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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公点头,坚定的道:“这世上唯有君文竹种的出白玉梅。”
长平帝嗤之以鼻,拍了拍巴掌,玉莲生就走了进来。
“把朕花房里的那盆白玉梅搬来。”
孟景灏和秦国公相视一对看,皆讶然。
片刻,一个太监抱了一盆梅花进来,长平帝就道:“送到秦国公眼跟前,让秦国公细细的看。”
秦国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一盆白玉梅。
“这种梅花早几年朕的花房就栽种出来了,老国公还说什么,这世上唯有君文竹种的出来,可真是笑话。”长平帝看看秦国公,再看看孟景灏,微露讽意,“还有,大师早和朕说过,他察觉乐平为情障所迷,怕他走火入魔,故先带着乐平入山苦修去了,可不像你们说的,他们畏罪潜逃了。太子,乐平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简直欲盖弥彰!
长平帝冷冷的想,也对,他连自己的女人都能利用,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呢。
若说之前长平帝对孟景灏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已经肯定了,孟景灏已经不满足做太子了,枫叶山叛乱,蒋潜之死,老大之死和他都脱不了关系。
第87章 我贪,我执
从乾清宫出来,孟景灏搀着秦国公走在青砖宫道上,一时祖孙二人都静默不言。
孟景灏肃容阴郁,秦国公的背比来时佝偻的更厉害了些。
“父皇有废我之心。”抛却了那代表了天下第二人的自称,望着长长的宫道,孟景灏冷声道。
“不要轻举妄动。”老国公将手搭向孟景灏的手背,重重按下。
“此番,我完全能够理解,为何大哥要铤而走险,发动叛乱了。外祖父,我心里此刻很煎熬。父皇疑心之重,比我想的有过之无不及。”
老国公看了一眼孟景灏的脸庞,轻轻叹气,“你父皇非嫡非长非贤,资质平庸,他心里卑微着呢,可他是皇帝,越是卑微越是疑心别人瞧不起他,他越是要用手里的权利压服众人。”
孟景灏抿唇不语,望着宫门,眸色深沉。
乾清宫内,长平帝吃了块芝麻糕,捧着热茶,面色不愉。
彼时,玉莲生已在炕桌上摆好了棋盘,并黑白两盒棋子。
“你也坐,陪朕下盘棋。”长平帝道。
玉莲生应是,在炕上坐了半个屁股。
主仆下起棋来,但玉莲生发现长平帝根本就心不在焉,故此默默的看棋盘,并不吱声。
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长平帝微露志得意满,太子虽轻易废不掉,却也不是不能废,只要稍动脑筋便可,他为帝王,他才是执棋人,诸多棋子,随他摆布。
“太子禀报的事情你也听见了,你觉得君文竹真的没死吗?”
“奴婢不敢妄议。”
“即便真的没死,凭他们祖孙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君家军,在那场宫廷政变里就被父皇屠戮干净了。还有秦国公说的那种毒药,朕信有,可那又如何,鬼蜮伎俩,还能颠覆得了我大胤江山?笑话。不过是太子联合了秦国公绞尽脑汁把脏水泼给乐平,欲盖弥彰罢了,朕剥夺了太子的政权、军权,太子一党着急了。”
长平帝将黑子一扔,命令道:“传雍亲王。”
春雨濛濛,烟笼长空。
梅怜宝站在灵堂的门槛上,望着擎着一柄紫竹伞,缓步而来的梅怜菱,道:“四姐姐,你又是第一个来祭奠的。”
梅怜菱将伞交给一旁的婢女,越过梅怜宝,现在牌位前上了一炷香,这才返回来道:“这次来晚了,不过我是故意的,梅怜奴和三儿不一样,我和梅怜奴什么情分都没有。倒是你,原来最重姐妹之情的是你。先是为三儿办了灵堂,现在又为了梅怜奴办。”
