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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意义上的新年。
就在小年夜这一天,宁王府迎了一对从北疆来的兄妹。
郑诚志和郑采薇。
郑诚志虎背熊腰,声如铜铃,带着一股子北疆男儿的豪爽,而郑采薇也比寻常女子高出半头来,却生得是亭亭玉立,腰间一把剑更是把她衬得英姿飒爽。
更为难得的是,她与郑诚志竟然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五官虽然没有京中女子的柔美,却透出几分英挺之气,别有一番风姿。此时兄妹两人站在正堂,一个豪迈、疏阔的北方汉子,一个英挺、秀美的俊逸少女,倒是让明华一时都有些愕然。
“恰是不巧,王爷今日有事出门还未回来。”她请两人坐下,然后让人去寻了秦莫过来。北疆那边的人,秦莫应当是认得的。
郑诚志在明华跟前不敢抬眼,早听人家说京城里面规矩大,生怕瞧了不该瞧的地方。倒是郑采薇一派乡野姿态,似乎是不知道规矩一般细细地把明华打量了两遍,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露出失落之色。
明华原本还被瞧得有些不快,见她这般姿态忍不住想笑。秦莫一时半会不来,她就与郑采薇聊起了北疆的事情。
郑采薇原本还有些拘谨,不过三五句话的功夫,许是说得都是她熟悉的事物,就大胆起来。话语间不由就讲到了如今在北疆丢了大脸的谢侯爷。
她说得神采飞扬,“那谢天峰也是啥的,刚去北疆的时候就耀武扬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侯爷一般。为着北陵国的人,北疆的将士倒是给了他些面子,想着确实不能在北陵国面前让他露了怯。谁知道,等北陵人走了,他还不消停,反而越演越烈,大家伙自然是不乐意奉陪了!他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跑江湖的,咱们还瞧不上他没点真本事呢!”
郑采薇眉飞色舞,比手画脚道:“那一日我看他又欺负刘大哥,就忍不住半路跟了过去,在他回去的路上把直接套麻袋把他给揍了一顿!”
谢天峰堂堂侯爷,回府的路上如何也不会只有他一人才对。明华听郑采薇避重就轻,直接说起谢天峰窝在府中几日不出来,就明白只怕那一日她还有不少的帮手。
也是,这样明丽动人的少女,身边怎么会少了护花使者呢。
“……什么谢侯爷不一样被我打得皮青脸肿,他自以为躲起来我就看不见了嘛……”
“咳咳!”一旁郑诚志听妹妹说得越发不像样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然后头埋得更低了些,“王妃,舍妹不懂事,还请王妃见谅。”他说着露出难色,“就是她惹下了这般祸事,我才带着她离了北疆,来投靠王爷的。我们兄妹两人,自幼被师父收养,名字都是他给取的。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亲友。师父过世,我们兄妹两人这才投军到了北疆,想着也算是学得一身武艺没有白费。”
谁知道郑采薇任性,惹了那么大的货。那谢天峰再是个软柿子,也不是他们能够随便捏的啊。他被人没头脑的打了一顿,自然要怀疑那几日被他责罚过的人,为了这个又恼羞成怒带着人出去一趟吃了败仗回来。
原本以为这事儿也就算了,却没有想到不过两天功夫,谢天峰就传出了之所以吃败仗是有内奸的消息。之前那几位弟兄更是被百般刁难,甚至于连着家眷都被抓了起来。
为了不牵连人,郑采薇几乎要冲进骠骑将军府去再大闹一场。还好郑诚志虽然笨了些,却还有些弯弯绕绕的,当夜带着妹妹入府大闹一场,临走长弓射箭,飞书一封承认了揍他的罪名,更是大骂了谢天峰没有半分用兵之才,害死了不少将士偏生把责任推到了莫须有的奸细身上。
