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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磐石、东满、珠河等老游击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色,这些新区没有之前打土豪、分田地的经历。
在磐石等地,由于搞土地革命,有钱大户不用说了,就是有头脑的穷人,也觉得红军又打日本子,又打大户,这么干不是个办法,难成气候,也就不想靠近你。而且,许多穷人与大户沾亲带故,“是亲三分向”。1933年8月27日《中共南满中心县委决议》中说:“在最近玻璃河从前所谓好的群众,在现在当红军游击队来的时候,藏起来粮食,以后盐也没有,房子也没有等语,来对队员引起恶感和不好的影响。”有的游击队到哪儿不敢说自己是红军,因为“北方会议”把红军的名声搞坏了。待到贯彻执行“1·26”指示信了,你说你不抢粮分田吃大户了,那人一时半会儿能信吗?就得看你一阵子,就有种夹生饭的感觉。而东边道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老百姓称人民革命军为红军,也欣然接受。因为他们看到的红军,就是一支从未看到的最想看到的军队。
还有,如果是在那种中国同志成了宝贝的地区,就算李明山和朴金华的汉话说得再好,这两个人的县委也难立足。可在绝大多是为汉族的老秃顶子周边的桓兴地区,人们没有“高丽胡子”的概念,除了少数走狗外,朝鲜(族)人与汉族人也没多少不同。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他们就是共产党,领着老百姓抗日救国的共产党。
像当时所有的县委一样,两个人走到哪里,人们就说“县委”来了。老秃顶子周围的大小山村嵌满了他们的足迹,也留下了人生最壮丽、美好的记忆。1989年,被落实政策为“抗日老战士”的朴金华,这位身上还嵌着两颗子弹的没了党籍的农村老人,去世前希望把自己的骨灰撒在那里,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桓兴县委有一个区委、三个支部、三个小组,党员三十多人。
1军独立师到桓仁不久,家在高台子的青年农民姜东魁,就在村里参加了抗日工作,两年后的6月10日入党。头天下午,李明山让人捎来口信,让他第二天上午去海青伙洛(“伙洛”为满语,即山沟)老栾家后山冈梁去。他按时去了,到那儿的除了李明山和后来的第一任区委书记张永奎外,还有孟广尧、王广林、遇文海,都是像他一样的穷苦农民。六个人在树丛中坐下,李明山宣布开会,说今天是要介绍你们入党。
上个世纪60年代初,姜东魁老人在“回忆材料”中说:
入党当时没有什么正式手续,给一张二寸宽的纸条,在上边填上出身、历史及亲属关系,交给介绍人,盖上李明山的章,就算入党了。李明山在同我们谈话时说:“做个党员要事事带头,要不怕困难,在任何困难的条件下都要好好干,在敌人面前要死不投降,决不卖国。”接着他又让我们表表决心,我们挨个站起来举手表示:“死不投降,决不卖国,坚决抗日。”然后李明山又告诉我们:“现在的党员都是秘密的,绝不能暴露身份。党内的联络暗语是‘西皮’(CP)或‘一九三六年’。今天就是你们入党的日子,你们一辈子也不要忘记。”
从此,就像自己的生日一样,姜东魁记住了这个日子。
当时住在兴京县岔路子的刘明山,在“回忆材料”中说自己入党:
张永奎先是一边问一边给我填了一张表,表上填写姓名、历史(从八岁往上)、亲戚等。填完后他告诉我,这个表得报上去,以后革命成功有你一份。接着他跟我说:“红军是穷人的军队,是打日本保护穷人的。红军的总头是朱德、毛泽东,他们都在关里。这伙军队里还有一个真正穷人的共产党。穷人可以入党。”
自己入党了,还得培养别人,入党条件主要看行动。给抗联筹粮,人家筹到200斤,你就弄来100斤,这就比出先后了。有人干别的胆挺大,却天生不敢走夜道,住家过日子没人管这个,让你给抗联带路、送情报,这就不是不去的理由,入党就是个问题。抗联打仗,生死不惧,你连个夜道也不敢走,怎么行?
