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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你国庆打算做什么？”
尚尤小心撇开鱼刺、嚼着鱼肉，含糊问着。
“唔、我朋友开着个艺术工作室，十月一要去西北写生，我也去。”
尚尤知道她是油画专业毕业，近几年一直没搁笔，稍顿，猛的抬头惊呼：“西北？那正好去看看老三。”
尚海也点头颔首，楚悠沉下了脸：“最近见面挺多的，再去还不叫人笑话了。”
尚海放下筷子，喝了口白水、提早开了口：“楚悠，别那么想，有机会见就去见见，其实老三也挺苦的，他不比尚尤的工作有个灵巧性，老三一直是我们兄弟三个里面性子最坚韧的一个，说实话，我对部队不感兴趣，也受不了那个苦，老三是真爱那行，只是他一向不好说什么私人感情，叫你受苦了……”
尚尤不时应承两句，放下筷子坐在楚悠身边，“我国庆恐怕就回部队了，真是的，下次又不知道好久才见你。”
“活该！也不晓得部队有什么好，偏偏把你们个个都勾引跑。”
楚悠要了一杯果汁，细细吸允着吸管，笑着骂她。
“得、我就说属大哥精明嘛，他怎么就顾着自己脱离苦海，什么时候帮衬着我们过。”
尚尤眼神漂着，不满嘟囔着。
“这战火，怎么燎到了我这里，我还是离你们远点，你们好好聊吧。”
尚海笑着打趣，伸手松松领口，又叫了刘妈收拾餐桌才离开。
“尚尤，你今年不小了吧？”
楚悠一胳膊肘抵在桌面、说话若有所指。
“呵呵、你是说结婚吧。”
尚尤侧脸贴在桌面上，一手伸在半空里迎着阳光，看自己透明里泛着红色的指尖，“老爷子问过好多次了，上级领导也明里暗里的过问，其实我自己也不晓得，现在一个人蛮好，婚姻是怎么样的，我没法想象……”
她口气朗声里降了一个分贝，带着点幽幽的拖音，叫人听着便似是在怀念着什么。
楚悠稍顿才凑近低低问着：“我说了你也别恼我多事……”
尚尤瘪着嘴巴，好笑的漂了她一眼，她才说着：“你知道老三从来不好提人的私事，不过我爱问他幼时在大院的趣事，我隐隐听出你那时候是喜欢一个人的……”
楚悠向来心思细腻，见尚尤脸色微变，挽着她胳膊，悄语着：“尤，你晓得女人一辈子有两种恋人是很难得到的。”
尚尤困惑看看她，楚悠叹口气，缓缓说着：“一种就是自小当做偶像般崇拜的人，你迷恋他、疯狂的爱恋他，可他永远只是你幼时眼里那个温暖如春、笑颜永久的人，他只是一个梦、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梦，如果你硬要去触碰它、接近它，或许那个梦就会象被捅破的五彩泡泡、瞬间消逝，就连当初的容颜都再是寻找不回。”
楚悠字字清晰缓重，意有所指，尚尤痴痴看着虚空里，片刻才回神，苦涩一笑，“没想到，还是你了解我的情况，我是爱他，幼时哥哥、老三和他常一起玩，我喊他林哥哥，他没有哥哥那么精明又耍小聪明的眼神，也不象老三自小就凌厉坚韧的性子，他是儒雅又安静的人，就象是有句诗词‘润物细无声’，我想，就是那种沉静的感觉叫我沉迷吧，到如今这个年龄，我遇到的优秀男人不少，可每每交往，就不由拿他们和林哥哥做比较，愈是比就愈是力不从心……”
楚悠心里暗暗叹息，女人心中一旦烙上一个人的气息，就像是长在心口的朱砂痣，再怎么用力也抹不去。她安慰的拍拍尚尤肩膀，“或许你见那人一面，也许能解开心结呢。”
尚尤干笑了两声，嗔目视她：“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见过他？”
“啊？那……”
楚悠瞪着杏眼，忙追问，又不晓得该是怎么问出。
尚尤瘪瘪嘴唇，一副自嘲：“他结婚了，同样是大学教授的女子，很般配，也真是羡慕……”
“傻瓜！”
