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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还有三日快要出月子时,沈国公府大门从外头敲开,无声无息的进来一队士兵,手拿武器,把各个院子围的严严实实。
圆儿提着裙摆回来报信儿,沉香长出一口气,冷静吩咐丫头给她洗嗽换衣。
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一日她心中已是有数的。
沈敬重推门进来,看了看睡得香甜不知世事的俩孩子,握着沉香的手,眼中满是柔和,道:
“别怕,不过是换个地儿住罢了,他们不会伤人的。”
沉香神情淡然,弯了弯嘴角,轻轻道:“我不怕,你尽管忙去,我会照看好咱们的一双儿女。”
她是真的不怕,困苦如乞讨的日子她也不是没过过,如今儿女双全,男人又顶在前头,她心坦然,有什么可怕的?
今日情形沈敬重早就料到,同领队的将军也是旧识。当着满院子的军士,沈敬重缓步走上前,拱手沉声道:
“内子尚须更衣,还请通融些时辰,家中下人实在无辜,还请将军约束下属,勿要另生事端才好。“
领队将军微微颔首,拱手回礼,言语间虽生疏却并无恶意,
“国公尽管放心,属下奉上令护送国公一家,至于家中下人财务,上头有令,只需封存,不得损伤。”
话里意思很是明白,这是给透了底细儿了,只管看着沈敬重一家子,不许携带金银财务,监视看管不外如是。
这个情儿沈敬重不得不领,脸色微缓,道:
“多谢将军,我自知晓,不会为难将军。”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上头是个什么意思他心里一清二楚,不外是净身出门罢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已是他花了不知多少银子才得来的局面,想到即将要去的地方,沈敬重眼中眸色渐浓。
院中两人相对无言,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沉香头戴抹额,一身素衣,同圆儿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缓步踏出门外,走到沈敬重身前,仰着脸庞,微微一笑。
沈敬重解下披风,细心给沉香披上,有看了两个孩子,见没吹着风,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领队将军,道:
“人到齐了,将军可要搜身?”
话是这般说,可面上神情可不是这么回事儿!
“国公说笑了。”
虽是如此言语,领队将军却是立着不动,眼睛从沉香和两个襁褓上一划而过,妇人体型丰腴,听说还没出月子,连个包袱都没带,若是搜身——结仇暂且不提,况确实没这个必要。不过——
抬手一指圆儿,眼眸犀利,满脸肃然,
“国公,上头有令,丫头是不许随行的,还请您体谅一二。”
不等沈敬重做出反应,沉香已是上前一步,抬头回道:
“大人明鉴,她不是丫头,是我爹娘认得干女儿,我的干妹子,只是我身子不便,她在旁照看一番罢了。圆儿并不在贱籍,是正正经经的良民。”
说着,示意圆儿把良籍的书证拿出来,领队将军看过,眼眸一闪,随即递了回去,笑着道:
“在下冒昧,还望夫人见谅。”
便是沈敬重如今落入低谷,他亦是不愿得罪于他,眼下虽说流放,可却同那位一路随行,将来如何还未可知,做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
沉香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丝毫不显,只客套的笑着,道:“哪里?大人不过秉公办事,合该如此。”
看着圆儿把东西收回袖口,沉香暗自庆幸不已,好在她早叫圆儿消了贱籍,为的就是防范这万一,万幸啊万幸——
还不知将要往哪儿去,两个孩子不过满月,若是身边儿一个贴心侍奉的人都没有,着实过于被动了些。
领队将军没再为难,沈敬重一行人上了马车,两旁兵甲护卫,缓缓往城外而去。
第88章 生事端
马车一路往北边儿行进,沉香放下帘子,回头瞧着厚厚毯子上并排放着的两个襁褓,瘪了瘪嘴,冲身边儿沈敬重,道:
“眼见是要往北方去,瞧着方向,还是东北,那里可是苦寒之地。到了现在,你总该跟我说个明白吧。”
沈敬重放下书册,笑得无奈,“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我已安排妥当,只是往后咱们的日子难免清苦些。”
只是庆幸,早先趁着外头谣传沈家父子不和的传闻,才能把大儿一家送回老家,上下打点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孔氏也让孔家给接了回去,到了沉香这儿,却是不成了,秦侧妃如何受宠,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瞒不了的。
沉香不满意叫人敷衍,瞪着眼睛,抱怨道:“少来,我是这意思么?都说是流放了,得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心里头有数,我的意思是,这突如其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我听你话里意思,咱们仿佛要跟什么人一块儿,是哪个啊?”
沈敬重低头瞧着手臂上戳戳戳的胖嘟嘟的手指,暗暗叹了口气,自打一对龙凤胎落地,小女人的胆子越发大了,动辄踢一脚,掐一下的,可真是——
“是有一家子,估摸着要跟咱们当邻居了,你心里也要有个准备,大皇子一家已经上路了,比咱们早一日,到了地儿就能见到了。”
沉香张口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问道:
“大,大皇子,那不是——是”废太子么?
还是刚被废滴!
沈敬重点头,表示你说的没错。仿佛知道沉香要问什么,沈敬重解释道:
“我们年纪相仿,自开蒙起我便是他的陪读,这些年相处也算亲近。”
所以,连流放都要做好朋友么!
沉香暗自犯了个白眼儿,“你手里的兵权……”也让收了吧!
沈敬重道:“交给圣上了。”
沉香忍不住吐槽,“倒是头回见抄家抄的这般斯文呢?”