望着被细雨冲刷后,越见青翠的花木,梅怜宝风轻云淡的道:“举手之劳罢了,做姐妹的,有今生没来世,恩仇怨怒,都在她们死后消散了,我不想带着任何遗憾或者仇恨去往下一世,这是梅怜宝的最后一世。”
梅怜菱看着梅怜宝,倏忽一笑,“小七长大了。”
“长大了。”梅怜宝也笑,姐妹两人,一个明艳云轻,一个人淡如菊,两种风情,点缀着这湿漉漉的雨天。
“四姐姐,我突然明白,不论你处于怎样的境地,你都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在逆境里求生,在顺境里安然,不怨不恨,不贪不执,花开自在,你这样很好。”
“你既看的明白,为何不去做?”梅怜菱道。
“我?我贪,我执,注定做不了你。”
此时,梅怜荟身边的嬷嬷来了,是个面善的长相。
“给夫人们请安。”嬷嬷是个嘴甜的,不问是什么位分,都敬称为夫人准没错。
“起来吧。大姐姐不来了对吗?”梅怜宝道。
“我们荟夫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怕冲撞了,就不来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梅怜宝道。
这嬷嬷告罪一声,擎着纸伞走了。
走了嬷嬷,来了梅怜芷,这次再见,她的脸色更凄苦愁闷了。
“太子这些日子逮着老太爷参奏,老太爷气的了不得,听闻又是你邀请我,死活不让我来,我求了好久才能出门,却也只能呆一会儿。”
蓝玉领着婢女搬了三个绣墩来放在廊庑上,三姐妹依次坐了。
“可我想出来,不为了祭奠梅怜奴,她没那个福气,只为了能喘口气。”梅怜芷抹着眼泪道。
抬起的手臂,春衫下滑,露出胳膊上尤带着血丝的鞭痕。
梅怜菱叹息为她拭泪,梅怜宝不以为奇。
“蔡则用处子精血炼长生丹的事情,你可知道了?”梅怜宝道。
“昨儿他发脾气,我偷听见了,吓个半死。老畜生。”在太子的别院里,梅怜芷压抑不住心里的怨恨,破口大骂,“那老畜生有病,还病的不轻,我从不敢和他一个床榻上睡觉,我怕睡熟了,半夜他把我掐死。他是战场上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人,从来都是枕戈待旦,以前还有人给他守夜,到后来他发病杀了五六个婢女,就再也没人敢了,宁死都不去。”
彼时又有人来,是梅严德身边的管事,“给三位姑奶奶请安。”
“说。”梅怜宝道。
“老爷忙着点货,不得空,让小的给七姑奶奶带句话,梅怜奴和咱们梅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必为她伤心,让七姑奶奶早些回太子府伺候太子。”
梅怜宝愕然,看向梅怜菱和梅怜芷,“父亲何意?你们都知道了?”
梅怜菱道:“之前也不确定,有父亲这句话,我就能确定了,梅怜奴不是父亲的女儿,梅怜奴的生母是个花魁,被父亲纳为妾后,九个月就生下了梅怜奴,父亲气个半死,而花魁又因大出血死在产房里,父亲就把怒火发到了梅怜奴头上,将她弃到狗窝里,任她自生自灭。”
梅怜芷接着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父亲瞒的紧,可哪有不透风的墙,我姨娘打听着了,跟我说的。”
“那会儿,我姨娘和三姨娘交好,就是三姨娘透露给我姨娘的,于是我也知道了,我姨娘还交待不许和梅怜奴玩。”梅怜菱道。
“弃子……原来如此。”梅怜宝喃喃一句。
“那会儿看着你变着花样的给梅怜奴送吃的送穿的,我还躲在旁边,拉着小四嘲笑你傻来着。”梅怜芷捂着嘴笑起来。
“看我笑话呗。”梅怜宝翻梅怜芷一个大白眼。
“大姐姐没来?”梅怜芷问。
“怀了孩子。”梅怜菱简单一句,想到一事便笑道:“听我们老爷提过一嘴,昭和郡王要娶镇国将军的嫡女了。”
梅怜芷笑道:“大姐姐是镇国将军的侍妾,小七是太子的夫人,太子和昭和郡王又是亲兄弟,按着咱们姐妹算,这辈分乱了套了。”
可谁又拿侍妾当回事呢?
