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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乞苦笑,“我本来就没有了右手,如果再没有了一条腿,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救我。”
高远点点头,“我知道你情愿死在这里,所以,我也不多此一举了。颜乞,你还有什么未子之遗愿。我会将他传递给你们的东胡王。”
颜乞摇摇头:“我辜负了大王的重托,毁了我东胡的大业,即便死后,也没有脸面去见老王,所以,也没有什么要想说的。”
“对你的家人也没有吗?”高远凝视着他,“我可是知道,你有一大家子人,最小的儿子。还不到十岁。”
听到高远提及家人,颜乞眼神稍稍闪烁了一下,“也不必了,将军难免阵前亡。我是统兵将领,只要领兵在外,他们就必须有我战死沙场的准备,至于儿子们。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如果有能力,自有一番天地。如果没有能力,那也是他们的命。”
“你倒是豁达。”
“不能不豁达!”颜乞摇头,“高远,我就要死了,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吗?”
高远沉默片刻,点头道:“自然!”转头看着贺兰燕等人道:“你们都下去等我吧,其它兄弟都去打扫战场,我送颜乞将军一程。”
看着散到四周的东胡兵将,颜乞叹道:“你就不怕我刺杀你吗?”
“你杀不了我!”高远笑道:“如果连这点自信也没有,我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坐在你的身旁?你想与我说什么,我想你要抓紧时间了,你的血快要流干了!”
“说几句话的时间总还是有的!”颜乞扔掉了手里的刀,“当初在辽西城中初遇你,要是早知道你会成为东胡最大的敌人,我应当在那个时候就杀掉你。”
“你试过了,你没有做到!”高远微笑道:“你的右手,便是那一次的念想。”
“那是不同的!”颜乞摇头道:“那一次,是纯粹的武人之争,我艺不如人,输了便输了,如果要杀你,当时的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一个小小的兵曹,那时的你,可还上不得台盘,可是我颜乞却不屑为之,现在,我是真的后悔啊!”
高远微微一怔,不得不承认颜乞说得有道理,如果颜乞那时真想利用其它的手段杀自己,办法的确很多。
“高远,如果有一天,你当真击败了我们东胡,你会怎么对付东胡人,斩尽杀绝吗?”颜乞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高远笑了起来,“颜乞,你也认为我有一天能击败你们东胡吗?”
“我只是在与你讨论一种可能!”颜乞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像当初我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兵曹在数年的时间里,便拥有了征东军如此强大的势力,控制着如此大的地盘,成了我们东胡最大的敌人一样,你现在有了这个资格,所以我愿意与你讨论这个问题。”
高远思索了片刻:“东胡王国不可能存在,但东胡作为一个民族,我将允许他们生活在我的治下,与其它人一样,享有同等的权利,如果他们愿意为我作战或者有其它的才能,他们甚至可以成为我征东府中的官员。”
“你不怕他们造反?”
高远哈哈大笑:“这就是我与你们的不同,我不怕他们造反,因为我能给予他们更好的,更富足美满的生活,他们会比以前过得更好,你看,现在我的麾下有这么多的匈奴人,他们在积石城过得很好,如果匈奴王庭还在的话,我也敢肯定,他将再也无法指挥这些匈奴人了。”
“你很自信。”
“不自信,便不可能成功。”
“如此说来,我倒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颜乞笑了笑,“王朝更迭,本就是这世间规律,东胡王朝或许会不存在,但只要东胡人还存在着,那也便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高远,最后求你一件事吧!”
“你说!”
“亲手杀了我吧!”颜乞道:“我不想死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斩去我这一腿的一刀,我竟然不知是谁,由你来补我一刀,能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中,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高远沉默片刻,站了起来,走到颜乞跟前,伸出一只手去,“好吧,我满足你这最后一个愿望,你的遗体我也会送还给你们的东胡王。包括你们这一次死在河套的所有高级将领的遗体,我都会送还给和林。”
“多谢!”颜乞伸出左手,握住了高远的手,借高远的力道,腰腹一挺,单腿站了起来,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高远的手指间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悄无声息的没入颜乞的心脏。
“多谢你让我站着死!”颜乞喃喃地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战,虽然全歼了颜乞统率的五千宫卫军,但高远麾下,也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余人,黑衣卫全军皆殁于战中,公孙义与洛雷两人所部都只剩下了五百余人,便连红衣卫,也整整折损了四百多人,本来就不足一千的红衣卫,现在只剩下了五百多人了。
虽然胜了,但却的的确确是一场惨胜。在这种状态之下,宫卫军仍然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不由让高远对于宫卫军更是提高了警戒心,东胡宫卫军号称天下无敌,盛名之下无虚士,如果在正常状态之下,高远不认为自己有可能在人数相等的情况下击败宫卫军,想到在和林城中,索普至少还拥有两万宫卫军,高远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终有一天,自己还是要与这些人面对面的。
回望着身后剩下的这一千五百余名将士,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在经历了这场血战之后,也会成为征东军中的宫卫军。
红衣卫中,梅华与吴崖两人并辔而行,他们两人的战马被一张毡毯连在一起,毯子牢牢地拴在两人的马上,毯子中间,血乎乎的杨大傻仰面朝天躺在那里,全身被包得像个粽子一般,却仍在放声狂笑,不时与经过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打着招呼,他的每一声大笑,都会让伤口再迸出一些血来,这让梅华不由有些担心:“连长,你不要说话了,再这样流血,你就要嗝屁了。”
杨大傻大怒,“你个死小子就是不怀好意,是不是看上了老子的连长位子了,老子死了,你就可以上位了,告诉你,想也别想,老子命硬着呢,死不了。”随着他的咆哮,血渗得更多了一些。
一边的吴崖脸上却是闪过一丝惨痛之色,“连长,我们连只剩下了三十几个兄弟了。几位排长,都没了。”
杨大傻的笑声戛然而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仗,打得太惨,他的大笑,他的豪爽,只不过是用来掩饰内心的伤痛,但吴崖却血淋淋地揭开了这个伤口。
“你们这两个菜鸟,都给我记住,第一连每一个战死的人的名字,你们都要牢牢记住,第一连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必须要给老子照顾好战死兄弟的家属。谁要是做不到这一点,我便让他在第一连连一天也呆不下去。”
“我们记住了!”梅华与吴崖两人赶紧道:“连长,你还是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第一连可还指望着你呢!”
