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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文,你知不知道你被分去了哪里?”
“云南西双版纳,听说那里是个极美的地方。”胡维文有点小开心。
“美?美能当饭吃?再美的地方也要侬双手去田地种出米来吃!”田满杏冷冷地插嘴。
胡维文撇了撇嘴,没敢反驳,姆妈就是太现实了,一点都不浪漫,现在的胡维文还是个有点小资情调的上海青年,根本就体会不了柴米油盐酱醋在人一生中的重要意义。
“云南那个地方都是强盗哉,以前那里有很多马匪的,阿拉医院有个叫史密斯的医生就是在云南被马匪杀死的,哎哟,我头晕,喘不过气来了!”
周雅丽又不行了,靠在沙发上呻吟,胡维文忙又给她抹了点清凉油,田思思看得暗暗好笑,这个周老太太倒是和《傲慢与偏见》里的班纳特夫人很像,只不过班纳特夫人的口头禅是“我的神经又要衰弱了”。
“阿娘,侬那是解放前的事情好不好?现在是新社会,哪里还有马匪?”胡维文有些无奈。
“那也说明那里的人都是很野蛮的,反正我不同意侬去那个鬼地方。”周雅丽索性耍起无赖。
“阿娘,我已经报名了,改不了了!要是不去的话,阿拉一家都要被评为落后分子的。”
胡家人都吓坏了,这个时候如果被弄成落后分子是极恐怖的。会影响到孩子的婚姻大事,甚至事业学业。
“我插句嘴,你们也不要把下乡想得太恐怖,年青人去农村锻炼锻炼也是可以的。不过地方倒是可以改改,去个有熟人照顾的地方要好点,这样你们也不用那么担心。”
贺学文本来是不想管人家的家务事,只是田思思在他耳边叽咕了半天,一定要他出来说这句话。女儿的命令大于天,贺学文只得出这个头了。
“学文说得倒是有道理,可是阿拉一家亲眷都在上海,外头根本就没有熟人啊!”
周雅丽先是眼睛一亮,但随即便又暗了下来,猛地她又道:“要不让维文也去新疆,那里好歹还有我大姐的孙囡阿华在那里,两姐妹还有个照顾。”
“阿华自己都苦得要死,怎么照顾维文?”田满杏反驳。
周雅丽想想也是,觉得头又晕了。拿着清凉油放在鼻子下面使劲嗅,其他人也都愁眉苦脸地想哪里能有熟人可以托付,田思思见状便抓住时机插嘴了。
“三姑,可以让维文哥去三伯那里种田嘛,要是有人欺负维文哥,三伯一枪就把那些坏人毙了。”
田思思边说还边比了个打枪的手势,可爱极了,田满杏和田满铜眼睛一亮,对啊,三哥在内蒙古乌兰察布盟。只要让维文去三哥那里就行。
见儿媳妇脸上露出笑容,胡耀汉忙问道:“满杏,侬三哥是在哪里啊?”
“爹爹,我三哥在内蒙古乌兰察布盟。他在部队里作领导,在当地还是能说上话的。”
“阿爷,我三伯可厉害了,他是那里的师长,我爷爷说,我三伯要管好多好多人。有一万多呢!”
田思思带着点夸张的语气,并用手比了个大圆圈,她也是故意这么说的,田满杏不好说自己家亲戚威风,她一个小孩当然没关系了。
“哎呀,师长哎,满杏,侬三哥这么威风怎么都不跟阿拉说呢?就这样,让维文去侬三哥那里,耀汉,侬下午抓紧时间去找关系,把耀汉弄到内蒙古去。”
周雅丽立刻喜上眉梢,恢复了神采,田思思看得好笑,这个周老太太倒也不是太难相处,说起来就是一个有点矫情的老太太,还十分好面子,不过也挺热心的。
胡家人都高兴了起来,胡定北和田满杏准备回去继续烧中饭,胡维文童鞋不乐意了。
“我不想去内蒙古,我要去西双版纳,我都已经报好名了。”
田满杏一阵火大,到处找鸡毛掸子,田满铜忙把鸡毛掸子藏在身后,免得三姐爆脾气一来,没轻没重的。
“维文,小舅得说说你,你不能光想着自己开心,也要为你阿爷阿娘爹娘想想,你要是去了西双版纳那么远的地方,他们在家里该有多担心,而且你阿娘身体不好,你就忍心让你阿娘天天担心你吗?”
