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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眉道:“我会绣花。缝衣服和绣花应该差不多吧!”
罂粟笑了笑:“我能帮你缝吗?”
灯下白衣胜雪,青丝如瀑的罂粟,聚精会神地缝着太平的衣裳,此情此景,让太平想到多年前,武后也曾替她缝过一次衣裳,当时她问武后,破了换新衣便是,为何还有补?
武后是这样回答她:“每年母亲都该给孩子做衣裳,可母后要帮父皇处理许多事情,没时间做那些,今晚你衣裳破了,母后恰好闲着,能在你的衣裳上亲手缝上针线,也算弥补母后的疏忽。”
每当埋怨母后鲜少陪伴,孤独寂寞的时候,母后灯下缝衣的画面就会浮现眼前,她心里就会变得温暖无比。
罂粟咬断缝衣线,将衣裳递给太平道:“可以了。”
太平正要说些什么,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动人心魄的琴音,罂粟微微一笑:“他果然来了。”
说罢,罂粟在焦尾琴前坐下,拂动琴弦与屋外的琴音应和着。
太平精通音律,又遍赏名家技艺,可从未听过像今晚这样旷古烁今的琴音合奏,她不觉陶醉其中,难以自拔。
此时,袁一听到琴音,满脸恐惧地从床上坐起,擦着额头的冷汗道:“方才响起的琴音,虽如梦似幻,可终究掩盖不住时隐时现的戾气,难道是魔音琴少?”
第28章 氤氲馆解蛊(六)
在屋顶上,双手环胸的袁一看着,不远处盘膝而坐,抚着琴的魔音琴少。只见他身着玄色长袍,系着金线流云纹披风,腰间的翠玉金腰带根外扎眼,据说他已蝉联三届邪系第一,这腰带应该就传说的金腰带。
这时,魔音琴少转过头,只见他没用嘴说话,而是用武林高手惯用的气语道:“臭小子,你怎么在这儿?”
袁一曾听说,天底下没有人见过魔音琴少的真容,那时以为,见过魔音琴少都会死翘翘了。可今日,看到他脸上的金色面具,方才明白其中缘由。
看到他使用气语,袁一心语:“气语是用丹田之气震动腹壁,传出极其微弱的话语声,若不是听觉敏锐的武林高手,绝听不到他的说话声。”
想到这儿,他搓了搓手,往丹田上一按,用气语道:“哟……嗯……啊……哦……”
魔音琴少不解:“什么?”
他摸着两撇胡子,笑了笑,用气语道:“气语很久没用,那是调音,现在开始了。大爷很早就在这儿了,可都说魔音琴少一笔杀人买卖,就能赚几万两,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财主。现在摸黑溜进归隐荷居找罂粟弹琴,连最基本的十两入门,百两过桥费都不愿意掏,未免太抠门了吧!”
魔音琴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用气语道“都说吸髓鬼捕去了波斯,出现在这儿是不是太奇怪了?”
他背脊一凉:“你怎么认得我?”
“咱们有过一面之缘,或许你并没在意。你的易容术确实高超,可惜却伪装不了眼神。施魔音者,必须看透每个人的欲望,恐惧,而人都无法隐藏自己的眼神,我便借此看透每个人,记住见过的人。”
袁一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江湖中有种说法,魔音琴少的琴弦一动,十万军队也无法匹敌,这样的绝顶高手已经够完美了,更完美的是至今无人发现你的死穴。”
魔音琴少嘴角浮现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向前一步,继续道:“不过,你的魔音遇着罂粟的琴音,魔性便被洗净,这就是你的死穴。”
魔音琴少想要发作,怎奈弹出的琴音一点杀气也没有,袁一扣住他的颈脉,拿过古琴道:“我没说错吧!我顷刻间便能取你性命,你仇家那么多,人头应该很值钱吧!”
魔音琴少冷冷一笑,这次用嘴说道:“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讨厌银子花不完,更讨厌杀人,我只想跟你做笔买卖?”
“有意思!什么买卖?”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你的死穴,怎么样?”
“这笔买卖听起来不错。可我好心提醒你,现在罂粟的琴音停了,魔音又能起作用了,不怕我言而无信吗?”
袁一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求死心切吗?我不是小虾米,懂得江湖多风险,相信需谨慎。可魔音琴少拿银子办事,不但干净利落,还从未失信。”
魔音琴少点点头“你虽为朝廷办事,江湖中都知道,你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着,伸手道:“成交!”
袁一将琴还给他道:“罂粟不会武功,为何你的琴音却被她所克制?”
魔音琴少望着天空,若有所思道:“她琴音中,有种世间罕有的极善力量,能诱导我的魔音放下戾气。”
“她如何拥有这神奇力量?”
“因为,她的心纯粹善良,所以才能弹出的这样的琴音,可惜命运捉弄,沦落风尘!”
看到魔音琴少神情中尽是惋惜,他道:“既然替她惋惜,为什么不劝她离开氤氲馆?”
“以为我不想吗?她用琴音说过,天下很多垂涎她美貌的无耻之徒,出了风尘,她无依无靠,终究沦为他人的玩物,如此,氤氲馆对此时的她而言,反倒是块净土。”
袁一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她的这番话看似豁达,实则绝望,照理贺兰敏之与她郎情妾意,带她出风尘也不是件难事,为何会有这般感慨?”
