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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贝贝才被告知,只有嗜土族人才能吃这种土,其他的人吃了会被涨死的,贝贝撇了撇嘴,认为他们是危言耸听,他用手把这些土搓成细末,抛撒到了车外,但没想到手掌滋滋刺痛,竟然变得有些红肿。
怪事!难道贝贝的手比嗜土族那女人的消化器官还要娇嫩?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汽车在漫漫的山道间行驶,依然是绵绵青山夹杂着稀稀拉拉的罂粟地,空气中充满了未燃尽的汽油和灰尘的味道。
突然左边的树林象坍塌了下去一般,道路转进一个豁口,车子下了个大斜坡之后开始不断往下打滑,快到坡脚,前方突然现出车水马龙和一片亮晃晃的锌皮房,路旁到处都是卖低劣日用品的摊位。
开车的,赶骡马的,背着大篓小箩的,拎着大包小包的,裹在飞扬的尘土里,这倒是件让贝贝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们的汽车在丛山峻岭穿行已有多时了,人稀车罕,但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头攒动、车马喧腾的集市。
云集的锌皮房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犹如海市蜃楼晃着眼,显得既神奇又荒诞。
吴努只想把贝贝和田妮尽快送到将军那里去,所以很不耐烦地鸣着喇叭驶入集市拥挤的人丛,试图让他们让出路来,苏胡的脸上阴云密布,很警惕地看着四周,如临大敌一般,不过贝贝并不清楚苏胡为什么这么紧张。
看不出国籍身份的人行色匆匆,人群中混杂着暗藏武器的散兵游勇,有些人在路旁屋檐下躲避火辣辣的太阳,贝贝和田妮的越野车被彻底塞死在这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贝贝问吴努。
吴努低声回了一句:“赶集。”
听说赶集,田妮精神为之一振,她提议要下车逛市场。不料被苏胡一口回绝了。
在新地方旅行逛大街,品尝当地美味,淘特色工艺品,领略异域风情,是田妮最心仪之事,她附到了贝贝的耳边,想拉一个同盟兼保镖一起下车:“这集市好多美女啊,你不下去看看?”
第八十卷 神秘女子
贝贝见胡努紧张的模样儿,知道下面可能不安全,但拗不过田妮,只得配合着她取出相机,又从行囊掏出一打胶卷塞进口袋,田妮大嚷着车里闷、喝水多、要上厕所,贝贝装作无奈地陪着她走了下去,苏胡也只好背着枪跟了下去。
众人徒步走过市场,吴努则开车穿过拥挤的人群,在集市那头等着他们。
田妮从包包里取出为防紫外线准备的宽大丝巾,搭在太阳帽上,将头脸蒙住,只剩眼睛骨碌碌转,就像中东地区的女子,三人被人流拥着往前走,就象山溪中被潮流卷起的一捆树枝。
苏胡背着带红外线瞄准器的小口径步枪,不离两人左右,贝贝身上其实暗藏了一把手枪,为了田妮的安全,他的精神也高度集中起来。
田妮边走边拍照,有人侧目而视,也有形迹可疑的人暗暗跟踪着,贝贝不时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有剽悍机警的贝贝做保镖,田妮怡然自得地游逛,可能苏胡还以为是他的保护让田妮如此悠闲呢。
倾斜的坡地是卖吃食的地方,聚集了不少赶街的山民蹲在泥地上吃喝,三脚灶上的行军锅里翻滚着奶白色的牛扒糊,香气扑鼻。
山民用小额缅币买得一大碗牛肉汤,撒上香菜辣椒,下着自家带的糯米粑粑稀里哗啦吃得一头油汗,田妮感兴趣地凑到摊前,看到小贩用油腻抹布草草擦拭脏碗,就盛牛肉汤给下一个人,立刻打消了尝一碗的念头,看来下次出门要想品尝美味,还是自备一个碗的好。
