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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就说话,提什么宠不宠爱。”她也生气了,睁着眼睛瞪他,“尤胜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她洗干净了嫌疑,还不是怀疑到我头上了?”
他忽而被噎了一下,竟是一下子找不着下口的地方。
她又道:“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站在你的角度,我确实嫌疑最大。击鞠场上的朱背为什么攻击我,它肚子里怎么会有纸条,纸条又偏偏是我写的,一环扣一环。可是陛下没有想过换个角度思考吗?如果我没有做过这件事,那有没有可能别人偷走了我的纸条?比如最容易拿到我东西的婢女……”
他打断她:“朕还没提你那婢女,你就知道有这号人物,着实厉害。”
她看了他一眼,须臾,仿佛心灰意懒地道:“陛下既然已经认定了是我做的,那何必再多问我。就像对丁才人那样,撇开废话,叫人把我关进大狱里去就是了。”
*
栀兰阁的人见宝琢兴高采烈地被贤庸公公接了去,却步履匆匆地自个儿走回来,顿时暗暗担忧。
山薇才行了礼就见自家娘子像一道风儿似的刮了进去,在内屋翻箱倒柜,却不知为何。她眉尖蹙起,匆匆迈着小步赶到,帮着开箱笼的盖子,“娘子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要寻的东西,让奴婢和小楼帮您。”
宝琢翻了一阵儿,直起身转头看着她道:“找什么?我想找一条白绫吊死,一了百了!”
山薇怔住。
宝琢不管她,终于从绫罗绸缎压的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宝贝匣子,打开其中一个屉子,果然藏在鸟腹中的那张纸笺消失了。她气极摔开木匣,素笺从匣子里四散飞落,像树梢上砸下来的雪团,珠玉飞溅。
这时,小楼听见这动静狠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娘子?”
宝琢因刚刚来时一番快走和生气,胸脯起伏,双腮晕红。两人都看出她是动怒了,却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她喘了几口气,稍微冷静下来后,抬眼问她们:“我匣子里的纸条,是谁拿去给乌石兰玉珊的?”
这两个人都和乌石兰玉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始终存留着一丝怀疑,却不得不留着。她本来为自己做这种留下把柄的事懊恼,可这个习惯她保持了二十多年,并非朝夕之间就能改变。从来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她们既然动了泼脏水的心思,不是纸条还会有别的。
皇帝又岂会知道,那张纸笺还有下面一半写着:神策令的面具做得太精细,写剧本时不如改个更吓人的,比如阎罗面具……
一听便是戏谑般地日记,谁会当真?但撕了那半张,就如同她在日夜窥伺大玄的秘密了。
两人听了这般直截了当的问话,脸色俱是一变。
“你。”她面无表情地指着小楼,“你一心向着乌戎王室,为了乌石兰玉珊叛变简直是顺理成章。”说完她转向山薇,“而你,虽然是大玄的宫女,但是从乌石兰玉珊身边被送到我身边,近来又形迹可疑。”
两人被指到时就给她跪下了,小楼瑟瑟发抖的模样让她多看了一眼。
她没想过真凶会自动站出来认罪,见到这样的情形她一点也不意外,冷声道:“我给你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三日,找到对方行迹可疑的证据。到时候,就看谁的证据更能令我信服,谁才能继续留下。”
小楼无措地看了看山薇,山薇却是贴身伏地,应了一声“喏”。
将两人都遣走以后,宝琢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刚刚那股劲儿一下子就跑没了。
她没有学过御下的知识,原主也没有资格学习这些,所以方才不过是她借着因生气而高涨的气势,模仿皇帝的架势去吓唬人而已。这么个花架子,幸而有身份优势,让她们不得不怕她。
实际上,她也没有寄希望于她们真的找到什么线索,而是借此观察两人的态度。下手的人自然知道她这一次可能万劫不复,不会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宝琢侧伏在冰凉的席子上,望着暮光茫然出了一会儿神。在靶场时,皇帝是气极了的,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把她关进大牢着刑部审问,可偏偏他又没有。她不认为是自己欲擒故纵的小手段打动了他,或许是她的身份所代表的政治意义让他难以决定,又或许,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对让他迟疑……
不行!
她撑地坐起来,神色坚定,无论是哪个原因,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这件事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有漏子可钻?又有谁可以帮助到她?所有的关键词在她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鸟腹……纸笺……神策令……
——神策令!
她眼前一亮。
*
贤庸站在桥栏杆旁,跪地伏身,冲摇晃着的小舟上喊:“陛下,奴婢有事要禀。”
小舟上,男人曲腿席地而坐,手里把持着一根鱼竿,意态闲散地等鱼饵咬钩。此刻闻声亦不曾抬头,而是专注地盯着水面,任粼粼波光映照在他眼睛里。
“何事?”他问。
“您曾下令,栀兰阁门口若挂起玉片子便着奴婢来回复……”
宗策将鱼竿丢开手,竿子拍在舟板上发出一声脆响,打断了贤庸接下去的话。但最重要的部分他已经听见了。
静静过了一会儿,他抬了抬手,“去,把阿政那里的面具拿回来。”
“咳,陛下,容奴婢多嘴提醒一句,今儿是您的日子。”
“先去叫丽淑妃侍寝,再去向阿政要面具——”宗策起身掸开袍子上的轻尘,心意已决,“为了不冷落美人,他也不会不给。”
*
德碌匆匆步入殿内,就见他的主子在烛光下把玩着手里的面具,神色难辨。
他头更往下低了一点,启口唤了句:“陛下……”
“白天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说说看,阿策和她是何时开始的?”