“所有人都以为,贺兰敏之爱罂粟成痴,终会不顾一切娶她为妻,可事实却是,贺兰敏之只当她是众多猎物中的一个。即便知道贺兰敏之的心思,可她还是义无返顾的爱着,期望有天能用痴心换来真心。”
袁一摸着两撇小胡子,挑了挑眉:“高冷酷的魔音琴少,竟对女孩子的心事如此了解,难道也中了传说中的罂粟蛊?”
魔音琴少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鬼鬼祟祟地在这儿以琴会友,装知音,倒不如趁她没睡,下去表个白吧!”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看这主意挺好的!”
魔音琴少上下打量他一眼:“有钟情的人吗?”
听到如此一问,他心语:“婉儿?可我追了人家快半年,明示暗示表白了无数次,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万一我说有,他继续问下去,那我岂不是很丢脸,不如,撒谎。”
这样想着,他回答道:“没有!”
“说谎!”说着,魔音琴少一拨琴弦,奇幻的乐声便如行云流水般钻入他的耳中,许多美妙心醉的画面在眼前流过。
琴音止,画面嘎然而止,他一脸不解地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魔音琴少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的魔音帮你找出了,记忆中每个情动时刻,若你是风流之人,会有许多女子出现在画面中,若是专情之人,也会有两三张不同面孔出现,不过,出现最多的那张面孔,就是你钟意的人。”
他愁眉紧锁,拼命摇着头:“怎么还有她?”
魔音琴少得意一笑:“这会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吧!见着谁了?”
“我见着……”说着,抬头望着满天星斗,喃喃道:“上官婉儿,还有……算了应该是我看错了。”
魔音琴少笑道:“看样子你是看到两个女子,如果回忆是一闪而过,证明你对那个人的情愫,只是萌芽,留个心就好,毕竟,天下痴情的人屈指可数。”
他好奇道:“痴情的人会在魔音里看到什么?”
“在魔音里,看不到别人,所有情动只为一人。”
“天底下,有这样的人吗?”
魔音琴少摇摇头:“不知道。至少,我没看到过,觉得你能专情于那个叫上官婉儿的姑娘,这样就够了。”
这时,上官婉儿在自雨亭,正在临摹《兰亭序》,突然听到敲门声,她起身开门,瞧见是孙满贵,皱眉低声问道:“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
孙满贵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进去说。”
进房,孙满贵从袖里掏出封信给上官婉儿:“这是随行国法寺的宫女,托人送进宫,要给皇后娘娘的,幸好被我看见,拦了下来。”
上官婉儿拆开信,见宫女将公主如何失踪,掌宫胁迫宫人隐瞒实情,暗中苦寻公主等事巨细无遗地写于信中。
她沉默片刻道:“算日子,公主明晚就该回宫了,只剩一天时间,公主若不现身,如何寻得到她?禀告实情,最多只是受皮肉之苦,可知情不报,就只有死路一条。”
孙满贵笑道:“对于这些脑子不适合在宫闱生存的人,早死早投胎也算一种福分。”
上官婉儿走到窗边,看着月下的翠荷道:“当年在万卷阁时,你是怎么知道我适合在宫闱生存?”
“凭感觉!事实证明,当年选你做互惠互利的伙伴,现在看来,我的确是赚到了!”
“你少来虚的!你清楚我是什么人,而我更清楚你是什么人,感激不会加固我们之间的利益链,所以,在我没沦为阶下囚,你没惹上大祸之前,什么都不破坏不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既然想知道,那我说给你听。”
当年,孙满贵只是御书房的一名小太监,隔三差五就会去万卷阁办事,他听到从隔壁书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花木兰替父从军,明明是个仁孝果敢的女子,这书上却说她不守妇道,牝鸡晨鸣,简直是迂腐愚昧!”
此时,正是上官婉儿当值,听到这番痛斥,心想,在男人为天的当世,能有女子认识到自己是独立,而非附属品,还出言为巾帼英雄花木兰打抱不平,让人实在痛快!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开口道:“‘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花木兰这般居功至伟,才会被世人称赞,若在征战的十二年中,她暴露了女儿身,或战死沙场,她就被当世认为是不守妇道,牝鸡晨鸣。同样的人做一件事,成了便好,败了坏,可见花木兰的好坏,并非靠他人的认同,而是全凭她敢做,并且做得比男子还轰轰烈烈。她的故事不会变,可世人的观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
那名女子鼓掌道:“说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婉儿想起那女子进来时的打扮,像是一名年长的女官,便道:“姑姑,奴婢上官婉儿。”
第29章 氤氲馆解蛊(七)
听孙满贵说罢,上官婉儿也回忆起了一些细枝末节,道:“那名姑姑原来是皇后娘娘。”
孙满贵点点头:“那时,圣上风疾严重,整日头昏目眩,无法批阅奏折,圣上以往多得娘娘帮忙处理政事,加之,十分信任娘娘,便暗中让娘娘代为批阅奏折,后来,此事被一帮大臣得知,便联名上书,数落娘娘越俎代庖,他日必将为祸大唐社稷,甚至要求废后。”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日娘娘心情不佳,换了便装去到万卷阁,你那些话正好说到她心坎上,想必她现在都记忆犹新。”
上官婉儿点点头,晃了晃手中的信道:“谢了!”
他流露出一丝担忧:“不用我说,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当然!”
“救到这个份上,莫非喜欢上他了?”
上官婉儿摇摇头:“我只是还一个人情。”
次日晌午,袁一正要小憩一会儿,只听到“啪”地一声,太平推门而入,她口渴得连喝了几杯水,方才开口道:“呆不下去了,命很长,咱们几时动身?”
听到这话,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笑道:“咱们立刻就能动身!这么着急走,一定是她们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