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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与力气吵闹,便默默地爬回到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日。
到了晚间,又来了精神,一夜里有半夜都睁着眼睛看床顶。下半夜时,累得极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睡梦中却呓语不断,一会儿叫爹爹,一会儿叫娘亲,辗转反侧,不能安睡。怀玉也叫她闹得睡不好,她叫爹爹他应着,她叫娘亲,他也要应着,否则她便要在梦中哭泣流泪。
次日,二人起身时,怀玉还好,青叶却像是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看着憔悴得不行。才起来洗漱好用了些粥食,忙忙又爬到床上去躺着了。夏西南起初还当青叶是被折磨过度,后来看看又不像。三殿下与她之间的别扭他也多少知道些,因此献计道:“褚姑娘最爱银钱,若是将金银珠宝都搬了来,料想她会高兴些。”
怀玉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道:“此计甚妙。”
青叶一觉睡醒已是黄昏,才下了床,差点儿被满屋子的珠宝金银给晃花了眼。屋子里的桌案箱笼上都摆了金银锭子,梳妆台上另摆放了几只珠宝匣子,匣子内珠翠钗环无数。她还当做是在做梦,忙揉了揉眼,左看右看不像有假,又掐了掐自己的眼皮,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梦中。早些年穷怕了,如今见了这许多的金银,一时间心中欢喜无限,看看左右无人,忙挑了一堆,翻出怀玉的一件衣裳包了,塞到自己的枕头旁,怕被怀玉发觉,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塞到床底下去了。
是夜,怀玉觉得她温顺了许多,不等他迫她,她便已晓得伸手攀住他的脖颈,也会于他吻过来时做稍许的回应,知道他喜欢听她情动时的娇声,便也不再刻意克制了。
怀玉大喜过望,又有些受宠若惊,温存至夜深,终于将她圈住睡下。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床顶,听怀玉似乎睡熟了,便悄悄起身下了床,披着衣裳,在屋子中央呆立了许久,又悄无声息地从床底下将那一包金银锭子扒拉出来。解开包袱皮,一块块地仔细数,数完,再掐着指头算,算好了,才一块块码好,仔细包了,再塞到床底下。这下再也无事可做,又趴到书案上发呆,口中时不时地轻声吁气。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无意回头时,却蓦地发现怀玉正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心虚,忙道:“我睡不着,怕吵醒你。”
如此不过三两日,青叶便消瘦了许多,人也有些呆呆的,喊她名字,总要缓上一缓,方才慢慢问:“是叫我么?”
水端来,她便喝,不管热冷;饭也是,叫她吃她便吃,不叫她,她也不觉得饿,竟像是不知饥饱的样子;有时好好的,却又突然无声地流了满脸的泪,怀玉问她为何哭泣时,她便赶紧摸摸脸,笑嘻嘻地说道:“果然流了泪……我也不晓得,并没有想起伤心事呀,怎么突然就哭了,真是奇怪。”
任怀玉再怎么吓唬强迫,她夜里总也睡不着。老是睁着眼睛看床顶未免太过可怜,怀玉便任由她起来溜达。溜达到快天亮时,便没了精神,其后必定要昏昏沉沉地睡一整日。
怀玉暗暗诧异惊心,命人请来大夫,将她的症状一一说了,大夫又把了脉,摸着胡须沉吟道:“病人神气不宁,惊悸多魇,脉象也不甚平稳……看症候,倒有些像是失魂症。”又叹道,“这失魂症又名离魂症,老夫行医大半辈子,这个失魂之症却没有见过几回。”伸出三根手指,道,“没超出这个数……待老夫开个摄魂汤的方子,再辅以舒魂丹,先饮个几日看看,若无好转,老夫再换方子。”
怀玉吃了一惊,扭头看她,她躺在帐子里,本来强撑着听大夫说话,才听到一半,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大夫怕他不懂,又絮絮道:“所谓的离魂之症,每卧则魂魄飞扬,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通夕不寐者,是为失魂症……但凡得了这个病的人,多是夜晚行事,白日昏睡,但自己所做过的事却又大都不记得……”
怀玉问:“好好的人,怎么会得了这等离奇的离魂症?”
