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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碌左右打量一眼,笑呵呵地,“好着呢,这就走罢。”
饶是宝琢潇洒,横竖都裹得严实,不惧他看来看去,这会儿也要翻白眼了。好什么好,不是说面见皇帝要衣裳整齐,否则就是君前失仪?
当然,无论她怎么吐槽,或许是皇帝真的急需她……念书,宝琢还是拗不过德碌公公那张弥勒佛似的笑脸儿,就这么衣裳不整地被拽去了神安殿。
神安殿不是皇帝的寝殿,而是离含元殿较近,一座供皇帝午憩歇脚的小宫殿。但这样一座小宫殿,室内的布置依旧晃花了宝琢的眼。
此刻,大玄尊贵的皇帝陛下正倚在榻上,执一卷书封黄旧了的书在看,听见动静,分出一点余光给她。
“来了。”他皱了皱眉,显然是看见她凌乱作一团的钗环衣裳了。
德碌在旁边笑眯眯看着,一点儿没有给宝琢解围的意思。
宝琢又想翻他白眼儿了,这个过河拆桥的王八蛋!
她清了清嗓子,“唔,陛下见谅,这是宫里新出的不羁风格,德公公说陛下喜欢……”
德碌还没见过这么大胆敢叩他帽子的人,脸上没分毫变化,口中竟也把话题接了过去。“陛下尝尝新鲜也好。”
宝琢无力吐槽他,没听见皇帝有所发落,便悄悄抬眼看他。
元熙帝的基因遗传大概极好,俊美深邃的五官,如刀削斧劈,一双丹凤眼霸气冷峻,唇峰的线条凌冽,淡淡一扬便有威压扑面而来。他穿着玄色常服,随意倚靠,就如一匹孤傲的狼王,叫人忽视不得。
偷看片刻,她唇口微嘟,呼出一口气儿,要不是知道殿内不能喧哗,口哨都要吹出来了。
好帅!
刺激得她灵感迸发,要是能有一张纸一支笔,就地就能写出个故事来。
就写男主人公是天煞孤星,从小丧父丧母无人照顾,亲戚侵吞了他的财产不给他留活路,生怕他克到了自己……
“乌美人,乌美人——”德碌见她半天不动,推了推她。
宝琢稍稍回神,“嗯?”
“您且为陛下念书罢,奴婢先告退了。”他说走就走退到了屏风外。
床榻边有张荃蹄坐具,宝琢猜测是给自己的,便捡了它坐下。
皇帝又看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的书递给她,就势躺了下去,闭眼吐出一字。
“念。”
书已合上了,念哪一页却没有说。
这书页上还有他指腹摩挲过的余温,宝琢想了想,很随意地翻了开来。
“冬,十月,信袭破齐历下军,遂至临淄……”
低哑却有韵律的音调在室内响起,伴随着踏上帝王起伏的呼吸,缓缓地悠荡开来。
皇帝没有叫停,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翻错。
一般长久停留过的位置,再翻开时就很容易翻到那里,她惯爱看书,这方面倒是很有经验。
因为是午休的时候被叫醒,支撑了一阵儿就又生出困意来,再加上此处屏风九折,挡去了阳光,凉丝丝的感觉清爽舒服极了。
宝琢起初在语句空挡里悄悄打了几个呵欠,等漫不经心地翻过页,忽而一个熟识的名字入眼,突然精神了起来。
是大乾一代昏君宇文晏!
大乾比大玄朝要靠前,但文物遗迹却保存良好,究其原因,是因为大乾出了一个“陵墓皇帝”,酷爱建造陵墓,光只他一人的就有不下三座,狡兔三窟说的就是他。这还不止,连几代后人包括没出生的曾孙他都大方帮着挖好了,眼光之长远无人能及。
他是怎么知道他孙子辈就被破国灭族了的?
这里说宇文晏不是他父亲亲生的,他母亲不过是一个扫地宫女,出了宫以后才怀上了他。但因为皇权斗争、后宫斗争诸多原因,最后他的真实身份被掩盖,就这么充作皇子,养在了圣恭安太后的膝下……
太破廉耻了!
宝琢看得眼睛发亮。
“好看吗?”头上传来淡淡一声问。
她毫不犹豫地答:“好看!”
宝琢猛地抬头,正撞进皇帝如夜深邃的眼眸里,滞了一下,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朕是天煞孤星?
宝琢:啊哈哈……(左顾右盼)
陛下2号:就是(抗议)明明是天煞双星!
陛下:……
宝琢:……
好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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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们家的小天使都是这么豪气,一掷千金!
☆、5|关于皇帝的记忆
第一次当书使就出了纰漏,饶是宝琢性子洒脱,也不免有些发毛。
都说古代皇帝视人命为蝼蚁,这位元熙帝虽然不是这样残暴的人物,可发火扫她出门也不是不可能。
幸而皇帝没有过多追究,只淡看着她道了声“继续”,就揭过了。
这之后,宫里的日子过得尚算平静。
宝琢尽量消化记忆,让自己和别人显得一样。只不过偶尔还是会不小心露个陷,比如最常见的网络用语口癖会下意识地带出来:“你们城里人真会玩”“32个赞”“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等等……
据山薇说,她叽里咕噜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在把记忆角落都搜了一圈儿之后,她发现真的没有找到有关于皇帝的任何记忆。在宫中相遇时的难过和绝望是真的,可究竟两人曾经发生过什么?
