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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胆子!做奴才的糊涂也便罢了,你堂堂皇子也跟着瞎搅和生怕无人知晓,到底是何居心。这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本宫且不追究你们。现在,本宫只想知道汪氏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哦,明白了,原就是你,你怕那孩子生出来查验到你身上,故而先行下了手,如此一来,死无对证。”
弘时慢慢直起身跪坐在地,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干笑了几声,“皇额娘说得没错,弘时错了,原就不该动二哥的心思,他是您的儿子,嫡亲的儿子,谁要敢动他一下,哪怕只是动个心思,都会不得好死。”
“对,就是这样。弘时,你也别觉得冤枉,只上回那一桩,你就该死,若不是看着你皇阿玛的面子,岂能放纵你至今日。本宫不怕实话儿告诉你,汪氏的事儿就是想要害你,别说你没动过她那肚子的心思,你我心知肚明。”
“我……”弘时如同泄了气,歪了身子不停摇头,笑声不断,“我想啊,怎么不想,那日你说是我,我就怕了,怎么会不想呢……不管那是谁的孩子,你都会让他变成我的,怎么不怕……你说是我就是我好了,是不是有什么打紧……真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是你吧?是你!你要害我,你要害死我!”
解语和眉妩纷纷上前,几乎挡住我的视线。推了推二人隔开一肩之距,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不是你,不是我,天要亡你。”
“天?”弘时的声调几近尖锐,“皇阿玛不是天子么?原来还有天……皇额娘果真厉害。”
他疯了!不止傻,还疯!
我径直走回内室,甩上帘子不再看。
那道笑声渐远,直至无声。
☆、312。顺大六六
天暖了没几日,弘时换了身份,成了老八的儿子。
我原知道这档子事,于记忆深处。此时听闻,仍是震惊。
恨他欲害弘晚不假,恨不得他死是真,眼前乍然变故,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胤禛回来只字未提,反倒问起汪氏之事,“御医怎么说的?”
我一愣,反应过来他问什么,不解为何此次御医未向他回禀还是故作不知,如实应道:“安胎药中被换了一味。”
他靠着软垫斜卧在塌,只盯着我看,不做声。
无奈,继续说道:“要不,我叫人把御医唤来,让他给你说一回,免得我记岔了。”
“过来。”他平伸手掌,止住我正欲出门的脚步。
隔着塌桌,一左一右,手被他托在手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拇指抹过。做皇上的人舒舒服服斜躺着,我这为人后的便坐着吧。
默然许久,胤禛开了口,有些哑,嗽了一声,我递过茶杯。他不肯喝,不知犯起什么脾气,非得等我把杯子放回桌上,才又说起话来,“你觉得是谁换的?”
我哪儿知道。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脑子里认认真真地想了一回,仍是无解,“不知道。”
“不是弘时?”
“不是。”
他笑,“你倒信他。”
我摇头否认,“倒也不是信他,只是他前儿个发起疯来,说的话乱七八糟,自然不是他。想来,他害弘晚福晋那回,也是怕得很的,难为他能下得去手,原就不是那样的人。”
笑着的人冷冷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又问:“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几乎没有考虑,脱口而出,“是个孩子,还没长大呢,就跟弘历弘昼似的,时刻希望得到你的关注,甚至宠爱。”
他的脸色不大好,我又补了一刀,“时至今日,他咎由自取,你也脱不得干系,你这做阿玛的没有教好他。”
说完我便后悔,说重了,他疼我的孩子,我却指责他没有照顾到其他人的孩子,即便这是事实。
我心虚,可惜身为人母就是如此,我只爱自己生的,顾不得别人的。他不同,每一个都是他的儿子。
胤禛静默了很久很久,相握的手也不再轻缓摩挲,视线落在我袖口的纹饰上,一动不动。
自他皱住的眉心抚至太阳穴,揉了又揉,也没能把那道拧住的结打开。
能听见极轻的叹息,悠长得像是不会结束,却突然终止于新的提问,“弘晚呢?”
我不解,“弘晚怎么了?”
他往我身旁凑了凑,估计姿势不舒服,手上用力将我拉近,脑袋直接靠到胸前,声音嗡嗡的,“是弘晚么?”
我望着那一小片霜白,失了神。他又追问一回,我才明白所指为何,连思量都不需要,答案自在心里,“不是。”
“为何?”他竟又笑起来,半是调侃半认真,“只因是你的儿子?还是因为我这做阿玛的教得好?”
我理着发丝摸到辫尾,摇在手中故作沉思,“弘晚不需要做。若说弘时会做是因为不甘,不甘同为儿子却求而不得,打出生便注定了,连输都算不上,只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过会赢的可能。至于弘晚,你若问我是不是信他,是,我信他。我以为……你也信他。”
他摇着头轻声发笑,埋在我胸前搂住腰后用力箍了一下,抬眼与我对视,“你了解自己的儿子么?弘晖,弘晚,弘——”
话音戛然而止。
我攥住辫梢,压得更低紧盯住他,“胤禛,你告诉我……”我说不出,压在心底数年仍是说不出。我相信他,一直信,即使当日他亲口说是弘昼,我仍信他另有原因,却无法当面对峙般说个清楚。
一只手握住我的脖子,掌心的热度迫得我几乎喘不上气来,又呼之欲出。
“弘历。”他淡淡一句,解我多年心结。
“嗯。”我点头应声,却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反而展了眉眼,轻松自在,“你不是早就知道,偏不来问我。你这么信我,倒让我觉得怪对不住你。”
“你自有你的道理,愿意与我说时,自然会说。我知道就行了,不是非要问你不可。”
紧压着脖子的手蓦地松力,却未放开,指腹来回揉捏应和着他说话的节奏,“你还没说,你的儿子什么样?”