姜东魁发展三个党员,并在川里建立一个党支部。
桓兴地区第一个党支部,是张永奎在海青伙洛建立的。他是两个人的县委发展的第一个党员。此人三十来岁,中上个头,右腿髌骨坏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有老人说若不是这个毛病,他早跟杨靖宇走了,这人有能耐呀。他的弟弟张永林,给杨靖宇当传令兵,后来牺牲了。
“中国地”
仙人洞几十户人家,来个生人很快就都知道了,更别说李明山、朴金华这样的“夫妻”了。潘国权就想,他们是不是杨司令派来的呀?只见两个人这家出那家进的,唠得挺热乎,朴金华主要是跟妇女唠嗑。没几天,村子里组织反日会、妇女会、农民自卫队和青年义勇军,潘国权、樊万林就报名参加了青年义勇军。
农民自卫队和青年义勇军是地方农民武装,受在当地活动的1师领导。农民自卫队要求年龄在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青年义勇军为十六岁到二十岁,共同的任务是维护根据地秩序,打击小股日伪军和小帮胡子,有时也配合主力作战。1935年成立“桓兴反日农民自卫队司令部”,由1师师长程斌兼司令。与农民自卫队不同的是,青年义勇军还是抗联的主要兵源,像1师4团就主要是由青年义勇军改编的,还有一些参加了1师少年营。当时东北各地的抗日根据地,都有类似的脱产、不脱产、半脱产的农民武装,日伪称之为“半农半匪”。
有一首歌谣《苦日子过不了另打算》:
天上没雨地下旱,
苦日子过不了另打算,
白天还是庄稼汉,
黑夜背枪变抗联。
潘国权老人说,那时俺们干得最多的是给抗联弄给养,主要是粮食。那时穷人不缺粮,有钱大户也捐钱捐粮,咱们保护他们不让胡子绑票。再就是抓走狗、送情报,有时还拉(锯)电线杆子。一伙十来个人,天黑看不见人了,扛上老洋炮,带上锯,就走了。有放哨的,有拉的,两人一组,半袋烟工夫放倒一根,就够小鬼子忙活一阵子。送情报最急人了,有时晚一会儿就白跑了不说,更误了大事。刮风下雨,没膝大雪,连宿大夜地赶吧。抗联打了胜仗,咱也尽了点儿力,高兴啊。可一看人家手里那家什,就觉得自己矮半截子。那时俺们大都是老洋炮,有几杆快枪是抗联的“下剩”(剩余的),老掉牙了。
老人说,归屯后就难了,抗联不能常来常往了,俺们也活动不开了,日本子看得紧呀。俺奶奶、姑姑、妹妹和堡子里一些女人,假装上山采山菜、弄山货,把点粮食、干粮藏着掖着,给抗联送去。后来俺当了保甲兵,赶车去沟里送东西、拾柴火,这样能偷偷地多送些——这工夫抗联已经不大行了,要走了。
抗联的弹药主要靠缴获,还得买。有时在战场上就跟伪军交易,再是通过地方关系到敌占区去买。这活姜东魁干得最多。这是干不好就可能掉脑袋的事,这位小青沟乡政府主席在“回忆材料”中,却说得挺轻松。
我先后到铧尖子警察署袁印民、都督伙洛警察署长袁某、县街品字降队等处买过近百次子弹。事先联系好,他们把子弹弄到一个地方,我到那两手一换。手枪子弹每发一元,“水连珠”八角,“七九”四角,“三八”二角。每次少者二、三百发,多者四、五千发。有时把子弹卷在行李里背着,扛着锄头装成找活干的庄稼人。有时装在盐包里,还有布匹、鞋帽什么的,都是给抗联买的,赶车往回拉。有时装成个货郎,用货郎担子往回挑。碰到胡子没事,说是给红军买的,他们怕红军,不敢抢,碰上警察就麻烦了,这帮东西“勒大脖子”(勒索——笔者),就得花钱免灾。
