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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发生了,然而在纪晓棠的眼中,却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眼前的情景,和前世的情景重合在了一起。
前世,也正是在谢子谦要用剑杀她,逼迫纪二老爷就范的时候,谢怀瑾闯了进来。谢怀瑾挡在纪晓棠的身前,被谢子谦一剑穿胸而死。
那个时候,纪晓棠认为是谢子谦收剑不及,才会发生了惨剧。但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却并不是那样的。谢怀瑾那个时候,是自己撞上了谢子谦的剑。
谢怀瑾来了,他要救纪晓棠,同时心中十分明白,他根本就救不了纪晓棠,也不能够改变纪晓棠和纪家的命运。谢怀瑾来到这里。心中已经存了死志。
这正是纪晓棠所了解的谢怀瑾。
谢怀瑾仁善忠厚,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并没有足够坚毅的心智。在他发现自己的身世,以及父亲谢子谦的图谋之后,他无力说服谢子谦,也救不了纪晓棠,只能一死了之。
“怀瑾!”
“怀瑾哥哥!”
谢子谦和纪晓棠同时发现了谢怀瑾的意图。纪晓棠徒劳地伸出手。却拉不住谢怀瑾往剑尖上撞的势头。谢子谦收剑不及,眼看着剑尖就插进了谢怀瑾的胸口。
谢子谦的眼前,是谢怀瑾放大了的面孔。
“逆子。你……”谢子谦大叫。谢怀瑾的表情太过平静,看着他的目光中还带着一点的讥讽。谢子谦立刻就明白了,谢怀瑾这是用他自己的死在反抗他,在嘲笑他。在打击他。
“怀瑾哥哥,不要死!”纪晓棠终于抓住谢怀瑾的衣袖。用力往后扯。无论如何,她不希望谢怀瑾死在她的面前。
她前世亡于十六岁,自认命运多舛。然而谢怀瑾比起她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个苦命的少年。
谢怀瑾似乎是听见了纪晓棠的喊声,竟然转回头看向纪晓棠。他的眼角有泪,嘴角却含着笑。
“晓棠。对不起。”
“不!”纪晓棠和谢子谦几乎是同时叫到。
谢子谦已经松开了手中的宝剑,抬脚踢向谢怀瑾。宝剑落地。谢怀瑾的身子被谢子谦踢的撞在了墙上,随即又弹回了地面,然后就静止不动了。
纪晓棠的手里只抓住了一小截衣袖。原来谢怀瑾一路闯过来,外面的衣裳早就有些破烂了,根本就经不住劲儿。
盯着衣袖呆了一会,纪晓棠猛然将衣袖丢掉,转头看向谢怀瑾。
谢怀瑾此刻仰面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流血,声息皆无。
谢子谦自然也看见了。亲生儿子丧命在自己的剑下,就算是谢子谦城府再深,为人再狠,一时之间也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仰天啊地狂叫了两声,那声音中已经没有什么人味,更像是狼嚎。
狂叫过后,谢子谦竟立刻镇定了下来。他并不走近去看谢怀瑾,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纪二老爷和纪晓棠的身上。
谢子谦的目光中再无一丝暖意,也没有了方才假装出来的温文。那几乎就是一双闪着幽光的、饿狼的眼睛。
“这逆子,烂泥扶不上墙,他死了,我也省得操心。大丈夫,何患无妻无子!纪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点头,说出宝藏的下落,就是无尽的荣华富贵。你若是执迷不悟,那么,我这就送晓棠去见怀瑾!”
“你……简直丧心病狂,杀了怀瑾,你还要杀晓棠。谢子谦,你还有没有人性!”纪二老爷怒道。
“哈哈,什么是人性!大丈夫,就当杀伐果断!”谢子谦这么说着,恶狠狠地从旁边一个黑衣人手中拿过一把长刀,就对准了纪晓棠。
“谢伯伯,你从前对伯娘,对怀瑾,都是假的吗?”纪晓棠却毫无惧色,反而直视谢子谦朗声问道。
谢子谦就是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纪晓棠会冷静镇定如斯。
“当然不是。”谢子谦本可以不理会纪晓棠的问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回答了。
“既然不是假的,你怎么能如此狠得下心!”纪晓棠问谢子谦,“显而易见,伯娘和怀瑾哥哥都并不站在谢伯伯那一边。为了镜花水月的功名富贵,将妻儿弃之不顾,真的值得吗?”
“小丫头,你是被你爹爹那一套给蒙混住了。这世间真正的王道,你哪里懂得。识趣的,就快些劝你爹爹一家子跟了我,自然有你不尽的好处。否则,就要你今天丧命在这里!”
