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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正牌,夜已是有些深了,可京都御所的清凉殿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年端坐在榻上,双眼微微地眯缝着,无可无不可地听着一众近臣们的激烈争辩,这名刚十岁出头的少年正是当今日本天皇中御门,八岁继位为天皇,到如今在位也不过三年余而已,怎么看都是个不识政务的懵懂少年,当然了,就眼下天皇的尴尬地位来说,端坐在那宝座上的是孩童还是成人,都无甚差别,没旁的,概因天皇虽名义上是东瀛诸侯们的共主,可实际上不过就是一提线傀儡罢了,那线头如今操纵在德川幕府的手中,至于天皇么,其实不过就是个象征罢了,谁都没将其当回事儿,这不,一帮子近臣吵吵嚷嚷地争辩不休,却无一人问过天皇本人的意思究竟如何。
如此深的夜,能令一众极品权贵们聚集在一起商议的事儿只有一桩,那便是清军的大举而至,不过么,一众官员们所争执的却不是战与和,没旁的,这些大臣们虽都是位份极尊之辈,可说穿了,不过都是各家族派到皇城里的闲子罢了,对各自家族的事务发言权不能说没有,却也少得可怜,调兵勤王之事还真就轮不到他们来决议的,所能做的不过是在争执该不该提请天皇离开京都,暂避清军可能的攻击罢了,各家族心不齐之下,争议起来自是没个完了。
“哈啊……”
大体上来说,太政大臣(倭国官名,相当于宰相)藤原铁男与左大臣(倭国官名,位仅在太政大臣之下)上杉信条坚持要固守京都,而以右大臣德川三生以及大纳言北条一男为首的几名大臣则坚持要天皇撤离京都以避清军之锋芒,这一争执起来,双方互不相让,直吵得个脸红脖子粗,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听得快打瞌睡的中御门天皇自是再也压制不住打心底里狂涌起来的困意,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哈欠。
“陛下,您有甚要训示的么?”
中御门天皇这么声哈欠一出,一众权贵们顿时争执不下去了,没旁的,尽管所有人都不将天皇放在心上,可毕竟天皇是国之象征,他要有所表示,众人出于礼貌,还是得问过一声的,一阵死寂之后,由着地位最高的太政大臣藤原铁男躬身探问了一句道。
“朕,啊,朕相信忠勇的将士们能将支那人赶尽杀绝。”
训示?中御门天皇在位三年以来,除了摆样子听政之外,啥事儿都没干过,书都没读过多少,哪有甚训示可言的,往日里皇宫议事本就少,中御门天皇只管在议事结束后装模做样地说声“准”也就是了,这会儿要他训示,他又哪有甚主张可拿的,也就只能是公式化地敷衍了一句了事。
“陛下说的是,我东瀛不缺忠勇之士,定可将来犯的支那人赶下海去,又岂须得迁都避难。”
藤原铁男本就是坚定的就地抵抗派,这一听中御门天皇如此说法,立马高声附和了一句,这就打算拿御批当武器,以压制德川一系的意见。
“陛下,我东瀛确是不缺忠勇武士,只是眼下调集恐有碍难,如今支那大军已至大阪,离京都不过百里之地,若是其执意要妄为,国都恐遭劫难,还是先行暂避为宜。”
德川三生乃是德川吉宗的堂叔,代表的自然是德川家的利益,尽管心中其实对天皇的死活压根儿就不在意,但却绝不想丢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力,自是想着借此机会将中御门天皇搬到江户去,以便更好地加以控制,自不可能同意藤原铁男的意见,毫不客气地便又与之争吵了起来,于是乎,双方又开始了激辩连连,至于中御门天皇么,当然是再次当起了摆设,毫无疑问,这等诸多家族意见不一的情形下,自是啥决议都不可能做得出的。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初七,辰时三科,天终于大亮了,一轮红日从海面下探出了个头来,将金灿灿的阳光洒向人间,一夜安静的大清舰队终于开始了调度,先是七艘战舰驶离了泊锚地,缓缓地向岸边靠拢,各自调整之后,形成了战列线之配置,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斜斜地瞄准这大阪城,紧接着,数十艘满载着士兵的小艇从这七艘战舰上被放下了水,不紧不慢地向码头方向划去,不多会,一队队持枪在手的士兵便已纷纷上了岸,但并未急着冲向残破的城墙,而是分出百余人冲进了货栈区,仔细地扫荡了一圈,确定其中并无埋伏之后,这才留下二十余名士兵担任警戒,余者与大部队会合。
“列队,前进!”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三百余大清官兵动作迅速地排成了三排,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残破的城墙行了过去,一排排枪口瞄向了城墙方向,手指尽皆扣在了扳机上,随时准备攻击可疑之目标,走在队伍正前方的正是这支小部队的指挥官万山河——万山河原本是“八旗商号”东瀛船队的护卫统领,海军组建之际,他便被弘晴派入了军中,担当海军陆战队之统领,官居游击将军。
“全军止步,王宽,带你的人上!”
