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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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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然死去的模样一直在眼前,陈悦被吞噬的模样也历历在目。多么希望是一场噩梦,这场梦就是生活。
    段落默不作声地起身,开始挖坑。
    刚刚填满的坑,再一次挖开。
    “你做什么?”夭夭沉着小脸问。
    “她既然要见,为什么不让她见?”段落的声音也是麻木。
    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不得满足,会不会死不瞑目?
    他不希望辛和死不瞑目。
    死人和活人终要见面,死人终要带走活人,一起下地狱。
    “都已经死了,还不容安宁。”夭夭没有阻止,只是轻声叹息。
    辛和没说话,她的手按在夭夭的肩膀上。
    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爬,爬向深坑,只为最后一眼。
    古婆婆屋子里东西齐全,段落有很好的挖坑工具,所以,埋上,又挖开,不过是一会儿功夫。
    辛和爬过去,已经可以看见陈悦。
    陈悦不是陈悦,只是一副白骨。
    每个人都有白骨,人和人没有分别。
    辛和的手指抚摸过惨白的头颅,干枯。
    陈悦身旁,躺的是辛然。辛然没有眼睛,头颅上两个深深的洞孔仿佛控诉。
    “我用了她的眼睛。”辛和笑,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他不是陈悦,她也不是辛然。”段落忍不住插嘴,被夭夭瞪了一眼,明明说好刚才的话不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又多嘴说出来?
    “什么?”辛和仰起头,“不是陈悦,不是然然?可是分明看着他们死去。难道,是我看错了?他们还没死?”她满脸喜悦和期待。
    “不,他们已经死了,而且死去很久了。”
    “很久?很久是什么意思?你要解释清楚!”辛和很着急,她越发糊涂,弄不明白。
    段落解释不清,只能求助夭夭。夭夭叹了口气,说:“其实你是法医,应该能看辛然这具身体,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死了。”
    尸体已经僵冷,而且尸斑深黑,的确不是才死的人。
    可是,如果她三天前已经死去,那么这几天她见的是谁?莫不是鬼吗?
    尤其那女子的指甲还曾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眼眶。
    “她是怎么死的?”辛和终于问。
    “夜合花,在她开始妒忌你的时候就被夜合花吸走了生魂,你我所见,不过是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被人操控,做出许许多多反常的举动,包括挖去她的双眼。
    但,行尸走肉,怎么会引他们来了,又让他们快走?
    只是灵魂,附着在身体上,却无法主宰。
    悲悯。
    “陈悦,其实是一个身体进驻了两个灵魂。一个是陈悦自己,一个是其他人。在他租房子时就住进去,操控他的心智。”
    辛和的心都寒了,原来,身边的人早已经不是自己,只有她,还是她。
    她已经不再关心进入陈悦身体的灵魂是谁的,现在在哪里,她无力关心。她现在只想化妆,给辛然化妆,她要送她,美美地上路。
    辛和在为辛然化妆,辛然躺在她的面前。
    她是一个化妆师,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妹妹化过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辛和做得很用心。
    胭脂水粉,没有谁会随身带,但是古婆婆屋里,很齐全。
    一个小小的化妆盒,打开,放在桌子上,盒盖上厚厚的尘土还没擦尽。今天才取出,只用过一次,盒子的主人飘然离开。
    辛和把泥土填入辛然的双眼。
    双眼,被填得饱满。
    画眉石,尖尖的边角,勾勒出钩挑的眉梢。
    胭脂,溶了,抹在脸上,涂在唇上,苍白,立刻变得鲜红。
    鲜红如血。
    她看起来很美丽,她从来没有那么美艳过。
    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人,再美丽也是无用。
    一切归寂,黄土皑皑。
    辛和开始念词,陈悦送给她的词。她会,陈悦会,辛然也会。
    这首词就像一个牵连,牵连着他们三个人的生命。
    两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独活。
    辛和的笑比她的脸色还要惨白,惨白无力。
    段落不忍再看,“夭夭,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也不十分清楚。”夭夭叹息,她看起来老成许多。她有六十岁的心智,六岁的容颜,此时看来,却宛如活人,濒临死亡。
    段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想要问,夭夭却已经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查看夜合花树的根。
    她说:“这件事,大概只有古婆婆才知道原因,你去问她吧。”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夭夭说,“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找到她。”
    “什么东西?”
    “夜合花树。”
    “树?”
    “是,这树与她多年爱恨纠缠。”夭夭笑,“你该知道吧,敌人,总比朋友更了解自己。”
    “她恨一棵树?”段落无法置信。
    “是事实。”夭夭笑,笑起来甜甜的。
    “这不是树,这是血咒,无门镇里最凶恶的血咒。”这话听着惊悚,夭夭却笑着说,段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为什么,却是不知。
    他得不到答案,夭夭不给答案。
    段落的目光转向夜合花树,那树吞噬了辛然的血液,吞噬了陈悦的骨肉,好像在一瞬间枯萎。
    枯萎,死去,刚才还开得绚烂的花树,此时像失去氧气的人。
    花开了又谢,树枝树叶全都枯萎,仿佛秋天来临,一切都将不再复生。
    “夭夭,为什么会这样?”段落又问。
    夭夭没有说话,她已经不能说话。
    她的脸色是一种令人恐惧的灰金色,像死人一样灰败,了无生趣。
    “夭夭?”怎么又出现这样的状况?段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夭夭怎么了?”辛和一边梳理着辛然的头发,一边问。
    段落的注意力全放在夭夭身上,已经听不见她的话。
    “夭夭,你怎么了?”
