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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徐氏心里有个小九九,她牙疼耳鸣许久了,请了许多郎中吃了喝了许多苦汤汁并不见效果,如今请个御医来,一个也是瞧两个也是瞧,诊费一样出,多搭个脉也是一样的,她还得了御医瞧病,止不定就好了了?是以她对请御医这事热心得很。
王氏何尝看不出徐氏的小心思,她微微笑着,却不答言,心道徐氏猴儿一样精的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今元秋成了王妃,却也是她的夫君孟澹戎马一生拼来的,他在马上拼了半生,到如今凉州边上的外族听到他的名号都要胆寒,皇帝念他最后惨死,才下旨将他唯一的女儿许配给自己最要好的堂弟。
她中年丧夫,女儿幼年丧父,才换来如今的前程,却要这些不相干的人来享福,凭什么?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会说出来,王氏略皱着眉笑道:“请什么御医,若没有元秋,咱们这孟府在京城里,又能算个什么了?父们辈的前程不算,你看看如今二房的两个儿子,功名考不上,跑去经商,虽说是到二爷任上,榜着自己父亲好赚钱,可这种事如何能上得台面?如今娶的两房媳妇也是小家出身,如果你的英才和成才再考不上科举,能指望的大约就剩三房的平儿了。”
徐氏最怕王氏说出这话来,盖因孟府三房是庶子,早些年就分出去单过了,听说他家唯一的儿子,也是庶嫡子孟平,在学中很得老师们喜爱,俱说是能读书的料,如今不过九岁,已经是个童生了,而自己的两个儿子英才和成才,说起读书,那就是个笑话。
长房无香火,二房和四房俱有两个儿子,都抢着想要继承长房那一缕香火,可是王氏就爱个有功名的,二房两个儿子都大了,又都是白身,也就撇过心思了,四房如今两个儿子虽都在学里,但要考个功名却是千难万难,所以王氏渐渐就有了让三房庶嫡子孟平兼挑两房的念头,但却也只是想一想,毕竟三房只那一个儿子,就怕人家不愿意。
徐氏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聊这个,自己的儿子不成才,慢慢学就是了,三房的学习好,改天找个法子让他没学上,就成了,这事她可不愁。
“听说当年他二姑出嫁,有整整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那时我不在京里,大嫂给我说说呗!”徐氏转了话题,笑着说道。
王氏点头道:“还不是拿她大哥的命换来的,这也值当说?”
徐氏忙道:“可不是吗,用大哥的命换来的东西,如今就这么让那蒋家人受用,可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女儿咱来养,嫁妆却不明不白。”
王氏多精明的人,自打徐氏一进门,她就知道徐氏是为什么而来的了,但她偏偏顾左右而言其他,这不,逼着徐氏自己开口了。
“当然没有便宜他们的事儿,只是如今这仪姑娘来路有些不明白,嫁妆就有些难要了。”王氏缓缓言道:“我却是真乏了,要歪一会儿,你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徐氏忙起身笑道:“这不仪姑娘来了,身上半天衣裳也无,她身量又高,冬儿蕊儿的衣服竟是短了半截,我寻思王妃出嫁前的衣服家里还有,先送几套过去给她顶几天,横竖等衣服裁下来就好了。”
王氏冷哼一声道:“元秋的衣服大多还不都接济了三房?让燕儿带你去她闺房里翻一翻吧。”
徐氏随燕儿走了不提,却说方正居的抱厦里,李氏亲自指挥着一君丫环们将炕铺整理好了,和蒋仪两人上了炕,厨房送来些鲜果冷盘,祖孙俩便吃了起来。
李氏并不怎么吃,而是仔细端详着蒋仪道:“外祖母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那蒋家也不是人,带去多少信,送了多少东西,从来没有回过只言片语。”
蒋仪慢慢嚼用了些东西,四年的尼庵生活最缺的就是吃穿,她想过多少次从尼庵逃出来,却又深知逃出来就等于做实了某些事情,而这场大雨,竟是天赐的机会,命运在她快要十八岁的时候给了她意外的惊喜,这惊喜却还潜藏着危险。
李氏抚着她的头道:“你先休息两日,然后就去趟清王府,见一见你元秋姐姐,她是最孝顺的,也最怜爱姊妹们,她见了你,喜欢你,叫你留下,这府里就没有人说二话了。”
蒋仪道:“我幼时来,也是大姐姐最疼我,小时候也是她最爱抱我,如今也是好些年不见面了,想的慌。”
李氏点头道:“她是个有福气的,听说如今很受皇后娘娘器重,时常进宫,不过她膝下也就只有一个女儿,若再有个儿子就好了。”
蒋仪道:“必会有的!”
