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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不必早,一切早已经天注定。”
“是啊,天注定。”曹炟这样叹着。
“你原本不信天命。”尉迟靖道,“我记得当年,敬恒皇帝还只是最不得势的皇子,而你也只是齐王。我曾经数次劝你莫要违逆天命,可那时候,你根本不信天命,你只信自己。”
“我错了。渤”
“你没错,你的确应该信自己。”
尉迟靖说到这里,忽然将那本《王传》从怀里拿了出来,递到他的眼前。
“这本书,我昨晚看过了。”尉迟靖道。
“这本书里,并没有任何关于曾经陈留王一族被陷害的证据,而是讲述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失去家人,孤苦的小女孩的故事,那个小女孩,在父母家人皆被杀死的时候逃了出来,或者说是被救了出来,上官敬的妻子,护送着自己的儿子和这个小女孩,一路往东逃去。”
“后来,在一次的围缴中,官兵逼迫上官敬的妻子交出孩子,因为刻意的隐瞒,官兵并不知道她带着两个孩子,所以她只需交出一个,便能保住另外一个。她在最后的关头,交出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保住了自己的儿子,小女孩因此被官兵带走,最后却不知是何原因,居然给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里又泛出柔光,静静地看着曹炟。
曹炟终于道:“当初,我年龄尚小,并不懂得那么多的国家大事,只是觉得,那么多大人,为何一定要杀死一个小女孩?所以才让人悄悄地放了你走,并且送到了燕苍山附近,我知道山中高士杨筠松在那里,他定不会见死不救。”
尉迟靖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下山的那一天,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因为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认为我一定记得自己的身世,来到邾国是报仇来的,所以你一直与我做对,但你同时又爱上我,对不对?
所以,你那么矛盾地,一边想要保住我的性命,一边又反对我做的所有决定,因为你觉得我一定会对邾国不利,包括当初选择敬恒皇帝,在你看来也不过是我报复邾国的一个举措。”
真相就是这样的残忍,这才是两人一直以来,相爱相杀的根本原因,两人从未好好的爱过,偏偏又爱的那样认真。
曹炟一时间,面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王传》这本书,原本就是只是基本完整的记录了当年陈留王一族被杀的事情,只是书中透漏的细节,使人们能够猜测到,陈留一族还有个女儿活着,所以这本书,绝对不能流传出去,否则那个小女孩的性命堪忧,因此,你毁了书局及书局内的所有人,让这个秘密继续保持下去,你只是单纯为了我吗?才杀了这许多人?”
“当初,的确是我派人将你送到燕苍山附近,但我并不确定杨公是否真的收留于你,也不能确定沈婥是否就是尉迟靖。只是后来,这件事却被有心人知道,三子夺嫡自诸皇子小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人抓住这件事大造文章,《王传》本来只是记录陈留一族的事情,只是被人告到父皇那里,说此书写的是有关陈留旧部归属及当年被陷害的真相。
这样的情况下,父皇必然会查看这本书,必然也会知道陈留一族还有嫡女,必然也能知道,当初是我救了那个小女孩。若他真的知道这些事,小女孩自然幸,而我也必受牵连,轻则失去皇子之位,重则有可能被父皇杀害,父皇生平看起来虽然懦弱,然而骨子里是个很强硬的人,若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背叛了他,就算这个儿子能够免强留下性命,这个儿子背后的这些人,却有可能都活不了了。”
他这样一说,尉迟靖马上便明白了。
《王传》这本书,并非真的是有利于陈留一族的,也并非是敬重陈留一族的人书写,相反,它是祸害,不但能害了陈留一族的最后一根秧苗,也能害了曹炟,是有人相用这本书,一石二鸟。
曹炟杀了书局之人,却保留这本书,大概原本就只是为了自保,但这本书大概也是唯一还原了当时情况的一本书,他偷偷地藏起一本留下来,或许只是想着有一日,真的在陈留一族的冤案真相大白时,再拿出来公之于众。
也或许,就是在等尉迟靖的出现,将这本书亲自交给她。
无论如何,可以确定,其实正是当年还很幼小的曹炟,为了一点悲悯之心,而救了她的性命。后来在东窗事发时,又是曹炟一手收拾了这个残局,保住了她的身份和性命。
从这本书,也正是确定了她的身世,让她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去,让她确定自己的确是陈留一族的遗女。
“靖儿,我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到现在,注定要护住的人太多,而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若说争取过什么,便是在与你的事情上,曾经不顾一切。这可能是我生命中,唯一为自己做的事,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与阳光。”
尉迟靖再也忍耐不住,忽然扑到了他的怀中。
紧紧地抱住他,“你可知,我是祸害!?当年的沈婥,早已经知道陈留一族的冤魂是留在倒阴阳八卦阵内,阵内压的是当年天烬的皇后桑日娜娜,她早已经推测出,有可能是你们曹家,害了陈留一族。她之所以,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大概是因为,知道曹煜若当了皇帝,便一定会给邾国带来大劫,走不少弯路,她爱曹煜,却也害了邾国,你道为什么?因为又爱又恨,她的死,明明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她已经失去了记忆,却遵循了自己最初的决定与选择!”