谢怀瑾突然丧命,且还是死在他自己的剑下,谢子谦虽表面镇定,然而心中不可能不震动。他这震动的直接表面,就是更加的丧心病狂。
看着谢子谦的眼睛,纪晓棠知道,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晓棠无辜,你要杀,就杀了我。”纪二老爷将纪晓棠往自己的身后拉。然而谢子谦却早防着纪二老爷这一招,立刻就有两个黑衣人上前抓住了纪二老爷,让他动弹不得。
谢子谦的刀就落在了纪晓棠的颈侧,眼看着他只要一动,纪晓棠就性命难保。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阵大乱,紧接着一支箭如奔雷流星一般破门而入。直奔谢子谦的颈侧。那箭的来势太急太猛。谢子谦不得不扔掉了手中的长刀,一面急忙闪避。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却仍旧快不过那只箭。
纪晓棠眼看着谢子谦颈项中箭。还被箭势带着往旁边踉跄了两步,鲜红的血仿佛小喷泉一样从颈项喷涌而出。谢子谦双手抱住颈项,似乎是想借此阻止血液继续往外流,一面慢慢地转身看向门口。两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纪晓棠一眼就认出了射中谢子谦的那只箭,立刻心中一喜。救兵终于来了。
在纪晓棠等人惊喜,以及谢子谦等人惊恐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祁佑年带着一众亲兵仿佛从天而降,从外面杀了进来。
屋子里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谢子谦在祁佑年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不支倒在了地上,其余的黑衣人,有两个试图劫持纪二老爷。却被祁佑年一箭一个当场毙命,其余几人也都丧命在祁佑年所带来的亲兵的刀剑之下。
纪二老爷一直绷着的神经见祁佑年带人来了。顿时就松了下来。他是个书生,平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且又一夜未眠,当下就有些支撑不住,被两个丫头扶住,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晓棠,纪大人,我来晚了。”祁佑年赶上前来,就握住了纪晓棠的手。
“并不晚。”纪晓棠说道。
祁佑年一身软甲和战袍几乎全变了颜色,显然是经过了浴血奋战,才能在这个时候赶到纪府。
“是路上遇到了贼寇?”纪晓棠就问祁佑年。
祁佑年点头,就告诉纪晓棠,根据事先的约定他和穆洪等人带兵赶来清远,只是兵马走到穆家寨,就遇到了伏兵。
伏兵正是杀破狼的精锐,且数量还超过了祁佑年之前的预测,其难缠程度,更是祁佑年这些年所没有见过的。
“看样子,反贼确实是想占据任安,将其作为造反的大本营。”而他们占据任安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任安府,而是清远。
因为纪家在清远,杀破狼的三大头领之一贪狼也在清远。而且,等他们在清远拿下了纪家,举起反旗,任安府必定派兵,他们正好在官军的必经之路穆家寨埋伏,想要将官军一网打尽,继而攻占任安城,拿下整个任安府。
反贼们算计的十分周密,然而祁佑年这边却也早有准备。
即便是这样,双方在穆家寨也几乎是势均力敌。然而,也只是几乎。只看现在祁佑年到了纪府,而谢子谦那边却并没有援兵就知道,穆家寨一战的结果,终究还是祁佑年这边险胜一招。
“不、不可能。”纪晓棠正跟祁佑年说话,就听得谢子谦断断续续地出声说道。
两人都将视线转向谢子谦。谢子谦此刻躺在地上,两手依旧捂着脖子,一双眼睛里的神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显然是命不久矣了。
他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还没有死,完全是因为不甘心的缘故。
“怎么不可能?”纪晓棠居高临下,问谢子谦。
“任安……卫所,兵丁、不过千、千人,我大燕精兵尽、出……”谢子谦努力说着话,喉咙里还是不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
“只凭任安府卫所的兵丁,自然不是聚集在穆家寨反贼的对手。不过,谁告诉你我只带了任安卫所的兵马?”祁佑年看着谢子谦淡淡地道。
“你……说、什么?”
“阿佑早已经不是任安卫所的千户,他如今是督直隶指挥使,下辖北直隶、南直隶、河间、任安、徽州五府卫所全部兵丁。”纪晓棠缓缓地说道。
谢子谦的一双眼睛越睁越大。
“除此之外,为了你们这股反贼,我还另外调集了五千精兵。”祁佑年接着说道。
“谢伯伯,你们孤注一掷,将兵马全都集中到任安府,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以一举拿下任安。你却不知道,你们此举,早已经落入朝廷的圈套之中。如今,只怕你所说的精兵,都已经在官兵的包围之下了。”纪晓棠微微一笑。
“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天,谢大人,或者我应该称呼你贪狼。”祁佑年看着谢子谦。如果反贼依旧隐匿在各地,祁佑年不仅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找出这些反贼,还要分兵各个击破。这样既苦难,而且还扫荡不干净。
可如今反贼们全都聚集到了任安,正好就进了祁佑年布置的包围圈,可以一举歼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伯伯,你上当了。还说什么复兴大燕,宏图大业,说到底,谢伯伯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志大才疏罢了。”纪晓棠微笑,说的话却毫不留情,直指谢子谦的最痛处。“谢伯伯,你现在后悔不后悔!”
“我、我不……信!”谢子谦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了出来,然而却已经毫无声势。他最后一个字落地,一双手也无力地垂下来,只有一双眼睛还睁的大大的。
死不瞑目!
谢子谦就这样死了,他为了他所谓的复兴大业在人前装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然而却在动手的第一役中就功败垂成。
他后不后悔呢,纪晓棠不知道。
“谢子谦最会做作。”纪二老爷见谢子谦就这样死了,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心中后悔,也不会承认。如果他承认后悔了,那岂不是等于承认他这一辈子都白活了!”
可即便是谢子谦不承认后悔,他这一辈子也完全没有了意义,现在看来,等于就是一场笑话。
这一会的工夫,就不断地有兵丁进来向祁佑年禀报。祁佑年带来的人马,已经将闯进纪家的所有反贼和贼人全部扫荡干净。如今纪府内外都是祁佑年的兵马在看守了。
进来禀报的人当中,还有李师傅。
“李师傅,江庆善呢?”纪晓棠就问道。
“……那厮太过滑溜,被他跑了。”李师傅告诉纪晓棠,江庆善受伤,然而在发现情形不对,就脚底抹油很快地溜走了。
“不能放过江庆善。”纪晓棠就道,“他不会跑远,他家里还有太多他舍不得的东西。”
“我这就带人去追。”李师傅就道。
祁佑年也知道江庆善,立刻就分了些人马给李师傅,一同去抓江庆善。
同一时间,纪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