楚悠心里松了一口气，好歹是结婚了的人，尚尤就是再怎么迷恋，也总有个头的，便说着：“那你就放平心态，轻轻松松的等待爱情的来临，它不会迟，是你的总会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
尚尤感慨的揽住她肩膀，头耷拉着低语：“自小我就想要个姐姐或者妹妹，能和我说说哪个花裙子最美，哪个发卡最好看，哪个男孩最迷人，我晓得随着年龄愈大，朋友都要随你远去，而家人此时便成了身边最亲密的人，还好有你，悠悠，平时象是妹妹般俏皮又惹人，遇到事又能象知心姐姐这样安慰我，哎、可真是便宜了老三！”
楚悠笑着推来她，漂着白眼恨恨说着：“我一定要使出人｜妻驭夫的十八般精囊妙计，让他最后求着回到我身边。”
“哈哈，悠悠你真是的，我家老三原道是娶了个恶婆娘。”
尚尤哈哈大笑，与楚悠悠嬉笑着闹成一片。
楚悠离开尚家时。尚尤拉住她问什么是第二种得不到的恋人，楚悠笑而不语，最终耐不过尚尤的威逼利诱的询问，淡淡说了一句：“和年少轻狂里的第一个男人恐怕是很难走到最后的吧。”
尚尤恍然大悟，又心疼的看着她：“悠悠，女人是喜欢沉溺往事的生物，偏偏男人斗志十足要横冲直闯，往往忽视了女人的感受，可、我还是希望老三和你能一辈子。”
楚悠傻傻的笑，和她道别，惦着足尖踩过鹅卵石小道、向宅门走去。
第6章 第 6 章
九月份的中旬，天气微凉、夏梅提早打了电话通知楚悠西北写生的路线，让楚悠惊讶的是她竟然订的是普通快车硬座，夏梅得意的说这是对学生的一个考验也是一个机会。
楚悠放下电话才想起自A市去西北，火车上大都是陕西、甘肃两省去新疆打工的农民，对于热爱美术的同学，农民工是大部分人喜爱的速写、色彩素材，他们的宽厚而有些滞重的身影在笔下形成浓郁又孤寂的笔触，带给人不一般的共鸣。
国庆前一晚，楚悠等到了包装至牙齿的夏梅和她的一群学生。
“哈哈，夏梅你用得着这么装束吗？”
相比较夏梅，楚悠的装束简单的多，一个拉杆箱装着衣物药品，一个棕黄色木头小箱子装着油画必须品。
“哈，总归是带着学生的，西北天气不稳定，我还是提前预备的好。”
夏梅一身休闲运动服，简单的马尾辫，没有往日的娇媚，却恣意的似是一朵太阳花，楚悠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青春的末尾车。
火车上人很多，幸好是多交了钱提前上车的，也是考虑到一众人避免丢失物品。
大部分学生很激动，按耐不住的东张西望，兴奋的小脸上满是俏皮和张扬。
楚悠凑在夏梅耳边，“瞧这些孩子，我们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吧。”
夏梅不无感慨，“记得大学第一次去写生是在北京郊区，群山环绕、山清水秀，偏偏你那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过敏了，身上起红点，晚上都是咳嗽不止，哈哈……”
“别寒碜我了，我可没那么娇气，那次是换季，有些不适应。”
楚悠瘪着嘴巴，不忿的说着，她对于金属有过敏，在其他地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因此她打心眼里认为是写生的地方地下埋藏了矿物，那时候还叫老师同学笑话了很久。
“悠悠，这么些年来，为什么没有放弃油画？”
夏梅侧头看她，楚悠低眸、浓密的睫毛在面孔上印下一片阴影，分外的、有些孤寂。
夏梅叹了一口气，看着车窗外逐渐后退的风景，缓缓才说道：“是因为忘不了一个人，所以把那种不甘心寄托在画布上？”
楚悠心口一恸，飞快的抬起头倚靠在靠背上，咧着一抹笑，“哪有，我一向爱油画，这么多年哪里能舍得丢弃。”
“就像是幼时的洋娃娃，再是旧，都不肯丢掉，因为它承载着回忆，就算是物是人非，你都不肯丢弃！”
