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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凌雪儿掂了掂飞剑说着,其心头冷冽,面上带着寒霜:“此剑作价九千符钱,外带二瓶聚元丹卖与道友,不是不行,只须道友将名字与真容与我,这桩交易便成了,如何?”
苏伏一怔,心头微盘算,发觉即便被她识了真面目亦无甚利害,却不知她为何提这要求,他在脸颊边缘一阵摸索,而后轻轻褪下一层薄皮,微微苍白的俊秀面容便显露。
“散人苏伏,见过凌道友。”
正好让脸颊透透气,这易容术亦有缺陷,若长时间覆着薄皮,久了难以透气,自己面容便会愈来愈苍白,这便是苏伏面容苍白的原因。
易容只是他的习惯,就像他一直无法真正融入这个世界一般,戴上面具,或只是寻找安全感的一种方式。
凌雪儿微微点头,他早知苏伏易容,此时见着真面目,心头冷笑,面上不显,却没有食言,将碧游剑扔与苏伏,而后收了九千符钱与两瓶聚元丹。
待苏伏离开,她纤细手掌虚握,便有一卷竹箴出现,而后输入灵气,便有一个个文字浮现,她双眸微冷着观看,待得二三刻,她双眸一亮,点指其中‘苏伏’二字。
竹箴便浮现出一排排关于苏伏的文字来:苏伏,散修,归元初期,携有木属化灵,自晋城爆发魔劫后,生死不明,下落不明,身家丰厚,不似普通散修,情报价值:五百符钱。
……
夜幕降临,金鳞城迎来一岁一度的金秋游园会,此风俗定下已有上千载,典籍记载,金鳞城很早以前乃是一位皇子的后花园,只是那时没有这样大规模而已。
那位皇子最喜热闹,便定下每年金秋时节举办一次游园会,各地百姓皆可参与,而后逐渐演化成此种风俗。
内城不显,外城却已热闹纷呈,杂耍的、唱戏的、游行的、买卖的。人山人海,漫无边际,街道从外城至内城,几无空地。
每家每户都提了由红纸罩住的油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
穿梭在如织的人流,苏伏跟在方瑜身后,皱眉道:“你和那个九皇子约会,却把我们两个叫上,是个甚意思啊?”
苏伏本来想自己逛逛,后来宫月衣主动提出同行,方瑜却把两人都叫上。
今日她似乎用了些心思装扮,便见其淡上铅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细腻的眉宇间似蕴了一股灵气;其身着浅色纱衣,一头青丝散散披洒,在末尾处用了紫色丝带束了两束,略显娇俏、柔美。
水芙色的茉莉淡淡开满双襟,几缕流苏随着她手臂摆动,漾起一丝丝涟漪。
绣着精美花纹的雪白绒靴,踢踏踢踏发出声响,她心情似乎很好,闻言转头瞪了苏伏一眼,道:“哼,若你趁我不在欺负月衣怎办,今早已被我撞破了你下流行径,休想再有机可趁。”
“下流行径……”
苏伏以手扶额,觉着自家一世英名都葬送在她手上了。
方瑜却不理会苏伏,转向宫月衣,笑颜绽开,一双美眸咪成月牙状,嘻嘻道:“月衣,今日若看上哪家公子,莫害羞,与姐姐我说来,姐姐帮你撮合,想来金鳞城没有哪家敢不卖我方瑜面子。”
宫月衣轻轻摇头,扬了扬手中长剑,却不言语。
“嘿!前面便是隆源酒楼。”方瑜知她性子,却不在意,远远瞥见一个迎风招展的幌子,上书‘隆源酒楼’。
此酒楼非比寻常,因地段适中,消费中等,每日里宾客不断,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亦不为过。