是的,曹炟的怀疑从来都是对的,如此大的血海深仇,没有谁能够轻易地放下。
沈婥,的确是杨公派往山下的一支利箭,她才是让一切都脱轨的真正原凶。
曹炟的声音也终于忍不住微颤起来,“她,她知道了吗?”
“她知道,倒阴阳八卦阵中的蛇形物,是陈留一族的英魂,她原本是知道很多事,只是后来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或许是强行忘记不想让自己记起来,她催眠自己,她爱着曹煜,事实上,却是那么残忍地对待了邾国,邾国这后来几年的状况,分明就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所以和帝,我是祸害,这样的我,你还爱吗?”尉迟靖喃喃地说着。
“爱,从来都爱。”曹炟紧紧地拥住她。
只是有些问题,他还是没有消化掉。
比如,蛇形物竟然是陈留一族的英魂化成……
比如,这蛇形物,到底是如何出现在倒阴阳八卦中的,这些事,他都不太清楚,也不敢想象。
曹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你身负血海深仇,是我曹家对不起尉迟家,你我二人最早的相遇便是一场诅咒。靖儿,我的确是不想信命的,在你失去记忆之后,我便想着,既然你不信,那么我也不信,我要和你站在相同的立场上去与天意搏一搏,然而,天意弄人,因为我的固执和自信,差点让你失去性命,最重要的是,如今尹铉根本容不得你,你留在我的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说,我们的缘分,仅止于此吗?”尉迟靖道。
没等曹炟回答,她又道:“是啦,既然从开始就是一场诅咒,又怎么好期待好的结果?”
“可是,我不会原谅你的,和帝,你选择娶别的女子,此时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放弃了我们的感情,我不会原谅你。”
曹炟黯然抬眸,半晌才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她慢慢地从他的怀里脱出来,一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这个傻瓜,当年若是不救我,便没有了后面这所有的苦。”
“可是若重来一遍,我依然会做这样的选择。靖儿,我从未后悔当初。”
“那我也要说一句,我愿意留下来,与你同死,你愿意吗?”
曹炟的心揪了起来,之前抱着沈婥的尸体逃离皇宫,和后来在地牢里,安歌的尸体被送到眼前的情景,似乎还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曹炟的身体乍然变得很是僵硬,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眸光中有突然而出的混乱与茫然,还有恐惧和无助。
他没有回答,他明白尉迟靖这样说时的深情,可他实在害怕那样的情景再次重演。
一阵阵的气血翻涌,一缕血丝终是从口角缓缓流下。
曹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尉迟靖惊呼了声,连忙抱住他的身体,亲吻着他的额,他的脸,他的眼睛……
流着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莫要难过悲伤,今日一切,非你不爱我,也非我不爱你,而是命数使然。和帝,我不再怪责你了,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况且陈留一族的冤案,总还是要查出来的,要不然我亦会死不瞑目,如今邾国这样的情况,我留下来的确无益,我走了,但我知道你心里爱我,或许已经足够了……”
曹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与尉迟靖相拥,尉迟靖感觉到他的泪流在她的颈子里,湿湿的,凉凉的,知道从现在开始,此后的命运,皆不在二人的掌控之中,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虽然此刻不是死别,却是生离,而且有可能,这世都再也见不着面了,也有可能,下次再见面时,是比此时的情况更加令人心痛和无奈。
不知道是谁先吻上了谁,总之,他们似乎要化为两个泥娃娃,将彼此吻到碎裂,再合二为一。
那呼吸相闻间,生命已经融入对方的生命,即使马上要远离,两颗心却紧紧地绑在一处。
此生,两颗心再无分离的可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才从这世界末日般的碎裂而又震动的情感中清醒过来,终于能够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要小心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若那天烬皇后桑日娜娜真的出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而且况离与火公主一起陷入其中,若他们需要帮助,一定要帮助他们,对付这几个老怪物,怕没有况离和火公主是不行的。”尉迟靖一边拿出针线,替曹炟把之前与黑衣人打斗时不小心扯落的红绸重新缝好,一边嘤切叮嘱。
“靖儿,我们现在的困局,都是那几个老怪物造成的,但只怕有一日,你若与你师父遇上,你该当如何自处?”曹炟还是有些忧心此事。
“呵呵,他的弟子是沈婥,沈婥早已经死了。”尉迟靖决义不再认这个师父。
红绸缝好后,又给他扯扯直,“出来的时间很久了,你怕是得继续去举行大婚了,再晚些时候,不知道尹铉又会闹出什么事。还有尹凤,她并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与她在倒阳阴八卦中相处良久,她练有很厉害的邪术,你要小心她,莫要着了她的道儿。和帝,你可以娶她,但你不许爱上她。”
曹炟没想到,这尹凤居然也是身怀绝技的,心内很是震惊,又惊讶于她的戏演得可真好,当下只捧着尉迟靖的小脸,在她的唇上吻了下,“我已经是你的人,此生不变,再不会爱上别的女子,和别的女子做那种夫妻间的事了。我要为你守身如玉,不管是心,还是身。”
一个大男人,正儿八经地说这么件事,终于惹得尉迟靖噗嗤地笑了出来,却见曹炟微微蹙眉,不太高兴地道:“你不信吗?我是认真说的。”
尉迟靖再次扑到了他的肩上,眸子里渐渐地溢出泪花,“和帝,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却依旧不信天命,只是后果如何,殊难预料。和帝,我要你保重好自己,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