夏梅的话语逐渐飞快，低沉却尖锐，似乎带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味。
楚悠侧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微怒，她手指紧紧才放开，嘴角一丝调笑，“夏梅你什么时候改了专业？连带着心理学都要在我身上试试？”
夏梅眯了眼睛，不肯接受她的回答，半晌才似是气馁般的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爱上西北，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回来。”
楚悠吃吃的笑：“你丫话题换的真快，跳跃式思维啊？”
她伸出手指在车窗上划来划去，稍顿才说着：“西北是很美，可只是一个旅途点，它并不能成为我的归宿地。”
对于和尚明一起生活在那里，她更愿意和夏梅带着学生去那里写生，心境不一般，出发点不一般，此时竟也突生出一种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期待。
“夏老师，你看我这个速写怎么样？”
扎着马尾辫的小女生凑过来，嬉笑着问。
“嗯，很有感觉，微微，怎么在画室里没见你的笔触这么洒脱啊？”
夏梅宠溺的伸出手指点点女孩的头。
“画室里不是大卫就是同学，哪里有这里素材美妙。”
叫微微的女孩狡黠一笑，活泼的扬着下巴。
“微微，你的真爱不是大卫吗？”
有同学打趣她。
“正义的大卫只能臆想、不可创造我更多的灵感，默哀、默哀。”
微微嬉笑着努努嘴巴。
人声嘈杂里，人群因着一批学生更加沸腾，楚悠笑语：“这群孩子赶着高考前去西北，也难为他们了。”
“我的想法是考前叫他们受一次心灵洗涤，开开心心的去考场。”
夏梅点着脑袋，给了她一支口香糖。
“别叫他们受刺激，赶明都争着去做艺术家了，毕竟学院的画风比较规格化。”
楚悠想到敦煌天衣飞扬，满壁风动的色彩斑斓壁画，最能激发人心对艺术的执着，自己那时候也是因为见了那个才执拗的报考油画班，而那条路实在不好坚持，不由担心。
“我会好好指导的，毕竟他们还是适合以后做设计的多。”
夏梅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
晚间很快来临，学生们的兴高采烈和热情渐渐被困意和乏闷所代替，楚悠也渐渐合上了眼睛。
夜里，楚悠是冻醒的，看看手表才是十一点多，已经快到渭南，便摇醒了夏梅。
“穿上件风衣吧。”
夏梅坐在过道边，给她拿下行李箱。
很快报站的声音响起，夏梅一个个叫醒学生又吩咐了半天，缓缓、一行人才离座等在车门前。
下了车的确是有些冷，楚悠缩缩脖子和夏梅招呼着学生们，天真烂熳的学生瞬间又是热情满满：“华山不是渭南的吗？我们还不如在这里一日游呢！”
夏梅打趣：“真当是旅游来了，我记得白居易是这么写华山的，渭水绿溶溶，华山青崇崇……”
一群学生均哄笑着昂首朗诵：“山水一何丽，君子在其中，才与世会合，物随诚感通……”
旁人见了也都是捂着嘴巴善意微笑，连着检票的警卫都好笑的看着他们：“欢迎来渭南！”
七嘴八舌里楚悠的睡意早烟消云散，待到几十分钟后他们坐上了去武威的列车。
“老师，饿不饿呀，我们去泡方便面。”
活泼的孩子问着，个个手里捧着居家旅游必备之粮食——方便面。
夏梅按住楚悠：“我帮你去弄。”
楚悠随她，把包里的火腿鸡腿都散发出去，“今个只这些凑合吃吃，明下了火车，我请你们吃西北特色。”
有人问：“什么特色啊？”
“兰州拉面啊！”
楚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