方瑜走了这样远的路,正感腿酸,今日外城人山人海,她再跋扈亦不敢马车出行。
三人一近酒楼门前,便有一人迎来,可不正是李凌云身边那位随从么。
他恭敬地对方瑜行礼道:“殿下等候大小姐已多时,请大小姐随我来。”
“殿下亦为二位备了一桌酒席,就在隔壁,若不嫌弃,还请跟上。”
苏伏心头冷笑,这李凌云生定是怕自己去搅了他好事,故将他与方瑜分开。
第八十七章:醉
苏伏不动声色,跟着进去了。
大厅处稀落摆了二十来张桌,早便挤满了食客,甫一进来,灵觉便习惯性扫过,心头却是凛然,其有一半以上是武师,还有一些通神与归元修士,余者皆为酒楼小厮。
隆源酒楼只有两层,在过道处横亘一处楼道,一层上半端延伸出一段岩木方台,充作雅座,窗门一开,视线挺好,倒是别致。
岩木方台左侧,又有台阶往上,正是二层包间,跟着那随从往上,沿途食客皆有莫名目光扫来,让苏伏心头微微凛然,与宫月衣交换了一下目光,皆从对方眸内读懂了:静观其变。
到得二层,出了楼道,便见廊间有一座茶案,通过茶案,长廊将包间隔开两边,笔直而去,左右共数约莫有十来间,每间间隔约莫两丈。
随从推开第一个包间房门,对着苏伏二人虚引道:“二位可至此处用餐,若有其它需要,随时可唤小厮,大小姐请跟我来。”
方瑜瞪了一眼苏伏,意思是绝不许对宫月衣做坏事。
苏伏懒得搭理,径自进了包间,入目便是一座雕花屏风,屏风后面是一个小巧别致的方桌,其上摆了精致酒菜,方桌两旁安放两个圆形蒲团,四周墙角各有一个汝瓷花瓶,约莫四尺来高,菱花绽得正欢。
纱罩吊油灯散发着朦胧光晕,一股莫名的气氛弥漫,宫月衣却似没有任何感觉,径自转过屏风,坐于方桌前。
苏伏微觉尴尬,想来这家店主欲营造的便是情侣间的那种暧昧感,见宫月衣没甚异常,他便放下心来,转过屏风,却见她已然动筷。
桌上菜肴确然精致,却稀少,苏伏其实便是个大胃王,桌上食物很快便消灭干净,随着消灭食物的过程,那种尴尬的气氛不见了,这一刻无声胜有声。
苏伏意犹未尽地倒了一杯水酒,一饮而尽,才咂咂嘴道:“像我们这样来吃饭的真是少见,想来这个时候大多食客此时已借着酒意微醺而相互缠绕了罢。”
宫月衣静静地将嘴角擦拭干净,闻言疑惑地望着苏伏,要她理解苏伏这画中意思实在有些困难。
“酒后胡言,无需在意。”
苏伏微微一笑,灵觉里,有好几间包房的客人已然抱在了一起,而方瑜却被那李凌云逗得‘咯咯’直笑。
莫看方瑜大咧咧的模样,实则精明得很,苏伏只需关注着,看那李凌云有没有办法自她口中获得剑令下落。
“虽然方回曾言,会将剑令下落告知,他总觉没有这样简单,而且……”
苏伏想到这里,双眸微闪着冷光:重要的不是剑令本身,而是如何持着剑令穿过太元山脉,间中不知有多少凶险,可以说剑斋放出剑令这一限制,便是要掀起腥风血雨,这样有甚好处?
大门阀行事不是他可以揣度,他甩首让思绪逐渐清宁,灵觉悄悄探去方瑜所在包间。
……
方瑜进了包间,李凌云便起身相迎,面上微笑肆意绽放,勾得小姑娘心头乱跳。
李凌云举起酒杯,微笑道:“这一杯酒敬美丽的方大小姐,为有幸能请到如此美丽的方大小姐而举杯,不若共饮如何?”
方瑜小脸红扑扑,羞涩道:“我…我不会喝酒!”
见对方却已先干为敬,方瑜小意地拿起自己酒杯,浅酌一口,娇俏的脸颊便泛起一朵红晕,她似有些晕眩地微低螓首,迷糊道:“殿下,我……我真……不会喝酒。”
李凌云心头意外,没想到只浅浅一口就醉了?他心头微转,复试探:“方大小姐在此之前没喝过酒?”
