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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道对女子又多有不公,能像四叔一样做到这一点的何其少,阿灵,你能遇到是你的幸运。”
穆扬灵张张嘴,只能喃喃道:“我爹也是这样的人。”
李菁华一笑,“所以你们母女都很幸运。”
穆扬灵还是没敢接齐修远也能做到这样的话,因为齐修远虽然没有妾室,但通房却是有的,李菁华在来临安城之前也有给他安排通房。
李菁华知道穆扬灵在想什么,拍着她的手笑道:“其实我比大多数的女子都要幸运的多,虽然比不上你,但我已很满足了。”
因为齐修远对她的看重,也因为齐修远到现在都没有纳妾生庶子,于她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女人们普遍羡慕穆扬灵,而男人们普遍瞧不起齐浩然,觉得这人也太过儿女情长。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齐浩然在后宫的言行自然会被他知道,因此在齐浩然离开的时候,皇帝也给他正式盖上了太过儿女情长的标签。
不过作为臣子儿女情长没什么不好的,皇帝希望齐浩然的大哥也拥有这一点,这样他就更放心了。
第521章 痛彻心扉
虽然朝廷很努力的想恢复秩序,但情况依然在渐渐恶化,就在齐浩然回来没多久,东路的静州府,西路的嘉定府陆续失守,而荆湖南路彻底被叛匪占据,叛匪结为同盟,正集结往临安城而来,先锋已到了隆兴府。
隆兴府到临安城只有十二天的行军路程,若是骑兵只要三天,若是单人双马疾奔只要两天……
景炎帝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但朝廷已无所用之人。
所有能用的武将都被派了出去,景炎帝不得不考虑起用齐浩然。
可齐修远已手握十五万大军,又远在边关,要是再把一部分禁军交给齐浩然就太过危险了。
齐浩然回来,他就没打算再让他出京。
严太傅拖着病体颤颤巍巍的进宫,求道:“圣上,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齐修远兄弟的家眷就在宫中,且齐浩然看重其妻儿,只要能看住他们,就能握住齐修远兄弟。”
严太傅急呼:“皇上,大周危矣,不能再犹豫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命齐浩然为剿匪大将军,领两万禁军并三万地方驻军,即刻前往隆兴府。”
严太傅松了一口气,景炎帝却满脸疲惫,“太傅,就算是守住了隆兴府,北有金国,西有西夏,我大周也难以保全啊,老师说先生该如何做?”
景炎帝难得的掩面而哭,白公公眼色微黯,忙挥手将所有的内侍都赶出去,自己也静静地离开,将门掩上,守在大门之外。
严太傅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皇帝半响,最后微微一叹,他今年已六十有八,可以感觉到大限了,他有些颤颤巍巍的坐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柱子发呆。
景炎帝就走到严太傅的身边,与他同阶而做,“老师,您再给学生指一条路吧。”
严太傅苦笑,此时他心中不由有些怨恨起景炎帝来,质问的话就冲口而出,“我说了你就会照做吗?”
景炎帝眼一暗,半响才微微点头,“只要是老师说的,学生必定照做。”
严太傅浑浊的眼里射出凌厉的光,他侧首看向身旁的皇帝,气得胸口起伏,那股怒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看着眼角微红的皇帝,所有的怒气都化作了无可奈何。
这是自己的学生,更是自己一手推上帝位的皇帝,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早已不是当年恭敬有余,聪慧不足却真诚待人的小王爷了,皇帝该有的野心与疑心一点也不少,聪明才智却没增加一星半点,反而因为不相衬的野心与疑心显得愚蠢无比,但不就是他一手造成这一切的吗?
如果当年他选的是意气风发的六皇子,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严太傅微微摇头,不一定,一切都不一定,管理一个国家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六皇子有野心,够聪明,但太过锋芒毕露,对世家和权贵意见太大,登上皇位未必会比景炎帝做得好,这么一想,严太傅心里微微好受了些。
严太傅心思起伏,静默了许久,要不是对方眼睛还睁着,皇帝都要以为他睡着了,就在景炎帝忍不住要再出声催促的时候,严太傅艰涩的道:“议和吧。”
景炎帝心一跳,满怀期待的问道:“老师说的是和叛匪议和?”
严太傅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反问道:“皇帝想与叛匪议和?”
景炎帝沉默,知道他把严太傅惹到了,严太傅伸手抓住右手边的栏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带着些哭音道:“和金国与西夏议和。”
一语毕,泪水就从严太傅眼中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宫殿光滑的地板上,景炎帝心间一痛,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没能发出。
严太傅显然也不想再听皇帝说什么,他一步一步往外走,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他双手打开大门,站在外面的白公公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到眼睛赤红,老泪横流的严太傅一怔,然后就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严太傅,您这是怎么了?”
严太傅定定的看了白公公片刻,才转动头颅,把他往旁边一拨,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白公公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叫道:“哎呦,严太傅您这是怎么了?杂家叫步撵来抬您……”
严太傅挥开他,哑着声道:“不用。”
力气之大,直接把白公公挥退了三步。
白公公没料到已年迈病重的严太傅力气会这么大,很是诧异,这一愣神的功夫,严太傅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知道对方固执,白公公到底没敢再上前要求对方坐步撵,却叫了两个内侍和两个侍卫跟在后面,只要严太傅力有不逮立马将人接住。
严太傅似乎对身后的人和事完全无所觉,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白公公在后面看着觉得严太傅的背脊弯了不少。
念头一升,白公公就自嘲一笑,严太傅年纪这么大了,背弯本就是正常的。
白公公转身回宫殿,但一条腿刚迈进门槛,一只杯子就冲着他的头飞过来,白公公不敢躲,只能微微低头,让杯子从他头顶飞过,皇帝威严的呵斥声响起:“滚出去!”