李氏却叹了口气,似是有心事难以说出来。祖孙俩正坐着,就见孟安家的领了一群人走了进来,弯腰的弯腰,磕头的磕头:“给老夫人请安,给仪姑娘请安。”
李氏因问道:“何事来了这么多人?”
孟安家的笑道:“这不是仪姑娘来了嘛,老夫人层里的人原本就不够用,二夫人就着我拨了两个,一个是蕊儿身边的大丫头银屏,一个原是伺候过咱们去了的二姑奶奶的婆子,四夫人见了,也将她身边的福春指了过来,给仪姑娘临时使唤。”
李氏看着地上满层子的人,她眼睛有些花,看不清楚,便随便点点头,因记起什么,忙问孟安家的道:“孟安可是已经给蒋家送信了?”
孟安家的弯腰回道:“晌午就送了,因四夫人吩咐过,人只怕这会儿已经上路了。”
李氏听了点点头,就叫人全退下了。待下人们都退下了,她才拉过蒋仪的手道:“好孩子,你与我说实话,在蒋家有没有发生过不好的事情,或是那余氏诱你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今你四舅母已经送了信去,只怕那蒋家就要来人,你先告诉了外祖母,待人来时,咱们也好妨一妨?”
蒋仪先是滚下两行泪来,却是摇头道:“不过是些不敬继母的罪,就是没有,她也要改我强安上一些,这其中却是有原因的,初时仪儿不懂,在庵中呆了几年,慢慢也就明白过来了,那余氏家贫,跟我父亲却是幼年的相好,他们不过是图谋我娘那份嫁妆,欲将我治死在庵中,谁人也不知,嫁妆便落在他们手上。”
李氏神色凝重,重重的叹息道:“我大周律例,女子嫁妆该有子女继承,若无所出,娘家自可要回,但若子女早夭,或有重罪,则财产由父母收回,那余氏虽是后来,却也是你的继母,如今只怕她拿这点来要挟咱们,你母亲的嫁妆竟不能到你手上,就难办了。”
☆、当年
蒋仪心道,若只是个不敬的罪,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继母继女,官府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偏向前出子女的,但若是这女子犯了不检点的罪名,不用说官府,族中就可以将财产扣下的。她不觉得叹口气心道,余氏好狠的手段好长的远见,如今她人到了这里,事情却还是虚悬着,自己这四年中将许多事都参详透彻了,却也正是因参详透彻了,才知余氏给她挖的坑如此难解。
她见外间窗帘影影绰绰,似是有人的样子,便轻声问道:“谁在外面?”
