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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第三滴水,仍旧是眉心,好像故意引他注意。
乔恩听到一个男人嘶哑的呼救声,不是耳朵听到,是心听到。像永姜的声音,乔恩皱眉。最近他总喜欢皱眉,眉头皱得多了,很容易苍老。乔恩不想老,不想变成梦里张二混子那般无用。
只有死人才不会老。
乔恩抬起头,碧绿的树叶,卷着红红的东西,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都落在他的眉心,顺着眉头的纹理,一点点洇开去。
乔恩抬起手,指尖暗红的,粘稠的,有淡淡的腥臭味。
是血。
沉淀之后的血。血清想必已经流逝,落到他头上的是血浆,变质的血浆。
树叶上为什么会有血?难道,上面有尸体吗?
一具悬吊的尸体,他或者她的口舌中渗出血迹。
树叶太密,看不真切,连疑似的影子都没有。
失望。低头。看见永姜。大红色妖艳的衣服从他肩部的伤口探出来,窥视。乔恩看见它,脊背又开始发凉。
嫁衣只瞥一眼,就缩回去。永姜的脸开始扭曲,身体也在扭曲。
血脉暴突,移动。皮肤凹凸不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寻找出口。
不是寻找出口,出口在肩膀处。
它是故意的。
瞎了双眼,扯断双腕,然后,破出全身的血脉。
破茧成蝶,呼啦啦飞出来。仍旧是红色的衣服,仍旧如此娇美艳丽。留下永姜的尸体,白花花的,一滴血都不剩。
衣服,附在一个小乞丐身上,一同离开。小乞丐手里捏着冰淇淋。可不就是从婚纱摄影店门口逃走的那个女孩子!她和永姜什么关系?
乔恩没来及思考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被一个老人吸引住。年迈的男人,从影阴处闪到永姜的尸体旁,冷笑。
冷笑。听见的人全身发麻。
老人说:“如果我不在,就到无门镇吧。”是自言自语,也是告诉。
乔恩被“无门镇”三个字敲回神。
嫁衣在他身后,周围安静如初,没有阳光,阴冷。乔恩对这些已经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三个字——
无、门、镇。
第63章:28
属于无门镇的,一定会回去。
属于无门镇的,终究逃不掉。
乔恩是逃逸的魂魄,墨羽是逃逸的生灵。
路,没有初始,没有尽头。
人,一直在向前走。一步一步,毫不犹疑。
脚步,落下,咚,咚,如沉闷的鼓,敲在心口,抑制了心跳。迟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迟了,就会错过最好的时机。
也许是求生的机会,也许是求死的机会。
像一场百鬼赴宴的酒席。此刻,所有鬼都在等待。
华灯点燃,宾主就坐。圆圆的木质桌子上,菜肴陆续呈上。唯独空出圆心的那一块地方,留在那里,是盛宴的压轴菜。
所有赴宴的鬼都吃得漫不经心。如果没有那一道菜,他们就不会来,可是那一道菜,迟迟没有上桌。
等待着,等待着。
厨房里,热油沸腾,辅料齐全,主料还没有到。掌勺的大厨师不耐烦地向外面看,买菜的那位怎么还不回来?
等待着,等待着。
买菜的守在菜市口,进进出出的行尸走肉,衣着光鲜,包裹着没有魂灵的躯体。没有她。她一定要来,才能保证筵席完备。
等待着,等待着。
时间已经无多,新鲜的菜肴却还没有到。百鬼因她而焦虑,她还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走。
有一道菜一定要用活人来做,新鲜的人肉是伟大的祭祀,情感,思想,独一无二的美味。
人变成了鬼,往往需要补充一些什么。
爱和恨,喜悦和悲伤,疑问和解答,鲜血和魂灵。
她下垂的右手突然一抖。手臂,抬起,平举。手掌,下垂,地心引力。速度快了。右边身体明显前侧。似乎被什么东西牵扯着,脚步越来越快。慢走,快走,小跑,快跑。
头发散在身后。张牙舞爪的树枝,墨染一样全是黑色,长发也是黑色的。相互纠缠,辨不出你我。
乱,顾不得解开,疼痛,已经忘记。她被迫飞奔起来,头发被扯断,留在树枝上。没有风,飘飞着,诡异妖媚。
终于还是赶上了。那个时间,是某一个奇怪的约定。绝望的离别。一个时辰之后,欢天喜地地归来。
隔得很远的声音突然响起,哭喊,呼救,仿佛一群人垂死的挣扎,撕心裂肺。
小女孩“啊”地尖叫一声,无形的线绷断了。失去灵魂的人灵魂归位。
傀儡,获得自由,却无法行动。获得自由和失去自由永远是对等的,所以,束缚,有时候也可以称为动力。
双脚失了力度,一下子软在地上,眉头皱起,半睁的双眼陡然睁大。像梦游的人被惊醒,茫然,不知所措。
有了灵魂,于是知道什么是恐惧。
没有归路,只有去途。墨漆的夜晚,墨漆的森林里,一条两车道的水泥路,平平整整,像是专为她铺设的。
没有月亮,路,却苍白得可怕。她的脸也是惨白的。比路还白,比死人的脸还白。
只能前进,只能跑。没有力气也要跑。
前面,遥遥的,女孩子咯咯的笑声,清脆,若有若无。
是人?
是鬼?
