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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我心里已经原谅他了,也已下决心随着鷲塚様回倭国去了……”
怀玉又是一声长笑,笑罢,方恶狠狠问道:“侯小叶子,你忘了我从前跟你说的那一句话了么?我是怎么说的?”
因为怀玉总钳住她不放,她发急,嚷道,“鷲塚様还在等着我回去,你放我回去——”
话音未落,他急促而又温热的呼吸已经靠近,划过她的额头,经由她的脸颊,与她的清甜呼吸与气息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驱鬼邪师。
她无力挣扎,也无法吵嚷,直至快要喘不过来气时,方才被他松开。他离开她的双唇少许,道:“咱们二人之中,却有一个口是心非之人。”
青叶懊恼,扭过头去,轻声招认:“是我。”
“既然知道自己口是心非……还要走?”
“……嗯。”低低应了一声,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你已有了宠爱的贵妃,我也要去找我爹爹,毕竟他救了我。”
他把她的脑袋扳回来,唇又落了下来,半响,再问:“真要走?真舍得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哑着嗓子,带着些委屈,带着些狂热,带着些凶恶相,“想走?你是妄想!”过一时,却又低低哽咽,“不许走,不许你走!”
她又哭又笑了起来,扑到他的怀里,捶打他的胸膛,咬他的肩膀,闹腾了许久,方才带着些意气,抽抽搭搭地说:“你明明已有了李贵妃。”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傻小叶子,我问你,咱们两个是谁?咱们两个是什么情分?”
她被他托住后脑勺,钳住双手,无法转头,无法动弹,只能傻傻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良久,方才轻声道:“我不走了。”
在他怀中畅快淋漓地痛哭了一场,开始哭哭啼啼地诉苦:“那场大火之后,我落下一个毛病,不敢再见人啦!看见人便要心慌,不停地出冷汗,不敢看人家的脸,不敢同人家说话,只敢夜里出来走动……这个毛病,便是连鷲塚様也毫无办法,我如今这个样子,岂不是要被人耻笑?如何做你的妃嫔?”
怀玉把下巴搁在她头顶,揉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放心罢,傻孩子。从此后,不会再叫你受一丝一毫的惊吓了,无论去哪里,即便是出去打仗,也会把你带上,可好?”
把她哄出去时,他故意落后一步,在她身后看她的脚印。她所过之处,都留下清清楚楚的两行脚印,脚踏在雪地上,同他一样,也都发出沙沙之声。他这才算是放了心。
她才走了两步,却又迟疑道:“我要先去和鷲塚様说一声才行。”
怀玉忙道:“我陪你去。”
她摇头。怀玉便问:“你能步行到此,想来下处就在这翰林街一带罢?”又柔声道,“你把他的大名与下处说与我听,我自会着人替你去说。”
她想了一想,摇头道:“我不会同你说。”
怀玉反问:“为何不能同我说?”
她道:“就是不要同你说。”
怀玉着恼,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又俯身重重亲了一下她的头顶。
虽然着恼,但见她身上仍有从前那个爱说爱笑,牙尖嘴利的小叶子的影子,心内的喜悦难以描述。
她果然喜欢松风间,对前庭后院的桃树尤为满意。
怀玉安顿好她之后,随即召来亲卫统领袁来保,命他带人出去,到翰林街一带把一个姓鷲塚的倭人找出来锦绣妻。
袁来保一时未听清那倭人名字,问了一声:“酒盅?”
怀玉挥笔写下鷲塚二字,交给他,道:“找到此人,除之。”顿了一顿,又道,“若是姓鷲塚的不止一人,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不可漏脱一人。”
袁来保双手接过去,看了一看,随即折起来,塞到怀里,本想问此人的形貌年纪,听闻此话后倒不用再问了,但凡是倭人,统统砍了便是。这事情他在行。
怀玉吩咐完,袁来保领命转身而去,尚未走远。怀玉忽然将他喝住,沉吟许久,揉了揉眉心,重又吩咐道,“罢了,找到此人后,将他武功废了。你亲自将他押往福建乘船,送他银两,命他即刻返回倭国,此生不得再踏足中原一步。”
袁来保带了人先去了翰林街,方圆十里以内的客店查了一个遍,未发现有倭人的影子,转而在京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捕。
京畿一带,倭人本就不多,自上一年倭使团被杀一事后,倭人几乎跑了一个光,掘地三尺,也只在京郊的白马寺内找到一个来取经的老和尚空云及他的两个徒弟。这空云俗名黑濑奏和,年纪已有七老八十,也并不会武。
因未能找出鷲塚,怀玉烦闷,疾声厉色地将他申饬了一番,命他前往东南沿海一带去找。袁来保奔波劳碌了数日,又被申饬,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收拾行装,一路往东南去了。
青叶在松风间内从不出门,吃吃睡睡,日子过得倒也自在。无事时,便叫两个老宫人搬了躺椅到桃花树下躺着,与怀玉谈谈天,说说笑。
他担心她这样的日子太闷,她道:“我本没什么野心,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经历过那样的一场劫难后,名分等于我而言便成了浮云,更加不放在眼里了。我只要有你在便足够了,因此,这样的日子最好。”话是这样说,却又酸溜溜地同他讲,“你那一位李贵妃甚美。”
他便问:“你是如何知道她长得美的?你见过她不成?”言罢,不动声色地去察看她身后的影子。
她的影子好好的。心内忍不住唾弃自己,明明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却因为她好好的回来,喜悦得过了头,反而有几分后怕,心内患得患失。倒不是怕她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叶子,而是怕她忽然一日又突然消失不见。
她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翻了个白眼,道:“不美,你会那样宠爱她?”