一阵风透帘进来,却是徐氏带着抱瓶,徐氏方才听壁角,听得个一清二楚,心道这蒋仪必不会骗她外祖母,看来她却是没做些什么丑事,即是如此,那真是上天降给她的一注横财,要好好争取过来才好。
这样想着,脸上便不由的喜庆起来:“我到大嫂那里要了些王妃出嫁前穿的衣裳,来给仪儿顶两日,”
抱瓶将一个包袱皮拆开,里面却是几件半新不旧的褙子襦裙衫袄,俱是积年的样式。李氏翻了翻,皱眉道:“总得有套像样的,她后日就要去王府,这样衣服如何能穿出去。”
徐氏忙道:“我也说了,可你知道三房惯会苛要这些东西,王妃几件好衣裳,早让三嫂讨去做鞋底了。”
李氏忖度一番,招了自己的大丫环青青过来道:“去后院库房开了我的首饰匣子,拣几样足金镶玉的厚重东西来,这会子拿出去,替仪姑娘打几样时兴的首饰。”
徐氏心道:这老太太存着家底不外露,几个亲孙女从来沾不上一点,原来是等着外孙女了。这样想着,却仍要笑道:“我因前儿生日,刚做了几件衣裳,就是老气点,不过放一放也能穿的,我这会就叫了裁缝来府,将衣服放一放,明日就送过来。”
徐氏说完便去了,蒋仪陪着李氏用了晚餐,不一会儿便掌了灯了,她歪在炕上,就见银屏和福春进来道:“姑娘要早些睡么,还是再坐会儿?”
蒋仪道:“叫李妈妈过来,我问她些话。”
李妈妈就是杨氏送来的,说是原先伺候过她娘亲孟珍的婆子。
两个丫环出去了,银屏先拿了张几子过来放在炕沿下,一会儿福春便领了李妈妈进来。
李妈妈请了安,蒋仪就示意丫环们扶她坐在几子上,方对两个丫环说:“天方擦黑,我手中也是闲的慌,银屏你去问四小姐要些针线白布来,我好做几张帕子用。天黑路不好走,福春也陪着去呗。”
两个丫环福了一福了去了,蒋仪忙下了炕,自己倒上一杯茶来端给李妈妈道:“妈妈曾经是在我母亲身边呆的,我却怎么不曾见过?”
李妈妈因拿袖子揩眼道:“前二姑奶奶出嫁时,我有三十余岁,因阖家都在这府里,所以就请恩留在了这府里,没有陪她嫁过去。因着历县远,我后来又陪了四爷一家去了凉州数年,竟是没有再见过姑奶奶。”
蒋仪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如今思母甚重,见了妈妈,就如亲见母亲了一般。”
李妈妈忙忙的屈膝跪地道:“这怎么敢当,这怎么使得,既是二夫人让我来伺候姑娘,我必定会尽心尽力的。”
蒋仪忙将李妈妈扶了起来到几子上道:“我初到这里,许多事还要妈妈指点。”
这李妈妈看起来人也还厚道,原是李氏娘家的奴婢,李氏有次回门见她人勤快,身体壮实,又与孟珍投缘,便讨了过来,配了孟家家奴,便一直在孟家做工的。
蒋仪心想她小时候带过自己的母亲,与母亲想必有几份恩情在,若是好好拉拢了,倒能成个助力,她如今身无分文,又初到这里,杨氏徐氏送来的两个丫头都是大了的,要想差遣些隐秘的事情自然不可信,况且做为奴婢她们是不能随意出府的,这李妈妈住在府外,每日清早过来点卯,夜里做完事就要回家的,要在府外做些事倒也方便。
想到这里,她就将自己这些年贴身戴着的一只玉佩拿了下来递到李妈妈手里道:“这东西也是母亲留于我的念想,我如今身无长无,却有许多事要办,还请妈妈出府将这玉佩当了,换成钱来给我。”
李妈妈接过玉佩凑在灯下一看,那玉佩玉色澄清,顺纹雕了一朵硕大的菊花,在灯中隐隐透着些纹路,却与这菊花相得益彰,这东西当年孟珍一直贴身戴着,是孟澹从凉州带来的,她宝贝的不行,想必是去世是传给了蒋仪。李妈妈惊道:“这是你母亲最宝贝的东西,如何能当得,如今你既到了府上,自然有人供吃供穿,再等一月,就有月例银子下来,你要卖什么也是方便的,这东西却千万不敢当。”
说着便将玉佩还给了蒋仪。
蒋仪心中也是有些计较的,王氏送的手镯,杨氏送的项圈,都是眼晴能看见的东西,自己是万不能当的,当了就要出事非,而徐氏送的包银钗子,却是不值几个钱,若当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