有几个巴基斯坦人表演似的在做甩手粑粑,面团犹如一块橡皮粘在他们手上甩过去弹回来,变戏法似的成了一张张荷叶大小的饼,和上鸡蛋、香蕉、大勺蜂蜜,放到平底锅用奶油煎,甜香诱人。
圆柱形的煎饼炉壁,紧贴许多黑皮肤的小孩子,就象苍蝇一般贴在蜜罐上,见到贝贝经过,‘哈罗,哈罗’地向众人挥挥手。
街子中段有家餐馆,里面座无虚席,不得不在靠窗的地方又摆一些独脚小圆桌,两位打扮俗丽的女招待,脸蛋儿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在厨房和餐厅之间穿梭,手臂上滴答着褐色的汤汁。
餐馆的客人是一些远道来的外乡人,军服、便服、带枪的,脸色阴沉,窃窃私语,暗藏玄机。
摊贩们有的扯起白布棚遮着太阳,有些在大太阳下晒得冒油汗,所卖商品从脸盆、拖鞋、煤油灯、婴儿奶嘴到泰国面霜、美国香烟、法国葡萄酒、日本录音机,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火辣辣的太阳在头顶燃烧,田妮拍照的咔嚓声在耳边回响,贝贝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出,再加上从东北寒冷之地直飞W城,又来到这里,气温倒差还不是很适应,搞得他是头昏脑涨,心神不宁。
虽然如此,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也不敢放过眼睛所能及的一切,急切地寻找着暗藏的危险,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在寻找什么。
嘈杂声像溪水一般涌流街上,让你觉得好象溺入了水中,耳朵中全灌满了水,贝贝四处张望着,心脏狂跳,好像要与魔鬼撒旦狭路相逢了一般,他再次摸了摸腰间的枪,是不是因为刚刚经过大战,又不停地四处跑导致神经有些过敏?潜在的危险,危险到底在哪里?贝贝从一个人的脸望向另一个人,不得已,他取出了一顶帽子和墨镜遮住了自己的脸。
有了墨镜的遮挡,空气似乎冷了许多,贝贝再次转身,刚好看到一辆灰白的丰田皮卡车,被拥挤的人群塞住了,汽车货箱上站着三个男人,神情中淡然隐着专注,正中那个肩膀搭件外衣平头男子的眼光与贝贝瞬间碰撞,然后移开,他肯定不是当地人是这个人让贝贝焦虑不安吗?似乎又不太象,那是什么呢?贝贝从不质疑自己的危险直觉,他必须继续寻找,否则就要当机立断带田妮离开这里。
贝贝突然嗅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那是一种令人眩晕、令人窒息、奸诈的香,贝贝跟着兴奋的田妮走到被一个接一个地摊阻塞的更加拥挤的地方,遍地的甘蔗渣、芭蕉叶、饮料瓶裹着褐色泥土,一团团血样的槟榔渍刺人眼目。
似乎这肮脏的环境潜伏着阴谋,仿佛这条窄小的街道通往地狱,田妮丝毫没感觉到贝贝的异常,仍然固执地往前一路走一路拍着照。
摊主全是女人,佩戴鲜艳夺目的宝石首饰,金黄脸蛋挂着奇妙的笑容,棕色手臂文着怪异的图案,犹如一群酋长的女儿。她们席地而坐,缅币、人民币、美元无所顾忌地堆放在脚边。
每个摊前有台原始的天平,三脚架秤杆吊两盘,充当砝码的是一堆古老的铜钱或一节节的三号旧电池,买卖的货物是芭蕉叶包裹或没有包裹的球状或饼状的一堆堆闷黑的东西。
仿佛进入了某种梦境,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让贝贝毛骨悚然,似乎有婴儿的哭声开始在贝贝的耳边萦绕,现实与梦境中的感觉惊人相似,有些回忆似乎很遥远了,但现在突然变得很真实,她她是谁?怎么会突然想起她?她和金三角有关系吗?
“烟会,大烟会,收鸦片时,天天都有,接赶两个多月”苏胡结结巴巴地哈过一阵热气。
啊?贝贝吃了一惊,他和田妮闯入了禁地!这就是金三角鸦片种植区每年春天鸦片收获季节,隐蔽在深山的鸦片交易集会!