    “落哥哥。”夭夭虚弱地笑,“落哥哥,你看那红灯笼,灭了,已经灭了。”
    是的,红灯笼灭了,人要死了,可是,死的是谁?
    难道不是辛和?
    辛和不会死,她怎么会死?
    死的是夭夭,夭夭说:“落哥哥,我的时间到了。”
    “什么意思,夭夭,什么时间到了?”
    “离开的时间。”夭夭还是笑,“落哥哥,你还欠我欠我哈根达斯和夏威夷比萨呢,可是,我没有那个福气了”
    “什么意思啊,夭夭,你要说清楚啊。”
    “我要死了落哥哥,我要死了”夭夭的声音含糊不清。
    “你怎么会死啊,你是夭夭啊!”所有人都会死,唯独夭夭不会死,夭夭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已经埋葬在坟墓里了。
    “正因为我是夭夭,所以我才才更要死”
    “只有我死了你们你们才能见到见到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是谁?
    古婆婆说,那劫,只有夭夭能解。
    可是夭夭还没有解劫,她已经死了。
    死了,在段落怀里变得冰冷。
    没有血流,没有心跳,夭夭死得很安静。
    仿佛在一瞬间,段落的手里,就空空如也。


第96章:26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辛和问,她的灵魂仿佛是死的,没有任何感情。
    “不知道。”段落的心也是空的。
    辛然死了,陈悦死了,连夭夭也死了,还剩他们两个人,该怎么办?
    夭夭在临死前说,“只有找到古婆婆,才能解开这个谜。”
    “夜合花树知道她在哪里。”段落说着,拿起铲子,开始掘夜合花树的根。
    一铲下去,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啊”地叫出来。
    “怎么了?”辛和问,走过去,一眼,就足够魂飞魄散。
    无数颗蓝汪汪的眼珠子在泥土中涌动。
    “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辛和已经止不住呕吐。
    “不知道。”段落说。他现在除了这句话,仿佛什么都说不出了。
    眼珠子是一个人身体上最容易腐烂的东西,但是这泥土里埋藏的那么多眼珠子居然都保存良好,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知道,段落自然也不知。
    他强忍住自己的不适,一铲一铲,掘开所有的泥土,露出庞大的根系。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棵夜合花树能有这么庞大的根系,盘根错节,却向一个方向蔓延。
    一定是古婆婆的去处,只要跟着它,就能找到。
    段落铲子不停,一直向前挖去。
    辛和也找个了工具跟在后面,每一次下去,她的胸口都渗出血迹。
    树根一分一分露出土面,向前延伸,像一个沉默的嘲讽。
    树死了也会嘲讽人,树死了也要嘲讽人。
    他们一路向前,月色越发昏暗,路越发熟悉。
    “我好像来过这里。”段落自言自语。
    “你来过?”
    “是啊,这已经是第三次来了。”段落说,没什么好炫耀的,往事历历,不堪回首。不过他的确认识面前这路,走过太多次,早已无法忘记。
    这是通往钟馗庙的路。
    钟馗庙,夭夭的住处,夭夭已经死了,古婆婆到那里做什么?
    “段落,前面”辛和突然出声。
    “怎么?”段落抬头,就看见大片的森林。
    夜合花树组成的森林。
    这明明已经是棵死树,却在这里重生。
    “为什么会这样?”辛和讶然。
    段落不知道答案,无法回答。
    “我好像明白了。”辛和盯着夜合花树,面前的花树比先前的更茂盛,像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拦住他们,并慢慢包围过来。
    “看来,只有我的血才可以阻止它们。”辛和笑。
    “为什么?”段落不明白。
    “夜合花生在然然的院子里,它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们姐妹而来,只有我的血,才是它所要的吧。”辛和笑,扑到花树上去。
    花树纠缠住她的手脚,尖细的针从树枝里生出来,一根根扎进了她的血脉。
    辛和想起献血时粗粗的针管扎入她的手臂,血液源源不断地抽出,不再回归。
    辛和死了,一日之内,她躲过了那么多的劫难,最后还是死了,死于她自己的选择。
    她被夜合花树抽干了。
    一具干尸,挂在树枝上。
    最后一滴血,从辛和的皮肤里渗透出来,滴在夜合花树上,花树立刻消匿。
    当事人死了,妒恨也就不存在了,只有它的根,会长在那里,作为一种祭祀。
    段落看着那棵树,一直看着,看着辛和缓慢地死去。
    树,并不放过死人,它们还要吞噬尸体。
    尸体骨肉,一分不存,唯有一颗大好的头颅,头颅上,两个空空如也的眼睛,什么都没有。
    灯笼,又灭了一盏。
    夭夭曾告诉过他,因为他们要在无门镇里常住,才会需要红灯笼。
    而这些人,从进村到死去,却未满一天。
    段落看着手里的灯笼,心中说不出的凄凉意。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一盏灯笼,像鬼火一样燃起。
    死灰尚且复燃,难道,死人也会复活?
    段落的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辛和的脑袋。
    “我记得辛家管家就是这样死的。”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段落猛然回头,正对上的那张脸让他尖叫出来。
    “我想我明白那个血咒了。”饶沁靠在干枯的树枝上,好整以暇,“一直没有人知道老管家去了哪里,原来,那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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