白公公心惊胆颤的往后退出门,重新将门掩起来。
这一天,严太傅一人从崇政殿走到皇宫大门,来往回禀事宜的官员见状都微微诧异,继而恭敬的立于一旁行礼,严太傅就好似没看见他们一样从他们跟前一步一步走过。
众人虽然惊诧,却只以为严太傅是为当下的局势忧心,而很久以后,见过这一幕的官员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时的严太傅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严太傅步履蹒跚的走到宫门口,侍卫见他摇摇欲坠,忙上前要扶住他,被严太傅一手推开,他几乎是自虐般的走出宫门,严家的总管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忍不住低声抱怨道:“老太爷,皇上怎么让您走出来?”
要知道严太傅自上了年纪后,每次入宫,作为皇帝的老师,他都是可以乘坐步撵或软轿的。
严太傅没回答,而是扶着总管的手,回身仰望这座宫城,满眼的悲凉。
第522章 逝
严渡跪在严太傅的床前,“砰砰”的磕头,哭道:“父亲,您这是让严家背负万世的骂名啊。”
严太傅胸膛急剧的起伏了一下,然后又平复下来,最后归为死寂,他扭转头去看严渡,固执的道:“去把笔墨纸砚取来。”
严渡咬住嘴唇,跪地不起,严太傅气得指着他喝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父亲,大周亡,您若是要严家全家殉葬,儿子纵然心中有怨,也必定不敢反驳,头一个饮鸠的就是儿子,可,可这封折子不能上,您就是把儿子砍了,儿子也不能让您写这封折子,儿子不敢下去见列祖列宗,不敢去见世宗皇帝啊!”严渡悲鸣,头“砰砰”的磕在地上,血从额头滑下脸庞。
严太傅一口血吐出来,指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捂着胸口气喘道:“你以为,你以为老子愿意背负这样的骂名,你以为我就想将严家推下万丈深渊?景炎帝,是你老子推上去的……”
“可这个江山姓郭,不姓严,”严渡怒吼道:“他若是早听父亲的,大周何至于此,他现在要听您的,要您负责,早二十年前干什么去了?”
严太傅目光晦涩,严渡毫无畏惧的回视父亲的目光,坚定的跪在地上毫不退缩。
严太傅叹息一声,道:“若是和谈成功,大周就还能再延续下去……”
严渡嘲讽一笑,“不过是苟延残喘。”
“留得青山在,就有再起的可能,”严太傅的声音几不可闻,“皇帝也老了,几位皇子年纪也已经大了,你们可一定要擦亮了眼睛,不要走父亲的老路……”
严渡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父亲,半壁江山再去半壁,大周还能剩下多少?若是保不住大周,严家就真的要背负这卖国的骂名万世,儿子不敢赌啊,况且,几位皇子之中,您看谁有力挽狂澜之势?还不如,还不如……”还不如就让这天反了,说不定还能保住汉家的江山,总不至于会落到胡人的手里。
严渡咽下最后一句话,但意思却表露了出来。
严太傅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帐定不说话,这天晚上,父子俩谁也没能说服谁。
严夫人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见儿子严复呆呆的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就恼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倒是给我一句话,别叫我干着急啊,你父亲和你祖父在里头僵着,你怎么也呆坐着一动不动?”
严复垂下眼眸,自嘲的一笑,严夫人见了就气恼的拍了他一巴掌,“你们祖孙三人到底怎么了?”
严复哈哈大笑起来,眼泪溢出眼眶,他定定的看着母亲,道:“母亲,过几天,严家就不再是书香传礼的典范了。”
“你胡说些什么?”严夫人吓了一跳,喝道:“我们严家治家甚严,从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你再敢胡说,娘叫你父亲请家法教训你。”
“随便吧,”严复起身往外走,道:“您也劝劝父亲吧,别跪了,磕了也是白磕,祖父拿定主意的事,谁都劝不住。”
严复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边走边大笑道:“我严家可是诗书传礼的大家……”
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回临安城,除了北边,袁将军和齐修远有输有赢的守住了防线外,其他的地方传来的都是坏消息,城池天天都在失去,官员们脸上越发的严峻,再不见笑容,就连官眷都沉寂了下来,心惊胆颤的等着前线的消息。
齐浩然已经带兵出城,前去隆兴府。
严渡请了假在家侍疾,严复干脆都不请假,直接旷工,这让他的上峰和同僚很是诧异。
因为严复属于五好青年,工作也很努力,连请假都很少,更别说像这样的旷工了,但想到这几天皇帝不断派往严家的太医,众人就自以为理解了,可能是严太傅真的不好了。
真是屋漏偏逢雨,这种关键时候失去一位三朝元老对大周同样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而此时,严家。
严太傅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他认真的看着底下跪着的长子和长孙,半响才道:“这就算是我的遗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