第六百七十九章:同根相煎何太急(1)
当高远一行人回到先锋城的时候,小孤山那一头的战役也拉下了帷幕,集结了数万步卒围攻屈突阿尔根的征东军步卒在付出了近一半人的伤亡代价之后,全歼了屈突阿尔根所部,杀死超过三分之二的东胡骑兵,俘虏了数千人,战马更是多达数万匹,随着高远杀死东胡河套行营的大将军颜乞,历时数月的河套争夺大战正式结束。东胡前来河套的大将自颜乞以下,磨延咄,吉骨利,慕容昆,屈突阿尔根,阿齐滋尽皆阵亡。
“可惜逃走了拓拔宏。”宁馨将一枚白字落到棋盘之上,抬首看着高远,道。
“拓拔宏?”高远微微一笑,“他走不了。他绕道月牙湖,便要穿越匈奴人聚居地,那块地方,现在还聚集着十数个匈奴中小部落,在此之前,贺兰燕已经派出了人手去了那里居中联络,十几个中小部落联合起来,数千骑兵还是能凑起来的。以有心算无心,拓拔宏讨不了好去,更何况等拓拔宏赶到那里,已是人困马乏,粮草缺乏,岂是匈奴人的对手。”
“原来你早有成算?”宁馨惊讶的抬起头,“你在战前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左右不过是未雨绸缪,随手下了一招闲棋而已,却是没有想到最后居然能起到作用。”高远兴高采烈地往棋盘上按下一枚黑子,“你刚刚下错了一着,可是便宜我了,这个角归我了。”
宁馨掩口惊呼:“都督,你这可是乘人之危,刚刚我心思浮动,这一招却是随手丢下去的,不能算。”
“不棋不悔真君子。既然落子,可不兴悔棋。”高远连连摇头,“好不容易这一回有了胜利的希望,断断是不能容你悔子的。”
宁馨浅笑道:“我是小女子,可不是什么真君子,都督这可错了。”素手一伸,将那枚白子提了起来,重新落了下去,“都督可小心我这一招了,既化解了都督在边角的侵袭。还隐隐威胁到了你中腹的大龙,一招应对不慎,可就又要满盘皆输了哦。”
目瞪口呆地看着宁馨悍然悔棋,高远咬牙切齿半响,方道:“这可真是,真是……”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宁馨格格的笑了起来。
“差不多便是这个意思!”高远大笑起来,伸手端起棋枰之上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宁馨伸手拂乱了棋子,“都督。那十几个聚居的匈奴部族,也在您的心中装着了吧?”
“我允诺送给他们武器,粮食,让他们以战马来与我交易。如果他们愿意加入我征东府,我也可以给他们划一块地盘,当然,如果加入。他们的兵马,便要听从我的征调。他们现在过得很苦,我想他们不会拒绝我的好意。”高远道。
“野狼刚刚传回过来消息。秦人已经派出了人进了草原,联络上了义渠,这个部落是匈奴王庭覆灭之后,实力保存的比较完好的一个部族,举族出动,五千骑兵还是能拉出来的,秦人通过一些暗地里的渠道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武器,其意思不言自明,恐怕针对的就是我们了。”宁馨轻轻地道。
“也不仅仅是我们,或者还有代郡的子兰,赵国爆发的这场内战短时间内结束不了,义渠如果当真利令智昏,想要去插上一脚的话,我会让他们后悔终生。”高远道。
“还有,都督的大兄如今可也算是重新崛起了,李信走后,他就任秦国驻韩国大都督,在他的主持之下,韩国如今已被他分成了三个郡,为了镇压韩国国内的反抗,您这位大兄手段可算是酷烈,用杀人盈野来形容也不为过,如今他的名字在韩国可算是能止小儿夜啼,在他的铁腕统治之下,韩国国内的反抗火苗基本被扑来,如今他正在组建新的军队,一旦他完成这项工作,必然会窥伺魏国。听说秦王很是欣赏他,竟然允他以一介文人统领在韩国的军队。”
听到宁馨说起路超,高远沉默片刻,“我那大兄,本来就是一个人才。”想到日后很有可能再一次与路超对垒沙场,高远不禁有些头疼,对路家,他终究是有一份浓浓的愧疚感。
宁馨知道高路两家之间的纠葛,对此她也是不好说些什么,半晌才道:“你让四海商贸要路夫人定期送银钱的事情,四海商贸委托在秦国的合作伙伴一直在做,但路夫人从来没有收下过一文钱,哪怕是最初他们最困难的那一段时期,看来路夫人心中对你仍然是心结难解。”
“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他们,都说成大事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