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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朕看这折子就先给老十四寄了去,且看老十四那头有甚反应再行定夺好了。”
老爷子可是马背上的皇帝,自是清楚弘晴所言无虚,此无他,老爷子先后几次亲征准噶尔,之所以始终不曾剿灭该国,原因就在准噶尔部乃是游牧之民,个个骑术高明,一战败就四下溃散了开去,剿都剿不完,等清军稍稍一撤,那些溃败的准噶尔将士却又能很快聚集成军,多打上几仗,清军也就疲了,最终不等不撤军了事,而此番清军虽说出动了三十万部队,算是历次出征动用兵力最多的一回,奈何准噶尔诸部避而不战,以空间换取时间,玩的明显就是疲兵之计,若无所准备,到了头来,清军非得吃大亏不可,正因为此,老爷子心底里其实是赞同弘晴的建议的,只不过前方领军的是老十四,老爷子却是不好强行下诏逼其就范,也就只能是沉吟地给出了个折中的看法。
“皇玛法圣明!”
老爷子既是有了决断,弘晴心中纵使别有想法,也就只能是称颂上一声了事。
“嗯,至于其余事宜么,朕看就这么办了去好了。”
军略一事一有了定议,老爷子也就没再多问其余,甚至不曾就工部银两划归户部统一管理一事加以置评,一派随意状地便允了弘晴之所请。
“是,孙儿遵旨。”
弘晴之所以提出轮战计划,考虑的其实不仅仅是降低军费开支这么一个目的,更多的则是想限制此番征战的规模与时日,尽量降低老十四拥兵自重的可能性,奈何老爷子没同意,弘晴纵使有所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躬身应了诺。
“嗯,尔且自去忙罢。”
老爷子没再多留弘晴,计议一定,便即挥手叫了退。
“喳,孙儿告退。”
尽管老爷子允了其余诸般事宜,可最根本的目的——限制老十四,却是落到了空处,弘晴心中自不免有些个无奈得很,只是事已至此,弘晴也不敢多啰唣,只能是恭谨地应了一声,就此退出了养心殿,自去张罗诸般事宜不提。
“如何?”
弘晴方去,老爷子便即伸手拍了拍龙案上那三本折子,有些个无头无尾地吭哧了一声。
“回陛下的话,臣以为仁郡王办事确是出自公心,纵有隐瞒处,也是为社稷稳固着想,忠心可嘉。”
尽管老爷子言语中一无所指,可张廷玉却是听懂了个中之意味,自不敢稍有迁延,忙从旁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进谏了一句道。
“嗯,灵皋先生以为呢?”
老爷子并未就张廷玉的话加以评述,而是侧头望向了沉默不语的方苞,声线淡然地发问道。
“诚如张相所言。”
方苞躬了下身子,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嗯……,拟旨罢。”
老爷子没再多加追问,长出了口大气之后,一摆手,声线低沉地吩咐了一句,自有随侍在侧的小太监们紧赶着取来了笔墨与空白诏书,而张廷玉则紧赶着走到了龙案旁,从笔架上取了支狼毫笔,一蘸墨水,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模样……
“王爷,圣旨到了!”
从养心殿出来之后,弘晴并未出宫,而是直接去了午门外的中枢轮值办公室,倒不是他不想将复核军费开支一事的后续事宜办了去,而是不能,此无他,老爷子虽是口头应允了诸般所请,可诏书毕竟还没下,弘晴便是想办了没法办了去,原本想着先批些折子打发时间,奈何心情焦躁得很,大半天下来,愣是没整出几份折子来,总觉得今儿个的觐见有些味道不对,偏偏又看不出不对在何处,正自烦躁间,却见观雨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几个大步窜到了弘晴身旁,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这一听圣旨到了,弘晴倒是没多想,只以为应是老爷子允了军费开支复核诸事的诏书罢了,随口应了一声,便即起身向室外行了去。
“陛下有旨,仁郡王听宣。”
秦无庸领着两名小太监早已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外,这一见弘晴行了出来,赶忙躬身示意了一下,而后便即面色一板,拖腔拖调地宣了一句道。
“臣,爱觉新罗?弘晴恭听圣训。”
听得秦无庸这般宣法,弘晴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便跪倒在地,按着程序高呼了一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仁郡王爱新觉罗?弘晴公忠体国,善体圣心,着食亲王禄,位列中枢并兼吏部帮办,钦此!”
待得弘晴跪好之后,秦无庸便即一抖手,将所捧着的圣旨摊将开来,略一清嗓子,拖腔拖调地宣了起来。
什么?怎会如此!