大夫道:“这却不大好说,有人是天生,由胎里带出来的。也有的是好好的忽然遭遇变故,一时伤心过度,思虑过甚,心里边想不开,也会得这个病……若是天生的,莫说老夫,便是连神仙也看不好;后来才得的倒还不打紧,多是心病引起的,姑娘的这个病症又察觉的早,尚不打紧。只是平常不要与让病人大惊大怒,事事顺着病人的心,慢慢将养着,总是能瞧得好的。”
青叶睡到天上了黑影才醒来,才一睁开眼睛,便见怀玉坐在床头看书。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一时无所事事,便又继续她这几日来最常做的事——发呆看床顶。
怀玉见她醒来,便放下手中的书,回身问她:“饿了么?”她想了一想,不知道自己饿还是不饿,便睁着眼睛傻看着他。
怀玉道:“你起来用饭,我有话要和你说。”
青叶懒洋洋地爬起来坐好,不想下床去,饭就在床上吃了。怀玉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不再迫你跟我回京,只是你也不能留在这七里塘镇……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跟我一路往北走,若是路上能遇到比我对你好、而你也恰好喜欢的人,到时你是走是留,都随你的便。可好?”
青叶眼睛眨巴眨巴好半响方才听懂他的话,一时间欢喜得声儿都岔了:“你说话算话?”
怀玉神色复杂地点点头:“算话。”
青叶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为何会突然答应不再强迫我跟你回京?”又道,“你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怀玉暗中咬了咬牙,面上却笑道:“我对旁人凶狠,但几时对你狠过?傻孩子,我是喜欢你,所以想与你在一起,想走到哪里都带上你,想余生与你一起度过。但若是为此使你生了病而受苦,我哪里还舍得再强迫你?”
话说得好听。
青叶恍惚记起他昨夜还逼着她唤了他几声爹,面上一热,忙借吹汤遮掩,低声道:“你每到一处,想来都会遇到我这样的女子罢?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说的么?”
怀玉眉心跳了一跳,着恼道:“这样的话,我只说过一回,就是适才对你说的。”又道,“我只喜欢你一个,长得像你的也不成,声音像你的也不成。因此,这话我以后也不会再对第二人说起。”
青叶面红耳热,不知为何,心中却又是一酸,怕眼泪落下来,忙忙岔开话头:“我不急着嫁人……若是我跟你走,路上遇见自己喜欢的地方……”
“你留下便是,银钱也不用你操心。”怀玉双手背到脑后,眯了眼看她,“只要你今后能时不时地想起我就成。会想么?”
青叶想了一想,抬眼看了看他,又急忙转过头去,轻声道:“不知道。兴许会。”话是这样说,耳朵却慢慢红了。
用罢饭,怀玉叫夏西南去书房铺床。青叶这下终于放了心,欢欢喜喜地饮下摄魂汤,服下舒魂丹。怀玉等她洗漱完,替她擦干头发,看着她躺下,便也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三两步回来,笑问:“小叶子,你不是在骗本殿下我吧?”
青叶立时便气哭了,打了个带有浓郁药味的哭嗝,嚷嚷道:“我,我骗你作甚!我,我是真的生了病!”依稀记起大夫说她得了失魂症;又嚷嚷道;“为了你,人家的魂都快丢光啦!”