田满铜说得十分感性,周雅丽感动得眼泪又要出来了,胡定北也在一旁说道:“维文,侬今天实在是太让我们伤心了,去下乡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人商量,自作主张就报了名,这倒也罢了,现在阿拉希望侬去三舅舅那里,让家里人放心,侬为什么不要去呢?”
胡维文的面上有了一丝松动,田思思忙在一旁添砖加瓦,“维文哥,我三伯那里可好玩了,那里有大草原,可以骑马,还可以每天喝牛奶,还能吃牛肉干,三伯说等再大一点就带我去那里骑马!”
“是啊,维文哥,你先去,等以后我们去了一道骑马,多好玩啊!”
田新华也凑热闹,他虽然不懂下乡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下意识地觉得胡维文应该去内蒙古,俗话说有朝里有人好办事嘛,有三伯在那里罩着,胡维文肯定过得有滋有味的。
“维文,我又多句嘴,西双版纳那个地方我是去过的,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美,没有水没有电,没有电话,没有电影院,去买东西需要走几十里甚至上百里路,而且那里的当地人还很排外,维文,那里并不是一个适合你生活的地方。”
贺学文淡淡地述说,声音低沉,但却很有磁性,也极具说服力,胡维文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第169章 说服
胡维文总算是被说服了,同意去内蒙古,胡耀汉本还想去托关系,却被胡维文拒绝了,他说内蒙古去的人很少,只要跟班主任说一声就行,学校欢迎还来不及呢。
原来此时正是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扩大规模四处招兵买马的时候,不过很多上海人不愿意去内蒙古这种塞外地区,在他们想来,云南虽然也苦,但好歹还是在内陆嘛,心里也觉得安慰一些。
“那侬赶紧去,现在就去把地方改了。”周雅丽催着胡维文。
胡维文只得骑上自行车出去了,待中饭摆上桌时,他才回来,“改好了,去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我去的是乌兰察布盟的21团。”
“哎哟,这可真是天注定了,满杏侬三哥不是正在乌兰察布盟的?”周雅丽的记心倒是很好,只听一遍就记住了这个地名。
“对啊,我晚上就给三哥打电话,让他以后关照关照外甥。”田满杏也很高兴。
胡家一家人都很开心,胡定北为客人倒上啤酒,田满铜拒绝了,“三姐夫,我不能喝酒,下午我要开车回去的。”
“哎呀,满铜就在家里住一晚上再走,侬大老远地跑过来,怎么能不过夜呢?侬听我的,今朝不回去了,明朝再走。”周雅丽的心情很好,非得让田满铜在家过夜。
田思思也不想让田满铜回去,有田满铜在这里,她也能放松一些,主要是田满杏家她是第一次来的缘故,若是没有田满铜在,她总觉得有些拘束。
田满铜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现在被胡家人这么热情挽留,最主要是小侄女儿乞求的小眼神,看得他心软得跟棉花糖似的,便点头答应了。
田思思立马笑颜如花,低头开心地吃起菜来,今天的菜还是比较丰盛的,红烧肉。红烧带鱼。蒸风干鸡肉,韭菜炒鸡蛋,蒸茄子等。由这又可以看出胡家人的生活质量还是很不错的。
“阿囡,吃带鱼,侬三姑烧的带鱼还是很不错的,也是侬口福好。阿拉鱼票快要到期了,今朝刚刚买回来的。要是平时阿拉也是不大吃得到的。”
周雅丽热情地为田思思夹了一块带鱼,田思思真是受宠若惊,记得前世钟菊英说过,七八十年代的上海人过日子可是极节省的。一块带鱼一家人要吃好几顿,半块腐乳一家十来口人得过一餐泡饭。
“谢谢阿娘,阿娘吃带鱼。我不爱吃鱼,刺太多。”
田思思怎么肯吃这块奢侈的带鱼。这个时候就算是胡家人怕也一年只能吃上两三回带鱼吧。
她把带鱼夹到周雅丽碗里,周雅丽还想夹回来,贺学文笑道:“胡姆姆不用夹给阿囡了,这小精怪是真不爱吃鱼的,在家里吃鱼也只吃鲫鱼肚子上一点肉。”
周雅丽这才不夹了,不过她自己也不舍得吃,放到了小孙子胡维新的碗里,田思思看着心里不好受,带鱼她前世都吃厌了,嫌太柴,前世她只爱吃鸦片鱼和多宝鱼,那个没刺,肉也嫩。
可是现在这小小的一块带鱼却成了鱼翅一般的奢侈品,一家人推来让去,虽然温馨感人,但也心酸。
唉,她还是想想办法弄点食物出来吧,看起来他们得在胡家住上几天呢!