也许,是妖。
她顾不上这些,有路总比没路好。森林没有跟来,身后却已经没有路。跑过了,路就没有了。一切隐没在黑暗里,静寂的,只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到石匾前已经气喘嘘嘘。
三个字,阴刻进去,被红色液体填得饱满。只消一眼,就知道可以停下来。谜底即将揭晓,站在无门镇前的是一个心怀疑问的人。
石匾前还有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她识得其中的一个,那个小女孩。固执地徘徊在婚纱摄影店外的小乞丐,叫她“墨姐姐”的那一个。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这个地方来不得吗?她却看着她咯咯地笑,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如此善意,却让她浑身发冷。
另一个人是个女子,背对着她,靠在石匾上剥荔枝。不是吃荔枝的时节,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这东西来,慢慢地剥着,随手把壳丢在一边。像古代倚栏卖笑的女子,斜斜的,惆怅的,留下一个妩媚窈窕的身影。
墨羽看着那背影,似曾相识,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心里想着,就真的到了,她不记得清醒之前发生过什么,只知道被傅轻轻砸伤了。阎王爷似乎不原意收留心怀疑问的人,所以她醒了。醒来,就在森林的边缘,跑着,就来到了这里。难道人的意念真的能够左右行为吗?还是,宿命不可违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或许小女孩知道答案,她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
墨羽刚想问,那个小女孩却突然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哎呀,你怎么能穿成这样来这儿呢?墨姐姐,夭夭去你家拿件衣服。”说完,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原来,她叫夭夭,而靠在石匾旁的女人就是她口里的墨姐姐。
墨羽刚想追过去,就被那黑衣女人挡在身前,那女人冷冷地说:“无门镇里是没有颜色的,只有穿黑色的衣服才能进去。”两人的距离如此近,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打开冰箱冷冻室的感觉。
那么冷。面前这个,是鬼魂还是死人?
女人似乎感觉到她的畏缩,缓和了语气,幽幽叹道:“羽儿,你终究还是回来了。”她转过身子,一张苍白而美丽的面孔,墨羽一见,几乎昏厥过去。
如果她是闭着眼睛的,墨羽一定以为自己是离开身体的魂魄,但是,这女人睁着眼睛,甚至朝她笑了一笑。而且,她知道她的名字。
墨羽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当日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婴孩,现在,却已经这么大了。”那个女人伸手过来摸了摸墨羽的脸,死人一般冰凉。她终于道出自己的身份,她说:“羽儿,我是墨香,你的姐姐。”
姐姐?墨羽对这个词语极其陌生,从小到大都只有母亲和她二人,东奔西走,颠沛流离,藏来没有听说自己有一个姐姐,而且是住在无门镇上的姐姐!墨羽满心疑虑,不知怎么去问。
“我知道你怀疑。”墨香笑了,“墨家祖辈欠了个人情在这里,我们原本都是不能离开的。但那时候刚好齐家有人出去,就偷偷带走了你和母亲,唯留我在此解那个夙愿。可惜,母亲带走了不该带的东西,所以,你终究是逃不出。”
墨羽脑子转不过弯。
“羽儿,我们都被束缚了。”墨香笑得有气无力,“母亲一直不知道,她带着那个箱子,箱子里的物品和无门镇有牵连,每每她选中的住处,总是离这里最近。她一生颠沛流离,却不知,只要午夜出门,就会发现每一条路,都通往黑色森林,每一条路,都通往无门镇。”
这是一个血咒,涉及每一个墨家的人。
逃不掉的,都逃不掉。
亏欠,一定要还。诅咒,一定会应验。
第64章:29
“去无门镇找我。”说话的男人弯腰驼背,嘴角挂着奸佞的笑。
乔恩不知道无门镇在哪里。嫁衣知道,乌木盒子也知道,它们甚至知道该怎么去,但是,它们不会说话。
这个名字反复在乔恩梦里出现,太过诡异,心存恐惧。
该死的是,家里的宽带出现故障,上不了网,乔恩只能去楼下的网吧。没有带乌木盒子,也没有带嫁衣。可惜,大多数时候是与愿违。
乔恩满腹心思全放在无门镇上,脚步浑浑噩噩。
网吧大抵是这样,位于弄堂的某处,阴黑的屋子,潮湿,却热得可怕。一些年轻的男孩子光着上身打网游,也有几个女孩子,面对视频,咯咯笑个不停。
烟味和人的汗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乱。
乱中自有找乐子的人,那些人都全神贯注。
巷子太过偏僻,擦身而过寥寥几个行人也都低着头,脚步匆匆。没有谁注意到乔恩,即使他头上顶着一个夸张的木质盒子,衣服后面还脱了条红尾巴。网吧的管理员看见这男人走进屋里,眉头拧成一团。
今天的日期不吉利。开网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见这样装束古怪的人,难道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不成?莫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交押金,取密码卡。他面目好看,动作不像精神病人。却长了一双诡秘的眼睛,浑浊疲惫,眼白处血丝纠缠,黑黑的瞳孔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看得多了,不自觉就被吸引进去,像黑洞,没有尽头。
管理员瞄了乔恩两眼,发现自己的目光总在第一个瞬间就被他的眼睛攥取。那眼神无处不在,致命的吸引力,轻易忽略了身上其他的地方。
一个骷髅,如果长着一双这样的眼睛,别人也不会注意到它没有血肉。
就像乌木盒子表面的那枚花纹,脉络清晰,交错处,深深地倦怠。
管理员原本想把乔恩赶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开不了口,紧紧地低下头抽了最里面那台电脑的密码卡给他,心里祈祷一切太平。
殊不知,世上本没有所谓的太平。厄运临到,躲也躲不掉。
这家店的生意不错,年轻人嘛,都有狗一般的嗅觉,再偏僻的网吧也能掘出来。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似乎电脑才是他们的心脏。所以,网吧里经常会有人猝死。
猝死,赔偿,草草了结。人的生命就是那么卑贱。
乔恩施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