诏书很短,就那么几句,可听在弘晴的耳中,却不啻炸雷一般,一时间竟忘了要谢恩,没旁的,吏部一向是老爷子专管的,别说阿哥们了,便是当年胤礽当太子之际,都没插手吏部的份儿,而今老爷子居然将吏部帮办的名头给了弘晴,个中之意味自不免太过引人深思了些。
“咳咳。”
这一见弘晴半晌没个反应,手捧着圣旨的秦无庸可就有些稳不住了,忙假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秦无庸这么一提醒,弘晴立马便醒过了神来,赶忙照着朝规谢了恩。
“恭喜王爷了,老奴此处还有两份陛下批复的折子,请您收好。”
弘晴谢恩一毕,秦无庸便即将卷好的诏书递到了弘晴的手中,而后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两本折子,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有劳秦公公了。”
弘晴恭谨地谢了一声,先将诏书塞进了宽大的衣袖中,而后伸手接过了那两本折子,只扫了一眼,立马便发现那两本折子赫然正是自个儿早先之所上,心一动,赶忙翻将开来,就见上头有着老爷子的朱批,就一字——准,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
第718章 亲情与公义(一)
康熙五十五年十月二十一日,老爷子下诏,以监管不善之罪名,将兵部武库掌印郎中托时革职查办,并诏令八爷彻查武库火炮遗失案,限时半月,务必将所遗失之五门火炮追回。八爷领旨之后,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从刑部里调集了大批精锐人手,几乎将武库原先的官吏们尽皆审查了个遍,更牵连出数百嫌疑人等,忙忙乎乎地折腾了十数日,“终于”找到了那五门遗失之火炮,上禀后,老爷子下诏褒奖了八爷一番,与此同时,又下了旨意,将托时等诸多涉案人员尽皆一撸到底,发配西线军前效力,事遂结。
康熙五十五年十一月初一,老十四的奏本抵京,强烈反对弘晴所提议的轮战计划,理由是会造成前线兵力吃紧以及动摇军心,老爷子也没强求,准了老十四之所请,将轮战计划搁置一旁,只是要求老十四务必确保全胜之局。
康熙五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本年度工部之各项发明推广计划分红报表出台,名下大小六百余家厂子共得分红两千五百二十余万两,连同前年及去岁的一千一百余万两结余一并移交户部银库,至此,国库存银再次飙升到了五千余万两之巨,老爷子欣慰之余,下诏褒奖工部诸有功之臣,除戴梓晋封一等伯之外,其余诸官吏各有赏赐不等,然,对工部提出的修路筑桥计划却并未照准,仅仅只是同意在河北、山东、江苏三省试行,共计拨银八百万两。
康熙五十六年二月初四,经过一冬的休整,老十四所部大军再次出击,以五万兵力留守大营,并为粮道接应,其余二十万主力从达阪隘口越过天山山脉,向轮台(今之乌鲁木齐)进军,于途,与赶来拦截的准噶尔部十八万主力激战一场,是役,清军炮兵旅大发神威,一通炮轰下来,准噶尔军大败而走,清军骑军趁势追杀,斩敌近万,缴获战马数千、辎重若干,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率部向西南撤退,清军主力急追,可惜未能抓住歼敌之战机,只得在轮台城停了下来,其后,准噶尔部再次祭起了游击战术,以骚扰清军粮道为主,双方小规模战事频繁。
康熙五十六年四月十八日,清涟守孝期满,弘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将其娶回了府,由五爷为主婚人,大宴三日,尽管只是娶侧福晋,可前来道贺者却是极多,满朝文武大多都送上了贺礼,老爷子更是亲赐了玉如意等物事以为贺,次月,曹双儿与清涟皆有孕在身。
又要当爹了,这自然是好事一桩,尽管儿子都已有了三个,可弘晴还是高兴得很,不过么,倒也没大肆庆祝,仅仅只是找了个由头,家宴了一番,好生热闹了一回,没旁的,眼下弘晴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些——中枢之臣又兼管吏部这个主管满天下官员升迁的要害部门,真要是露出了庆贺的意思,那上门送礼的可就不知凡几了,闹腾得稍大,指不定就得吃上一回弹章,那可就不是好耍的,低调一些终归是好的,然则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弘晴倒是想低调,偏偏事情却是总找上门来。
“王爷,勒侍郎在外求见。”
天将六月,已是热得慌了,尽管方才是巳时正牌而已,可气温却已是高得惊人,纵使是端坐在尚算阴凉的办公室里,也架不住热浪之熏蒸,批了一大早折子的弘晴生生被闷出了浑身的大汗,光是擦汗的白绢子都已是换了三条了,还是止不住汗水之流淌,刚想着让侍候在一旁的观雨去打盆凉水来,就见李敏行匆匆从屏风处转了出来,几个大步行到了文案前,一躬身,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
这一听是吏部左侍郎勒席恒到了,弘晴也没多想,随口便叫了请。
“喳!”
弘晴既是如此吩咐了,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房去,不旋踵,又已是陪着名身形消瘦的中年官员从外头行了进来,此人正是吏部左侍郎勒席恒,正红旗人,八爷府上的常客,在吏部经营多年,主管考功、验封二清吏司。
“下官叩见王爷!”
这一见端坐在文案后头的弘晴视线扫了过来,勒席恒自不敢稍有失礼,忙不迭地紧走数步,抢到了文案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免了,平身罢。”
弘晴到吏部兼职已有半年余,前三个月是跟着吏部尚书张廷玉学习,并不曾真正参与实际部务,直到二月初,方才正式开始履行其吏部帮办之职责,大体上是中枢与吏部两头跑,两日一轮,分管的也正是考功、验封二清吏司,与勒席恒这个主官自是没少打交道,可要说到关系么,也就是一般般而已,除了正常公务之外,并无半点私交,正因为此,弘晴叫起的声音也就是公式化的不咸不淡,不带丝毫的感**彩。
“谢王爷隆恩。”
勒席恒在政治立场上一向是紧跟八爷,与三爷一系自然谈不上有甚和睦可言,实际上,往年勒席恒可是没少在朝议时攻讦弘晴,纵使是弘晴到了吏部,他也没怎么跟弘晴这个顶头上司多联络感情,大半年的相处下来,彼此间的关系只能用平淡如水一词来形容,这不,弘晴平平淡淡地叫了起,勒席恒也就平平淡淡地谢了恩,一张老脸上压根儿就不带半点的笑容。
“勒大人有甚事便直说好了,本王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