,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浥尘没吭声。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默默忍完第N次的时候,他想,罢罢,就当教育狗吃了吧。
  不吐不快。
  他突然问她:“陶陶,你有没有想过带伯母去看看心理医生?”
  陶然楞,“没,怎么了?”
  “你不觉得她的行为有点”浥尘在自己不算丰富的中文词库里,精挑细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奇怪?”
  “没什么奇怪,她只是脾气不好。”
  “不,这是精神虐待。”浥尘一脸严肃,“并不因为她是母亲就可以这样做。如果在美国,她会因此而获刑。”
  “这里不是美国。”陶然有些不快,把脸转向窗外,丢给他一个后脑勺。
  气氛一僵。
  没过多一会,她又把头扭了回来,意识到是自己过分,毕竟浥尘没有恶意。
  她叹口气,给他解释:
  “她不是有病,她只是不喜欢我,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会让她想起父亲,所以她不喜欢看到我,仅此而己。”
  “可你父亲已经离开多年,就算是再大的过错也该获得原谅。”浥尘道。
  他的话里有种不以为然,陶然皱了皱眉,不想再说,敷衍着回了句:
  “那你当她记仇好了。”
  再拐一个弯,就可以到家了,她无须听一个外人对她的家庭发表轻飘飘的观感。
  浥尘专心看路,竟没察觉她的不悦,仍自顾自地说着:
  “何苦记仇?不能原谅就索性忘掉,一了百了。”
  车子进入小区,穿过一段小路,驶到楼门口,停住了。
  忽然觉得她太过安静,浥尘侧头看去,看到她沉静如水的脸,却看不见水底的波澜。
  陶然没有动,缓缓对他说:
  “Eason,比如有一天,有个人,失去双臂。时间久了,伤口好了,不流血,也不痛,可是每天早上,从无知无觉中醒来,半明半寐的一刹那,瞥见空荡荡的袖管,猛然记起自己已经没有了手臂,你相信吗,那一刹那的惊恐和绝望,足以让她再也不想醒来。如果二十年的每一天都从这一刹那开始,你说,她该怎么忘?你想她怎么忘?”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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