寨主的二老婆赶的就是这种烟会,看惯了的影视网文中的毒品交易,总是在夜黑风高的港口码头、荒郊野外,荷枪实弹的两彪人马,神速交易、转瞬即逝。
要不就是破车间、空仓库、废墟料场,猛男酷女戴墨镜驾名车出场、各人亮出手中的密码箱,银货两讫,扬长而去。
当金三角真正的黑色交易呈现眼前,匪夷所思的是做这臭名昭著买卖的,竟是一些服饰艳丽的山女,这些女人身体文着怪异的刺青,抽着烟斗,嚼着槟榔,在肮脏的环境中,用古老的天平秤,像卖青菜、土豆随意地买卖鸦片,无所顾忌,从容不迫。
苏胡解释了一下,在当地,公开买卖海洛因属于非法营生,但买卖鸦片就管不了了。
第一次零距离接触隐蔽深山的大烟交易会,田妮又害怕又激动,有心拍下这大烟交易的情景,有贝贝在身边壮胆,田妮开始装模作样地这个摊看看货色,那个摊问问价钱,俨然逛街挑衣服的模样,只是没敢象买衣服一般的讨价还价,这种常见的情景让贝贝的精神略回有些放松了下来。
女摊主们见惯各路买主,不仅不回避他们一行人,还主动把大烟捧到贝贝面前让他看货。
有货主把一团鸦片膏掰成两半,让贝贝分辨成色,苏胡告诉贝贝,颜色呈褐黄色的为上品,一个手背文了朵罂粟花,缺颗门牙的女人,用指甲缝挤满污垢的手指,挑了一块烟膏让贝贝闻,甚至差点塞到了贝贝的嘴里,那气味熏得贝贝气都喘不过来了。
贝贝和田妮争论了一下新鲜鸦片膏到底什么味道,田妮说青蚕豆味,贝贝说象芥末、火麻子味,都不准确。但贝贝一辈子不会忘记这独特的气味了。
难怪武警们只要用鼻子一闻就知道谁带毒。现在贝贝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在贝贝影子般的贴身保护下,田妮拍了很多照片,女摊主们反应各异,有的只顾做生意,若无其事任她拍来拍去,有一瘦小女人非要贝贝捧着她的一包大烟和她一起照相,颇有为她的商品作广告的意思,也有的摊主不愿意拍照,见相机就大力挥手,田妮很识趣地走开了。
有个脸颊刺黑虫的大眼女人,人中浓浓的汗毛像男人的小胡子,一看田妮的镜头对着她,不由得勃然大怒,眼睛瞪得像核桃,气势汹汹要冲过来扭打。田妮吓得后退不迭,差点摔倒在地,贝贝把她藏在了身后,还没等他说什么,苏胡已经挺身而出大声呵斥了一通,凶悍女人悻悻罢了手,但仍然咒骂不止。
贝贝和田妮在烟会转了一圈,基本摸清了点门道,这些衣服光鲜的女人,坐地收购烟农们的零散鸦片,再转手卖给各路来的大主顾,也许是坐在餐馆里的异乡男人,也许是那些形迹可疑的人,最终这些鸦片都还是要进海洛因工厂,被制成成品毒品。
天平秤盘一边放鸦片,一边放上十个电池,秤平了,就是一拽(三市斤三两)。近来国际禁毒加力,泰缅边境封关,毒品价格上升。一拽大烟价值人民币七、八千元甚至更高,难怪山寨主二老婆赶烟会回来,全家喜笑颜开。
紧靠坐地收购大烟的是兑换钱币的商人,还有一些卖生活必需品的商贩,兑换钱币的摊主也是女人,皮肤白皙,金枝玉叶娇滴滴的样子。
她们和那些买卖大烟的女人们一样,足下成堆的美元、缅币、泰铢、人民币,也不藏着掖着,吐着口水数大沓钞票,招人眼目。
苏胡对这个现象解释了一下,说当地法律对偷、抢之流处罚相当严厉,或砍臂膀、剁脚或下土牢、所以没有人傻到为这点钱被砍手剁脚。
大烟摊的一侧,堆成小山样的金属锅亮晶晶地反着光,一袋袋泰国大米敞着口白得耀眼,一扇扇红猩猩的猪肉叮满苍蝇像一块块缀着小黑点的红布,吸引着烟农们渴慕的目光。
一对衣衫褴褛的山民母女,用竹箩提着不多的大烟,交换时,从女摊主的秤上里不停地想讨些饶头,两人无休无止地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