从1935年春天起,老秃顶子山周围的仙人洞、高俭地、海青伙洛、川里,和尚帽子山周围的外三保、铺石河、大地、二道沟、三道沟,均为1师占据,成了有名的“红地盘”——当地人更习惯地称之为“中国地”。这种更具抗战特色的称谓,用笔者采访到的当年“中国地”的老人的话讲,是俺们这疙瘩是中国的地场,不是日本子弄出来的“满洲国”。
“中国地”的一个显著特征,是抗联和反日会、妇女会及地方农民武装可以公开活动,民主政府颁布的政策、法规,受到群众拥护、支持。
同年夏,南满特委曾在金川县河里召开民众代表会议,成立了“南满特区人民革命政府筹备委员会”,虽然最终未能如愿,但在东边道一带的“中国地”内,建立了15个乡政府、56个区政府。
让我们了解一下窟窿榆树特区政府。
窟窿榆树位于桓仁、兴京、本溪、宽甸四县结合部,又分属伪奉天、安东两省,偏僻闭塞,是俗话中那种“三不管”的地方。这是个大村,辖大小十余个堡子,这沟几家,那沟几户,大山里有块比较平坦的甸子,就能聚拢几缕、十几缕炊烟,都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
1934年夏的一天上午,杨靖宇率保安连从桓仁县翻越草帽顶山,出现在窟窿榆树时,正在山坡上铲二遍地的人们,第一反应是拔脚就跑。用当年老人的话讲,叫“抓山挠岗”(拼命往山上跑)。后来当了特区政府主席的张德山也不例外,浑汤林子里正与一个士兵撞个满怀。跑不了了,要命一条吧。杨靖宇过来了,让官兵们把枪都背起来,说别吓着老乡,坐地上和他唠起来。
张德山原名张锡祯,张德山是入党后的化名。这个庄稼院的全把势,这年三十岁,未读书,不识字,却是精明干练,讲义气,善交际,在乡间颇孚众望。
特区政府成立时,杨靖宇特意赶来祝贺,让号兵吹号欢庆,还亲自陪着7名政府成员吃了顿饭。
特区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是领导农民开展减租减息斗争。外号“姜六子”的姜润川,是兴京县头号大地主,张德山就先拿他开刀。据说姜六子家有多少土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政府派人逐村调查,决定凡在“中国地”租种姜六子地的佃户,收获粮食一半自己食用,另一半交特区政府。姜六子不干,就给他写信,要他遵守政府法令。1935年,仅此一项,就为抗联征收粮食180石。
在张德山领导下,窟窿榆树地区群众为抗联送军需、情报,养护伤员,先后有100多人参加抗联,60多人在抗战中牺牲,其中包括特区政府的3个成员,还有张德山的弟弟张锡鸿。
1947年土改运动中,有人挟私报复,将张德山打死。
“俺们的杨司令”
军长老杨——他的履历,中央知道的很清楚。他的政治水平工作能力,不仅在南满首屈一指,在全东北也是最强的一个。
自他到南满以来,工作有很大成绩,始终毫不懈怠的努力。在队内、地方、党内、南满人民中,信仰威信均极好。自己一举一动,个人的行为,亦为全体所钦敬。在忠实于党及坚决执行党的决定这一点上,比特委书记更要强些。
在运用游击战术方面,一年来也有很大进步。这表现于:已经不至于作冒险的战争,对于保护干部上也已充分注意。开始自动的学会运用机动的战术。不硬攻实打,不死守旧区,南满各活动部队相当能互相呼应。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本书引用的当年原汁原味的史料,有些仅为一己之见。由于各人认识能力不同,加上环境限制,难得从容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