中饭吃毕,胡耀汉和周雅丽都去睡午觉了,周雅丽说她睡醒后就带贺学文和田思思去她朋友家里测脉,老太太还是挺热心的。
田满杏去给他们收拾客房去了,好在胡家房间多,要不然像别人家那种四代挤一个房间的,也没那个底气留宿客人。
贺学文借了胡家的自行车去旅社拿行李,之前他根本就没想到在胡家留宿,现在胡家人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拒绝。
田思思一定要跟着去,贺学文便带上了她,其实他们的行李并不多,不过是一些衣服,其他的东西都放在空间里了,放在外面的东西也是用来打掩护的,怕田新华起疑心,至于贺承思那家伙,从来都不会关心行李有哪些东西。
旅社离胡家并不远,骑车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返回时经过菜场,田思思小声说道:“阿爹,我们带点菜回去吧,我看三姑家里的菜也不是太多。”
贺学文想想也是,就中午一块带鱼都是让来让去的,他们这要住好几天,不得把胡家的好菜都吃完了,他把车停好,打算去熟食店买点熟食,现在这个时候菜场里的肉鱼蛋肯定早被人买走了。
“阿爹,不用买了,我那里有好多肉。”
贺学文哑然失笑,他倒是忘了,阿囡福地里可是有许多好菜的,于是他便推着车去了没人的弄堂里,用身子遮着,田思思拿出一条三四斤的肉,两条鲫鱼,一只家鸡,一只鸭,还有一大串香蕉。
前几个月赵老太孵化小鸡小鸭时,她找机会抓了几只进去,到现在赵老太都还一直以为那几只鸡鸭让黄鼠狼叨走了呢!如今这几只鸡鸭早已变成了一大群,蛋也生了好多。
“够了,够了,阿囡把鸭子收回去,香蕉也拿回去,上海哪有香蕉卖啊?先暂时拿这么多,以后再拿,一次要是拿太多的话,胡家人会怀疑的。”
贺学文被女儿的大手大脚吓坏了,边收东西边教育田思思,让她以后注意点,田思思嘻嘻地笑着,把香蕉收了回去,换成了几根香肠。
他们回去的时候周雅丽和胡耀汉已经起床了,田满杏正在打扫卫生,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只要醒着就得干活,要不然全身不得劲儿,也所以,胡家被田满杏擦拭得一尘不染。
胡家人都被贺学文的大手笔惊呆了,田满杏有点不高兴,“学文,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哪有让客人自己买菜的道理?你这是嫌我家的菜不好吃吗?”
“三姐别多想,三姐家的菜可比和平饭店的菜都要好吃呢,我在上海这里还是有点门道的,买这些东西比你们要省力,我都没把三姐当外人,三姐也不要把我当外人就好!”
贺学文极会说话,说得田满杏马上便阴转晴,她笑着接过这些菜,心里暗暗咋舌,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