提起这个,和她一同长大的青梅小楼倒是知道一点,也仅仅只有一点。
“你不怎么和我们讲的。”小楼认真地回想,“只是从有一天开始,对训练突然变得积极了,跳舞也好,骑射也好,都想要争第一。我问你怎么了,你说以前只觉得这是个任务,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可现在你想靠近那个人了,你想要为了他变得更加优秀,想要站在离他更近的位置。后来果然也是你被选中。”
“说起来,当时我还以为你看上了咱们族老的儿子鹿恒阿——你那会儿不是和他很好么——我被你吓得不行,生怕你犯傻逃离王室,和他私奔。没想到你说的人竟是陛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与陛下相识的?”她反而一副好奇的表情。
宝琢哭笑不得,“要是我记得,还问你做什么?”
她敲了敲脑袋,记忆还是没有苏醒的意思,不死心地再问:“还有呢,没别的吗?你说的那一天开始,是哪一天?”
“哎呀,你知道我不怎么记日子的……”小楼也被问得心烦意乱,忽而眼睛一亮,“哦对了!那段时间你有点古怪,嗯……饭量变得很大,不让人动你帐子里的东西,还找鹿恒阿借衣服,你要男人的衣服干吗?总之,因为你那会儿做事神神秘秘的,我还留了点印象。”
宝琢若有所思。
按照编剧的思路,总觉得这段儿很有言情剧开头的谱啊……
小楼见她还在想这个,很是老成的叹了口气:“脑子的事呀是最说不清的,坏了就是坏了,别想了。”
那老气横秋的样子倒是在模仿医佐。
被骂脑子坏了的宝琢一脸囧笑,她眼光一转看见她手里拿这件衣服,转移话题:“这是上回预备要穿的那套?”
小楼立刻忘了前面要说的话,愤愤地答:“就是它!那婢女说是想再晒晒干净,偏巧碰到了雨,简直胡扯!原就是我们洗好晒过了的,何必多此一举。山薇觉得她不对,就吩咐人盯住了她……”
“山薇吩咐?”宝琢笑看她一眼。
她还未察觉,只接着道:“可不是,山薇虽是大公主派来的,对娘子倒是尽心尽力。衣食住行不必说,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她都十分有成算。大公主对娘子倒也不坏,原就是阿琢你跳河伤了大公主的心,上回才这样严厉罢?”
这收买人心的速度还挺快,也就是小楼单纯好哄。
她吹干纸上的墨迹,笑笑道:“那就劳烦请山薇姑娘替我盯着了。”
又过了几日,神安殿那边拢共请过两次就暂且没了讯儿,但比起终日不得见天颜的妃嫔,宝琢这般都算是“受宠”的了。六局二十四司没再给过脸色看,像最初来时那样要一盏雪梨羹清喉都不得的情况再没有了。
日子过得有点清闲,因为后宫无主,连晨昏定省都不必,宝琢乐得如此,名正言顺的宅在屋子里涂涂画画写写。
还是小楼实在看不下去了,硬要拽她出去走走。“就是不去陛下常走的那些个地方凑热闹,挑个僻静地方吸口气儿都好!听娘子的声儿,这是嗓音快好了,许就差这口气呢。”
拽不过还耍起无赖来。
宝琢坐得发僵,掰掰手指骨儿一想:确实该出去采风了。
自从穿来大玄,只有“命不由己”这一点不容易,其它都很舒心。尤其是那些摆设建筑美食家具,都是纯天然的资料书,一抬头一低头就看齐全了,信手记到簿子上。
这对想写大玄背景长篇小说的人来说,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因为屋里的条件就很好,所以暂且没想着出去,既然最近记录得差不多,倒可以换换地图。
小楼趁宝琢不注意,偷溜出去玩过好几趟,她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一直被关在屋子里哪儿还受得了!因而说起僻静地方,带着宝琢七弯八绕,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湖。
宫里最有名的湖泊是太液池,这方小湖不及它千分之一,前后两边又都夹着建筑,视角窄窄的,就被人遗忘了。但它上面大片的荷叶亭亭玉立,一眼望去碧绿如织,怎么也比二十二世纪那些养金鱼儿的池子漂亮多了。
“这里叫什么?”
“没听说过,奴婢也是意外找见的,娘子来——那儿还有条小舟,奴婢一个人的时候没敢去,咱们试试?”
草原上可没有这样泛舟的情怀,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由不得你糟蹋。
宝琢跃跃欲试,立刻答应了,说下水就下水。
拿长杆撑离岸边的时候,小楼还因为舟身摇晃怕得捂了嘴,宝琢笑扬扬眉,故意把舟身摇得更厉害些,吓得小楼急叫:“娘子!”
赵宣以前喜欢钻研些没什么用的小技能,为了学撑舟还特意跑了一趟水乡,花了几千块请老乡教他,结果他晕船吐得稀里哗啦,反倒是充作伴读的周宝儿学会了。
因此做这些小花样,没费什么功夫,宝琢也拿捏得当不会真出了事。见小楼脸都要白了,想起对方不谙水性,这才冲她眨眨眼安抚,“没事了,不这么玩儿了。你放心,你家娘子不会害你的。”
小楼抚着心口长吁一口气。
“春季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