德碌还是向着他的,当时不告诉他,是怕主子一时气急找大殿下理论。这会儿想他冷静了些,便如实答道:“据奴婢所知,乌美人为您当书使没多久,就与大殿下有过交集。”
“嗯,继续。”
“……都是凑巧,一次是乌美人误用了大殿下常用来钓鱼的那只小舟,一次是两人隔着墙说过两句话,还有一回乌美人从树上掉下来,大殿下接住了,两人这才是第一次碰面。依老奴所想,大殿下当初大概不知道对方是乌美人,以为是宫女也说不定。”
“那后来也该知道了。”
德碌咳嗽一声:“咳,陛下您说得是。”
“这事你一直清楚?”
“哪儿能呢。”他矢口否认,“是今日撞见了,老奴想陛下您必定要细问,因而才去打探清楚的。”
宗政把面具叩在桌子上,发出细微清脆的一声响,连带着德碌的心都跟着颤了下。他却像刚刚的问话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抬了抬眼问对方:“你刚刚急着进来,是要做什么?”
德碌先是一愣,而后猛然想起似的,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了,大殿下让贤庸替您安排了丽淑妃,还说要借面具一用,您看……”
宗政注视着眼前的面具良久,点了下头:“叫人给他送过去吧。”而后自己也站了起来。
饶是德碌伺候惯了,这会儿也被两位陛下无声无息的过手给吓到了,心脏砰砰直跳。等人往外走了,才知道追过去问:“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老奴先给您安排一番。”
宗政背对着他,嗓音浑厚低沉:“不必,不是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吗?”
*
夜里的栀兰阁与白日有所不同,很是安静。宗策悄无声息地进了来,顺手取走了檐下挂的玉片子风铃,人便落在了窗棂边。澄黄的光从里面透出来,把人影子照成了一团。
里面的人显然吓了一跳,刚要惊叫,转而又住了口,小心地挪来支起窗子。
先是男子的玉带,紧接着是锦衣,慢慢露出男子的喉结,待看见玄鸟面具时,能听见她松口气的声音。
“阿敕……”她眼睛微亮,像是夜行迷路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说不出的欣喜,“上回你说如遇急事,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通知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晚了?”
他眼神带刺,“倘若我不怀好意,你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愣住,今日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她疲于应付,这会儿又要面对阿敕莫名其妙的怒火。她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你可能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好的人,但是你帮助过我,而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稍稍别过脸去,乌发垂散在脸颊边,遮住了她明亮的眼,“我是乌戎尊贵的公主,是陛下千娇百宠的御妻,可是那又如何?”
可是那又如何?
她没有再说下去,赌气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多谢你来这一趟。”说着,便要把支窗的木支撤下。
他从窗底谈进去,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动,语声放轻,“既然来了,先说说看,是什么急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宗策:……你倒数第二句话,故意的吧?
宝儿:嘻嘻嘻嘻嘻。
宗策:(掐她脸)你就仗着我心疼你。
☆、26|两人一起做贼
美人穿一身儿胡服舞衣,在庭院里翩然起舞,甩袖、低肩、旋身,一举一动皆是无声曼妙。
尤其是自上往下观之,她飘起的裙摆如盛开的芙蓉花,美不胜收。宝琢欣赏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捂着鼻子小声地打了一个“哈啾”,收到了身边的人一瞥。
她缩了下身子,往旁边的人那边挨近一些,贪那点温度。任谁大半夜的去趴别人的屋顶听壁角,都会像她一样被夜风冻死的。
她想不通,本来是拜托对方帮忙查一下大公主的问题,如果能找到她陷害的证据再好不过。虽不知道神策令的本事,但细细推究起来,古代皇帝的专属势力除了杀杀皇帝讨厌的人,就是挖人隐私了。
但,阿敕答应了之后,就裹挟她一起跑来屋顶上趴着偷窥,是怎么回事?!
她、她可没有隐藏呼吸什么的本事啊!
幸而大公主像是在为“斗艳”专程练舞,找了人在廊下奏乐,声音级别称得上是扰民,覆盖了她种种不小心发出的举动。
旁边的男人伏在那儿与平日歇在床榻上无异,行动自如,悄无声息。此刻他手臂一展,将挨来的人揽住,男性的体温随之渡到了她身上,伴随着颈边呼来的热气,让她不自在的把身体挪了挪。
“别动。”他忽而低声制止,将视线投注到下面的人身上。
此刻,乐声停止,乌石兰玉珊正要回屋,招手唤来了刚刚在一旁指导她的舞姬,“阿黎,你过来。”
阿黎。
宝琢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在哪里听过?
那两人前后脚一道儿进屋,阿敕凝神细听,在附近一个位置信手揭了几片瓦,而后旁边探来一个脑袋,抢先把好的地理位置占据了。动作贪图可爱,原是能惹他一笑,可眼下她没有看见,他凝望着她的眼睛深邃,似有暗涌流动。
很快,屋子里传出交谈的声音。
瓦片揭得很巧,没有在正上方这种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但距离的位置不远,仔细听还是能听清楚。
阿黎拧了巾子递去,欲言又止:“大公主……”
乌石兰玉珊擦去了脖颈间的汗,便把巾子一丢,斜眼睨她:“你一向利索,干吗吞吞吐吐的学大玄人那套做派,看着叫人生厌。”
“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