双眸又一转,笑说:“不若凌云说个笑话,若大小姐笑出来,便将杯中酒喝尽,如何?”
方瑜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耳边便传来李凌云充满磁性的男中音。
“前朝有个大臣名唤吕忠肃,为人古板不喜玩笑。一天,退朝后回去的路上,他瞥见同行一位大臣眼睛老往路过的漂亮女子身上看。漂亮女子走远了,这位大臣还不时地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去看她。”
“此时,一向不苟言笑的吕忠肃亦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他便对那大臣说:方才过去那个漂亮女子真有力气。”
“那位大臣不解,忙问:大人怎知她有力气呢?”
“吕忠肃应声说道:假若她没有力气,你老夫子的头怎么能被她拉得团团乱转呢?”
“扑哧!”
李凌云言声方落,方瑜便忍俊不禁,笑得咯咯作响,很是清脆。笑毕,她亦不含糊,端起酒杯仰头便干,脸上红晕更盛,像极了火烧云。
“大小姐果然爽快,凌云生平最喜大小姐这样的女子,且观大小姐武斗,武道修为亦是绝顶,教凌云无比钦佩,为大小姐这样的奇女子,你我不若再干一杯。”
李凌云微笑着替方瑜倒了满杯,又给自己满上,托着襟口处,端起酒杯,二话不说再次仰头便干。
方瑜似被蛊惑,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尔后便见她醉眼朦胧,傻傻笑着说:“殿下长得如此俊美,定有许多红颜知己了罢。”
李凌云摆手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凌云素来洁身自好,唯有像大小姐这样的奇女子方能入凌云眼内,不知大小姐如何看我?”
他动作不停,径自替自己与方瑜满上酒杯,桌上精致菜肴却还未动过分毫。
此言让方瑜羞涩地垂下螓首,音声如蚊蝇,呢喃:“殿下威武不凡,他日定非池中物,我听爹爹说,殿下已是通神境修士,以殿下资质,长生可期也,实与人中之龙无二,教……”
音声微顿,似有些难以出口,嚅嗫半晌,才艰难开口:“教方瑜很是倾慕!”
“只是殿下他日乃仙道中人,而方瑜却仍是俗妇……天上地下,再难相见。”音声黯然,许是喝醉了酒才至如此。平日她多跋扈,不期还有如此小女儿姿态。
李凌云笑得愈发灿烂,却伸出手去,作深情款款状,欲托住她手,方瑜却本能地缩了缩,李凌云只当她害羞,不在意笑道:“大小姐何出此言,若凌云有朝一日登得大道,定不会辜负大小姐一番心意。”
言着三度举杯,音声暖暖道:“得大小姐倾慕,凌云深感荣幸,自饮一杯。”
他一饮而尽,方瑜忙晕乎乎地摆手道:“不不……能倾慕殿下,方瑜亦很荣幸。”她端起酒杯,亦有样学样,饮了个干净。
李凌云见状暗道:应足够火候了。
“大小姐可知剑斋?”
几杯水酒下肚,方瑜醉眼朦胧,晕红脸颊挂着傻笑点头,晕乎乎地说:“剑斋不……不就是那些骑着飞剑高来……高去的……鸟……鸟人?”
她醉态萌发,芊芊玉指遥指空中,比划时,摇晃着身体。
苏伏灵觉里见之胡言乱语,忍不住笑出声来,迎着宫月衣不解目光,他便笑着问道:“大小姐酒量如何?”
宫月衣闻言摇首道:“不知。”
“唔!”苏伏没有意外,方瑜此女应不是装醉罢?心头不太肯定地想着……
“客官!客官!您走错了,此乃包间,里头皆是贵宾,还请您回一楼……”
“恁多聒噪,洒家……呃…呃…洒家想去哪便去哪,你管不着……好个小厮,可知洒家在外头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