我以为张口便能说出,嘴巴动了又动,才发现很难,各有各的好,一言难尽。
他也不催我,换了个问题,“你最喜欢哪一个?”
更难!
尤其对他这种早有心结的人,我还真不能胡乱地说。拉过他的手十指交握,我一边思量一边试着回答:“最早的时候自然是弘晖,直到很多年后都是,尤其在把他送走之后,就像额娘说的,越是不在身边的越多了份亏欠,总怕他不好,怕他冷怕他热怕他饿着怕他生病……哪怕他一切皆好,都怕,怕他怨我,怕他忘了我。”
胤禛眯了眼睛,笑容锁进眸心,好似透过我看向更远的地方。
我摸着他的头发,抱住的身体越发放松,偎在我身上愈加随性舒适。
我以为他倦了,却清晰听见他说:“后来呢?”
“额娘?”我明知故问。
他闷声不语。
像孩子这事儿,几个儿子都随他!
我抱着像个孩子似的大男人继续说:“后来呀,好多年我都只顾着弘晖,只因为我怕他会像我知道的那样早早死掉。原来比别人知道更多事不是什么好事儿,会让你在乎更多怕更多,也忽略更多失去更多。再后来,我才发现弘晚已经长大了,那么懂事,其实他打小就懂事,跟挽儿在一起的时候反倒像是兄妹。错失的那些年我找不回来,幸好,他和挽儿都不怨我,你把他们教得很好。我不知道更喜欢哪一个,也不需要知道,他们都是我的儿子,我都爱。任谁伤了他们其中一个,我都要他拿命来偿。”
胤禛闭着眼睛,良久,笑得轻悄,“你怎么没提弘历呢?”
“弘历……”我长叹了口气,不似他那般轻松适意,“弘历太鬼了,总是欺负弘昼,弘昼也不傻,心还大,吃得下他的亏,若是换了旁的兄弟,早就不跟他玩了。幸好当年你带他回来,兄弟俩一同长大,有个伴儿,挺好。”
烛光正好,不觉初春夜晚寒凉,暖融融的。
两个人搂抱着,不说话也舒服。
困意来袭,我几乎歪到垫子上,他撑住我稳稳地靠过去,搂进怀里如同方才我抱着他。一双笑眸眨在眼前,吹着气说:“你还挺喜欢弘昼的。”
我点头承认,“喜欢,弘昼很好,就是有时太委屈了,他也不说。弘历看着机灵,有时却傻得很,就知道占兄弟便宜,一副吃亏难受的样子。随你?”
胤禛哼了一声,别开脸。
对,就是这股子别扭劲儿,也都随了他!
晕晕欲睡时,他与我说起弘晖和弘晚去杭州办差的事,没有细节,只是提起,简单叙述,其间不无感叹,对于弘晖未能留在身边的遗憾,却也未感强求。
我从支字片语中试着想象那段日子,兄弟二人如何经历,如何与年羹尧相处周旋,竟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我开始担心,父子三人众口一词的顺利无虞,我却半点也不能信。
他说得对,我对我的儿子们并不如自以为的那么了解,尤其在他们长成男人之后,但我了解年羹尧,若想将他置于掌心之下,难。
一声低笑,飘散于空气中,久久不褪。听得胤禛于耳边低声沉笑,“别想了,操那没用的心,你儿子比你以为的狠多了,办起事来干脆利落。”静了一瞬,他又缓缓地说:“随你。”
弘晖?还是弘晚?
顾不得他报复般的调侃,只想着他是否意有所指。我不知道,也不想再去猜,只要他们都好,便是最好。
我拽住他想要起身,斜偎着的人不肯,较着劲地用力,眉头一挑懒懒地说:“你还没说呢,汪氏的事儿到底谁干的?”
这一晚上没干别的,尽陪他玩提问回答的无聊游戏了,他不累么?
困到乏力,心底一股邪火蹭蹭往上涌,气恼回道:“你。”
原是置气的话,一出口睡意竟消了大半,脑子里那些乱得解不开的断线仿佛自动松了扣串连起来。
可不就是他嘛!除了他谁敢?谁能!
胤禛突然凑到我面前,鼻尖几乎相抵,呼吸可闻,“你可别冤枉我。”
伸手爬上他的脸,顺着眉眼点在各处,“我哪儿敢,原就是被你逼得急了,胡乱说的。我只是个女人,没什么本事,这皇后的位子还是你扶着坐上去的,其实傻得很,承蒙你不弃,哪儿还敢冤枉你呢。胤禛,别逗我了,我累了,好困,我想睡觉。”
晶亮双眸笑意愈浓,迫在我眼前深深凝视,发了狠般咬得我忍不住叫出声,纳入他口中幻化成两个字,“疼么?”
我几乎滴出泪来,“疼。”
拇指轻柔,与薄软双唇一并粘在仍是犯疼的那一处,吮吻间益加疼得厉害。
黑亮瞳仁闪烁于渐渐眯起的眼眸中,一字一句,直诉我的不是,“说了个遍,你倒说说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嗯?”
“你……”
甫一开口,哪里还由得我说。
气短时勉强得了呼吸,又被他盯得乱了节拍。我揪住他皱乱的衣领努力地解,仓促回道:“你倒先让我看看你什么样儿,我好记个清楚,免得忘了惹你生厌。”
半伏在身上的人干哑失笑,摇头低叹:“你这女人,傻哪儿了?精得厉害。今儿我可是听明白了,你信了这个,又信那个,我呢?敢情,每个儿子都是心头肉,可把我给摆哪儿了?”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更加紧摁在心口,气喘吁吁地说:“这儿,就这儿,你摸摸,在不在?若是不在,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