☆、第62章 褚青叶(六十)
返京前,怀玉倒放她出去向甘仔告了个别,去看了看卢秀才。随后回饭馆收拾了些行李,最后又去给娘亲及外祖父上了坟。她虽心有不舍,却也晓得小命要紧;又想着自己如今有了银钱,总能找到一处合乎心意的地方安居。再者,若是留在七里塘镇,看到琴官满仔等人,必定要想起珠仙四海,只怕要日日伤心。且去别处缓上一缓,待心里能放下了,到时再回来也不迟。如此想着,心里便觉着好受了些。
及至返京时,青叶见他的一群侍卫中不见了东升与东风两个,心内一惊,将夏西南拉到一旁,悄声问:“东升东风怎么不见了?”
怀玉耳朵尖,早已听到了,晓得她又犯了疑心病,遂冷然道:“他二人随了刘伯之已先行回京了。若是你不放心,大可跟我到京城去,我再叫他二人去跟着你。”
青叶讪讪,又问夏西南:“咱们这一路怎么走?”
夏西南道:“咱们走旱路,由杭州、金陵一路北下,到扬州停留几日,其后再一路向北,过了山东,便可抵达京城了。”
青叶听得云里雾里。她此生只出过一次远门,便是前不久才去的上虞县。那上虞县距七里塘镇不过才百余里远,于她而言,已像是到了天涯海角。她还傻傻的以为侯怀玉也罢倭人也好,必定找不到远在天边的上虞县城的,因此才在那里安心找了工做。此番听夏西南说了一堆的地名,脑子里也记不住许多,又傻问:“为何要在扬州停留几日?”
夏西南还未说话,怀玉便先笑道:“你是傻子么?未听说过扬州出美女么?咱们既然到了这江南一趟,自然是要到扬州城去会会那里的美女娇娃。”
他自搬去书房后,便有些喜怒无常起来,从早到晚对她管头管脚,饮水吃饭穿衣都要一一过问,对她说出来的话却又句句带刺,听着阴阳怪气。青叶起初还有些害怕,这两日听得多了,便也不当做一回事了,只“哦”了一声,对他的话不作理会。
夏西南忙打了个哈哈,笑道:“褚姑娘,你是不常出门,不晓得殿下选的这一条路有多妙!杭州、金陵及扬州这一路的风景那是!再美不过!你正好散散心,解解闷。总之等你到了就知道咱们殿下为何要走这条路了。”
青叶抱着她的一包金银惴惴不安地爬上了马车。马车宽大,可坐可卧,车内铺有一层软厚的地毯,一张黄花梨矮桌,茶水吃食及闲书棋盘等一应俱全,倒舒适得很。
怀玉已先她上车,正闲闲地靠在车壁上看书,看到精彩处,手指还会在车内的桌面上轻击数下。她略有些尴尬。但马车仅此一辆,其余人等一律骑马,她不会骑,便是会骑,想来怀玉也不会准许。又想着二人之间已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再惺惺作态倒显得过于做作,遂极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坐到他对面去。
青叶上了马车便直直地坐着,大气也不敢出,眼睛偷偷盯着他看,生怕他再打什么坏主意,叫他占了便宜去。才坐下没多久,怀玉伸个懒腰,她吓一大跳,想也没想,赶紧往角落里缩。怀玉将她的动静瞧在眼里,不禁冷笑道:“其实你无需这般戒备冷淡,我也没有想过要纠缠。”
青叶又是讪讪,心里也觉得自己未免可笑又自不量力;毕竟;他若是想用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马车行驶许久,见怀玉果然只管看书看风景,并不找她说话,她假寐时偷偷去瞧他,见他也并未像往常一样眯着眼睛打量自己,心下大安,坐卧行动便自在了许多。
因马车走得慢,倒也不觉得颠簸。青叶怕怀玉说她装病,因此不等人催,一日早晚两次准时喝药服药。一行人等白日赶路,夜晚并不去驿站,只找干净客店亦或是大户人家投宿。途中遇着名山胜川,怀玉便带着众人前去游玩。青叶也被夏西南劝着一起行动,因白日里劳累疲乏,一到晚间,往床上一倒,即刻便可睡熟,便是连梦都不做一个,是以不过三两日,气色便又渐渐好了起来。
时值八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