他哂笑一声,随即状似无意地问起从前的旧事,仅他与她知道,再无旁人知晓的隐秘之事,她连迟疑一下也没有,都一一答出,且无一答错。
他又想起一事,追问她那一日到底是如何不被胡同口的亲卫察觉而进入到里面去的。
她对他的穷追不舍有些不解,说道:“我倒不知道你在,也不知道有人守在胡同口,我是怕被那里的熟人认出来,才绕到后面的院墙的豁口进去的。你又不是不晓得,那里我最熟。”
他暗暗放下心来,再往她身后瞧了一瞧,影子还是好好的。
他怕她始终对于李二扣儿耿耿于怀,却又不愿与她细说李二扣儿封妃的缘由,只说:“外面的事情,只怕都是鷲塚同你说的罢?”因提起鷲塚,便又问,“鷲塚现在不知在哪里?不知他可会担心你?”
她道:“我的事情,他都知道穿越之恶毒女配要逍遥。他也同我说过,再跑回青柳胡同,说不定要被你捉住,因此不愿意叫我出去,但因为快要回去了,我挂念云娘,他拗不过我,只得让我过去,谁料真被你给捉住了。”嘻嘻笑了两声,又道,“他身手了得,只怕早已打探出我随你入宫一事了罢。”
怀玉再问:“他大约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子?可会说汉话?”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提起他做什么?”
怀玉轻咳一声,道:“不做什么,他救了我家娘子,我心中感激不尽,那样的英雄人物,我自然想与他结交,当面向他道一声谢。”
她忙摇头:“不用啦!他原是爹爹请来的出世高人,于这些烦文缛礼上并不在意……他知晓我随你进了宫,只怕已独自回去了,你不必再去找他了。”
他便也作罢了。当晚,睡至半夜,他仍像往常一样,悄悄起身,在她身畔默默看了她许久,再悄悄伸手到她的鼻下试探,等了许久,竟然没有一丝的呼吸,霎时吓出了一身的汗,正要去摸她的脉搏时,却听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睁开眼睛,伸头在他耳畔笑问:“怀玉表叔,害怕了?”
他气得笑了,翻身将她扑到,在她耳畔训斥道:“混账,混账,竟然敢吓我!”因为是贴着耳朵说出来的话,怕吓到她,因此声音压得极低,生生把训斥的话语呢喃成了情话。
她便也一下一下的亲他,对着他笑:“表叔放心罢,我已经回来了,也好好的,不会再做傻事,不会再抛下你了,不骗你。”
因为这些时日怀玉去松风间去得勤了些,调了两名聋哑老宫人进去不说,且每日里都有人往里送食材,乃至诸般日常所用之物。
夏西南暗暗纳闷,猜测必是有人在内居住,看情形,只怕还是女子,只是门口有侍卫把守,除了怀玉自己,任谁都不得入内,便是他这个常侍总管,也是云里雾里。
某一日,怀玉下朝后,与褚良宴在尚书房小酌,喝到微醺时返回寝宫,换了一身明黄团龙常服,手上执了一管通体碧绿的玉笛细看。宫人煎了茶汤奉上,他眼睛未离开玉笛,伸手去取茶盏,手未碰到茶盏,便悬在茶盘上方不动。
宫人们察觉到皇帝这一阵子似乎是变了个人,固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但是面上的神情却不似早前那般冰冷淡漠了,而此刻,他嘴角噙着笑,认真端详玉笛的面容与神情比他手中的碧玉还要温润几分。
怀玉的手臂悬在半空中,宫人本可以提醒他一声,但却不知为何,竟然也微微的出了神,手中的茶盘往一边倾斜了少许,一个不稳,便碰到了他的手臂,茶盏跌落在地,他的手也被滚烫的茶盏烫了一下。
宫人惊惧万分,慌忙跪倒,口称“奴婢死罪”,一杯茶水都浇到自己脚面上了,却不敢呼痛,咬牙忍了。本以为必然要获罪的,谁料他却并未动怒,只温言道:“下去罢,看看有无烫伤。”
夏西南重又沏了一杯茶水上来,他饮下半杯,将玉笛收好,便吩咐备舆。夏西南察言观色,晓得他此时心情正好,趁机笑问:“陛下可是要前往松风间?可要臣也随同前往伺候?”
怀玉嗯了一声,摇摇头,面上笑了一笑,睨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夏西南更觉奇怪,便也嘻嘻跟着笑,怀玉本已走出几步,终是没能忍住,与他道:“小叶子找到了。”
夏西南不敢相信,搓着手,哆嗦着问:“真的么……不是真的罢……姑娘找回来了?姑娘竟然找回来了?臣要去给姑娘请个安丑橘。”喜到极处,抽抽搭搭地便哭了出来。
怀玉却摆手,说道:“那一场大火过后,她落下了心病,也因为烧伤,因此不愿意再见人……待她慢慢好些了,愿意见人的时候……”
夏西南本以为他会说出“待她愿意见人的时候,再叫你和丁火灶去跟着她罢”的话来,谁料他却顿住了,没再往下说。
即便如此,青叶能活着回来,已是天大的喜讯了。正在哭时,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疾步出了殿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大门口,对着正南方连磕了三个响头,念了几百声的佛祖保佑。
怀玉静静地看夏西南欣喜若狂地流泪磕头,末了,交代道:“那一场大火……总之,她回宫一事,你知道即可,休要说与旁人知晓。”
夏西南心下疑惑,犹豫道:“姑娘今后都要住在那偏僻的松风间内了?”
怀玉摇头,道:“待她好些了,愿意出来见人时,朕自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