然后兄妹两人连夜狂奔,一路躲过了追拿,到了京城投靠宁王来了。
明华听得惊异莫名之余,又有种心神向往的感觉。不过,这对兄妹倒真是一对妙人。
说话间,秦莫匆匆赶到,听闻是北疆故人来,他自然是不敢迟疑。被丫鬟带着进了屋,一见是郑氏兄妹当下就露出笑容,先是跟明华请安,这才与郑氏兄妹打招呼。
郑采薇此时倒是不怎么说话了,只看着郑诚志与秦莫说话,在旁抿唇似笑非笑。
两人叙旧一番,郑诚志又把事情略微说了一遍,秦莫闻言这才对明华拱手道:“王妃,下属这就出府去寻王爷回来,王爷若知道郑氏兄妹来京,定然十分高兴。”
明华心中了然,笑着道:“我已经派人去寻,你陪着他们兄妹说话,我让人安排住处才是。”
郑诚志的住处好安排,这王府空着的地方不少,临着秦莫周驰他们住就是了,看起来他们关系当时不错的。为难的是郑采薇,让她住后院客房倒是没问题,问题在于看她那跳脱的性子,只怕是难以稳住。可是,女客住前院也未免不像话。
明华想了想,最终给她安排了个好去处。
后院和前院之间,挨着校场的一个小院子。
只是那院子长久没有人住,又有些偏僻,倒是要好生收拾一番。明华一番忙碌,等都安排妥当就听绿桃匆匆来报,说是宁王回来了。明华收拾了一番,等到过去的时候就见丫鬟们上了酒菜,屋内美酒飘香,她进门正要行礼一眼见宁王端着酒杯,立刻上前拦了下来。
“王爷,陈大夫交代过,王爷不能饮酒的。”她说着轻轻从宁王手中拿走酒杯,见宁王神色错愕,却是柔柔笑着道:“王爷身子才略微好些,若是饮酒引发了旧伤,只怕郑氏兄妹也会心有愧疚吧?”
她回神坐在宁王身边,笑着看向郑氏兄妹,道:“有朋自远方来,王爷心中高兴,自然当美酒佳肴招待,只是王爷身子不变,若是喝酒,我来奉陪就好。”
郑诚志原本还想抗议,谁知道明华说她陪酒,他一下子就蔫了。
没看一旁宁王都什么没说呢。
郑采薇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在宁王和明华身上扫来扫去,半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笑着道:“是我们兄妹冒失了,并不知道王爷身子不适。”
她说着起身倒酒,“我自罚三杯。”
明华看着她喝酒,笑着道:“不过是王爷见着自家弟兄心中欢喜,倒是我扰了几位的兴致。”她说着也倒酒,饮了三杯。宁王在旁这才像是缓了过来,开口道:“无妨,我们继续说事儿,等我好了,咱们再痛饮三百杯!”
气氛这才又热闹了起来,听着这群人回忆北疆往事,明华纵然是心中憋着火气,却也不由听得出神。不过给宁王撤下了救换上来的,还是不客气的一壶浓浓的药茶。
宁王当着曾经部属兼兄弟的面,硬是面不改色的陪着喝了一大壶。
等人喝醉了被扶着去安排好的住处,夫妻两人回了容嘉居中,宁王这才立刻对红樱叫道:“水!”
红樱早有准备,这时候不等明华说话就立刻送上了一壶温热的白水,宁王接连几杯灌下去漱口,这才觉得口中味道略微好了些。
明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正想说话就见红樱凑了过来。她微微扬眉,红樱声音压得低低的,凑到了她的耳边。
“王妃,王爷之前喝的酒壶里,装的正是白水……”声音细如蚊蝇,却让明华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心中憋闷的那股气一时四下消散,只有些错愕的看着还在慢慢喝水,去除口中酸涩的宁王。
好像、似乎、也许是她误会了?
一开始见到宁王饮酒时的怒意此时全然化成了尴尬,明华挥手示意红樱离去,红樱立刻低头带着一应丫鬟退了出去,顺便把门给带上,挥手示意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
她亲自守门!