这个话题冷了场。
梅怜宝望着淅淅沥沥越下越大的雨幕,道:“上次给三姐姐设灵堂也是一个雨天呢。”
又说了会儿闲话,梅怜芷和梅怜菱就都走了,梅怜宝又呆了一会儿,蹲在梅怜奴的牌位前,又给她烧了许多金银珠宝,婢女仆从,马车、轿子,甚至还有纸扎的大宫殿。
“一路走好,下辈子擦亮眼睛再投胎。”
日子匆匆而过,春尽夏至,女子们褪去春衫,穿上了轻薄飘逸的纱裙。
立夏,长平帝率领六部九卿,在南郊迎夏,夏季在五行中属火,而火色红,故御撵的车旗,长平帝以及诸臣的服饰皆用红,然而跟随在长平帝身后迎夏,祭祀神祗炎帝、祝融的,却不是太子,而是雍亲王。
雍亲王一党日益骄横,隐隐有压住太子一党的势头。
太子一党多为圣祖死忠后裔,而攀附雍亲王的则多是后来居上的将领文臣,两党相争,雍亲王站在朝堂为头领,太子却被长平帝压在府内,令太子一党极为不满,却隐而不发,被家中长辈死死按住。
立夏后,便是昭和郡王大婚。
这日,风和日丽,太子妃在水榭里召见了梅怜宝。
太子妃坐在贵妃榻上,梅怜宝坐在面窗的绣墩上。
“明儿是昭和郡王大婚,按礼咱们要去参加宴席,我想带着你去,你是太子新封不久的夫人,是时候出去见见人了,往后,若是,如雍亲王要纳一位夫人,我身为正妃不好去,就需要你跟着太子去撑脸面,其实也不必你做什么,就是陪着新妇,说些场面上的话也就罢了。”
见梅怜宝不以为意,太子妃就直起腰,拉过梅怜宝的手,推心置腹的道:“前些日子是我钻了牛角尖,险些因识人不清害了珏哥儿,多亏了你及时识破了梅夫人。我带着你去,是想补偿你,能被本宫带出府去的,可都是有地位的夫人,往后你出去应酬,她们也不会欺辱了你去。”
话说到这种程度,梅怜宝若是不应,就显得不识抬举了,她暂时不想和太子妃交恶,就点头道:“婢妾去就是。”
太子妃笑着点头,看向红珠,红珠便将一直捧在手心里的首饰盒递到了梅怜宝手里。
太子妃道:“我知道你也不缺这点子东西,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梅怜宝打开一看,里面放了满满一盒五颜六色的宝石,“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色的头面,所幸就给你些宝石,你自己着人去打吧。”
梅怜宝起身道谢,告辞走出了水榭,回到秋夕斋,蓝玉就兴奋的道:“夫人,这可是好机会,明儿穿什么,咱们可得好好选选。”
可这会儿除了找出乐平郡王和寒山圆悟,将他们切成片能令梅怜宝高兴之外,她对出门参加宴席一点也没有兴致。
梅怜宝往罗汉床上一歪,拿起一颗红枣啃着道:“你选吧。”
蓝玉就去扒拉梅怜宝的箱笼,选出一条绯色绣翠兰的裙子,“夫人,这条如何?您穿上肯定艳压群芳。”
“我就是不穿也艳压群芳。”梅怜宝笑道,有了点兴致,“配上一条烟青色的披帛就很好了,就这条纱裙吧。”
蓝玉笑着应是,“那奴婢去放好。”
梅怜宝挥手,打了个哈欠。
待蓝玉再回来,就见梅怜宝已经回头朝里闭目睡了,她又去抱了一个薄毯子回来,为梅怜宝盖上,随后悄悄走了出去。
廊庑上挂着几个鸟笼子,有鹦哥,有画眉,还有黄嘴黄脚的黑羽八哥,蓝玉给它们添了点水和米粒,打了个哈欠就吩咐秀音、秀林道:“夫人在屋里歇午,你们守在门口,随时听候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