没见打砸哭闹,不过是遣散下人,收缴财物。想着那领队将军手里头一长溜儿的条子,一个一个的清点,清楚的就跟自家东西似的,那叫一个清楚——
沈敬重给孩子掖了掖被子,笑着道:
“到底还有些脸面罢了,有些人想叫咱们过穷苦日子,把人踩进淤泥里,无非是如他们的意就是了,你我出门时候连个包袱都没带,你是个妇道人家,他们看在我得面子上不敢搜身,我身上却是叫他们搜了个遍,还有你屋子里,怕是连个首饰耳珠子有多少他们都查的清清楚楚。咱们走之前,有人往屋里查验过一遍,这才放行的。”
沉香身上一阵寒战,“这都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
不是这死男人有意叫人知道,那些人还能摸到她屋子里才有鬼呢!
沈敬重云淡风轻,道:“得有小半年吧。”
沉香一下子炸毛了,狠劲儿掐了沈敬重一下,咬着牙道:“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沈敬重笑了笑,俯身抱着轻声哭泣的闺女儿,就是不搭腔。
说出来有什么用,凭的叫家里女人跟着担惊受怕?打草惊蛇最是要不得,若不是情势所逼,他又何至于此?如今再说着实没什么意思。
再说,自打知晓上头有废太子的意思,各方打点花费不知多少,如今的局面很是来之不易,日子穷苦些——比起性命不保,总有东山再起的时机——
沉香闷闷的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儿,低头抱起另一个,左右都到了如今地步,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又怕什么呢?
一行人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了地方,这时候虽然已到了五月,可东良却是严寒一片,白花花的一片世界,飞雪不断。
东良一年四季,除却三四个月渐生暖意,似如春秋,剩下的七八个月深林野地大雪封山是常有的事儿。
沈敬重率先下车,接过孩子,等沉香跳下马车,一抬头,脑子都发蒙的厉害,连身上的寒意都忘记了。
眼前这野草为顶,四下透风的茅草屋是个什么东西——
马车声忽的响起,沉香转头望去,心下拔凉拔凉的,这,这,这——这是哪个混蛋找的这么个地界儿?
真是特么的,她说怎么先前觉得马车里晃荡颠簸的厉害,原来七弯八拐的给她们拉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来。
眼见看押他们的兵甲走的不见身影,沉香举目四望,只想骂娘,这么个偏僻入里的小村子,最是显眼的便是村后头一望无际的山上深林子。
一阵脚步声传来,沉香猛然扭头,便见临着的一个草屋走出一对男女,男子身形憔悴,时不时轻咳,身子微微佝偻,女子面有草色,扶着男人,走到近前。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正要开口,忽的一阵尖利声响响彻云霄,骂骂咧咧的道:
“你这杀千刀的混账王八蛋,见着女人就走不动路的玩意儿,叫那不知从哪个地洞里钻出来的骚狐狸迷了心,听说还是个有男人的,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勾引男人,一个还不够……”
沉香几人瞠目结舌,眨了眨眼,看着远处村道上胖妇人拉扯着个汉子,一路嘴里骂个不停,又掐又拧的,最叫沉香心觉不妙的,却是往她们这里来了。
第89章 上嘴了啊
胖妇人直愣愣的冲着对面一对夫妻去了,到了跟前,顺手把汉子往边儿上一推,双眼一瞪,叉腰站着,指着憔悴女子,破口大骂:
“我道是哪里钻出的骚狐狸?原竟是这般模样儿。细眉薄腰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吊梢着眉头,斜睨着眼把皱着眉头的男人上下打量一遍,砸吧了两声,阴阳怪气的嗤笑道:
“想来这个病书生就是你男人了,瞧着长得是不错,就是身子板瘦了点儿,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到叫你个瞄上我男人了。”
云氏原是个温和性子,逢此大难,冷不丁叫人这般指着脸子直白羞辱一通,已是满脸羞红,既愧且堪,诺诺不成言语。
“你……你,胡说八道……没有……”
沉香看的咋舌,瞅着脸色极其难看的一对父亲,心道:乖乖,不是废太子夫妇又是哪个?可怜两口子半生荣华富贵人上人,再没见过这市井之间泼妇排场,纵使有心反驳,也无处张口。
这才来几天啊,就被人欺上门,倒也真是委屈的很。
圆儿的作用此时便显露出来了,正巧沈敬重抱着孩子,圆儿腾出手来,几步跑上前抵在胖妇人跟前,学着一叉腰,瞪眼骂道:
“哪来的老泼妇,满嘴胡诌,看上你男人?我呸,瞎了你的狗眼,也不长眼好好瞧瞧,就那歪嘴斜眼的模样儿,也就你这心瞎眼盲的才看得上。明摆着的事儿,不就是看着咱们眼生,想着欺一头么?想得美。今儿就跟你明明白白掰扯清楚,咱可不是软柿子,任你拿捏欺辱,自个儿男人生了歪心思,你就该大耳光扇他,凭白借着无辜之人出气儿,可别怪我没跟你打招呼,若是伤了哪个断胳膊断腿的,也怪不得谁?“
胖妇人气焰十足,圆儿比她更是强上十倍。自来便是软的怕硬的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事情如何自个儿心里最是清楚,不过是打量着出口气,顺便试探试探来人深浅,若是个性子软乎的,往后挤出些油水儿也是不错。
可是,没成想……
眼见着圆儿一口啐到跟前,胖妇人不由得心慌,忍不住退后两步,气焰低了下来,她自来是个敌强我弱,敌弱我强的,今儿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