屋内,明华轻手轻脚过去,给宁王倒水。陈大夫开出来的药茶,她偷偷尝过一点,不过是拿着筷子在舌尖上略微一沾,只那酸苦艰涩的味道,就让她毕生难忘。
屋中,一个默默喝水,一个默默倒茶,倒是配合的默契十足。
许久,宁王才觉得口中舒服了些。
“王妃好狠的心。”他按住了明华倒水的动作,那壶从她手中拿开——里面已经空了大半,难得苦着一张脸给明华看,“为夫可是老老实实,滴酒未沾,王妃却下了狠手惩罚为夫。”
明华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微微一抖,半响才道:“王爷当时为何不说?”
若非宁王闷不吭声默认了,一副认错的态度,她如何会……想起那一壶的药茶,明华就觉得满嘴的药味——那原本是宁王能够慢慢喝上两三个时辰的量,如今不到半个时辰就喝完了。
宁王苦笑,只觉得只怕舌头要三五天没有味道了。
“当着郑氏兄妹的面,为夫怎么也要给王妃面子不是?”他低声细语,听得明华心中微微发颤,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宁王看了个清楚明白。
是了,宁王又并非蠢笨之人,两人婚后能够默契十足,自然是因为同为聪明之人,这才能够时时想到一块儿去。
她坐直了身子,看着宁王。
“那王爷如何看?”
宁王神色见有些怅然,半响才重新收敛了心神,冷声道:“那只是一起同生死过的兄弟,我并无它意。”
明华只得他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此时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拎起茶壶重新给身边要相伴一生的丈夫倒水,“既然如此,那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宁王却是又抓住了她的手,惊得明华撒了一桌的水。
“此事不用王妃费心,当我自行处理才是。”
明华闻言双眼陡然间像是被点亮了一般,放下茶壶起身有些手忙角落地把桌面上的水擦了个干净,这才稳住心神抬头看了过去,“王爷准备如何处理?”
“自当把话与她说个清楚明白。”宁王看着明华,“郑采薇我还是了解的,把话说清楚了,自然也就会断了她的念想。她非死缠烂打之人。”
明华点头,倒是没有因为宁王那一句类似于夸赞的话而吃醋,只认真道:“我还是挺喜欢她的。”
热情、豪爽,没有什么坏心眼,只一点不好心仪宁王。
她的丈夫,怎么能够随意让人觊觎呢?所以之前酒宴之上,明华雷厉风行一般阻拦了宁王和酒,一是恼怒宁王不爱惜身子,二是做给郑氏兄妹看的。
她心中有着七八分把握,宁王不会因为她这番举动而生气,然而心中始终有些忐忑,生怕宁王在弟兄面前觉得没了面子跟她拧着脾气来。这才没有留意宁王喝的本就是白水,哪里是酒了?
倒是宁王这种情况下还配合着她,把那一壶的药茶给喝了个干净。
明华心里倒是有些心疼宁王的,加上那一句“当我自行处理才是”,她如何会计较宁王说一句张采薇非死缠烂打之人呢?
更何况,她说喜欢郑采薇,也不是虚心假意。那是一个让人生不起来讨厌之心的女孩。只不过,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如今也有了妻室而已。
郑氏兄妹罪得厉害,当天晚上都没起身吃晚饭。明华让厨房给两人备着粥水,准备好了解酒茶,结果都在第二天一早才用上。
第二日简喆郑采薇的时候,她一脸的尴尬,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看样子是哭过。
宁王动作这般快?
明华心中微微摇头,只觉得宁王真是不会怜香惜玉,一边又觉得自己变得虚伪了,竟然隐隐有些开心。
郑采薇心里尴尬得不行,然而总不能躲着王府的女主人不见,更何况明华给她安排衣食住行,她总不能连声谢都不说吧。这会儿说完了谢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