清军推进的速度并不算快,然则码头到城墙处拢共也不过就三百余步而已,片刻功夫全军便已行到了离城六十步的距离上,而此时,城墙方向依旧是一派的死寂,连丝声响都没有,一见及此,万山河自不免有些担心城中别有埋伏,这便喝断喝了一嗓子。
“喳!”
王宽乃是第一哨的把总,此际一听自家主将下了令,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领着手下一百余名士兵撒腿狂奔着冲向了残破的城墙,爬上了废墟,迅速无比地在废墟上布置好了防御阵型。
“报,禀万将军,城墙处并无敌踪,另,视线所及之街道皆寂静无人,敌情不明,请将军明示!”
王宽率部在城墙上严阵以待地等了好一阵子,却始终不见有敌军出现,而城中死寂依旧,心下里自不免起了疑心,不敢擅专,这便派了名通讯兵回归本阵,将所见之情形报到了万山河处。
“嗯?上城!”
这一听城中居然没发现敌踪,万山河不由地便是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也没急着下个结论,而是一挥手,高声下了令,旋即便见原地待命的两百余官兵有若旋风般地冲上了残破的城墙,飞速地四下散开,牢牢地把控住了各处战略要点。
“王宽,带你的人搜索前进,遇敌不可缠战,撤回即可!”
万山河手持着单筒望远镜,细细地四下查看了好一阵子,还是没见城内有甚动静,心中的疑窦顿时更深了几分,自不敢大意了去,这便将王宽叫到了近前,面色凝重地叮嘱了一番。
“喳!”
万山河既已下了令,王宽自是不敢有甚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招呼一众手下便下了废墟,沿着大道缓慢地向前推进,不多会,已是转过了街角,深入到了大阪城中。
“向舰队发信号,我部已顺利占领城墙,未遇抵抗!”
万山河默默地在城墙上等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见城中有何动静,眉头不由地便锁紧了起来,想了想之后,一抬手,声线低沉地下了令。
“喳!”
万山河话音一落,自有紧跟在其身旁的通讯兵高声应了诺,挥舞着两面小旗,将消息传回了旗舰。
“未遇抵抗?这帮倭奴究竟想作甚?”
“镇远号”的高大舰桥上,老十三始终在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大阪城墙处,用不着传令兵前来通禀,他已是清晰地瞧见了陆战队发回的旗语,心中自不免也犯起了疑心,眉头一皱,呢喃地便念叨了起来……
第469章 轻松之旅(二)
“传令:水师各舰原地戒备,各运兵船依次靠岸,登陆!”
尽管对大阪城的东西有所存疑,然则老十三却并不以为意,没旁的,在清军强大的战力面前,倭国所有的阴谋都不过是纸老虎而已,自无必要瞻前顾后,纵使有埋伏,打便是了!有鉴于此,老十三并未考虑过久,眉头一扬间,已是高声下了令。
老十三这么一声令下,清军庞大的战争机器立马便全力运转了起来,先是水师战舰呈三条战列线在海面上来回游曳,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大阪城,紧接着,四十余艘运兵船开始依次向码头靠拢,最前面的三艘运兵船方一靠岸,数十架绳梯便已从船舷处被放了下来,荷枪实弹的清军士兵们飞速地沿着绳梯而下,迅捷无比地按着操典在码头上四处布防,不多时,两千余官兵已是上了岸。
“全军集结!”
亲率先锋军登陆的大军副帅秋山不等后续运兵船的抵达,高呼着下令先锋军就地列阵,而后领着部队便向大阪城挺进,越过海军陆战队的防线,一路谨慎地进入了大阪城中。
“禀秋将军,城中已无敌踪,据城中尚未逃走之倭人言及,昨夜我军舰炮发威之后,城中的敌军便溃散殆尽,城中居民大多已向京都方向逃窜,此际仅有老弱病残尚在。”
秋山的谨慎显然是白费了,就在其率部谨慎前行之际,早先入城侦查的王宽已是押解着几名年老倭人从城内撤了回来,将所侦知的消息报告到了秋山处。
“向舰队发信号,各部即刻抢占各处要隘!”
一听大阪已是空城一座,本指望着能立下个首功的秋山自不免大感失望,可也没辙,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下了令。
“跑光了?呵。”
听完了前方发回来的消息,始终屹立在“镇武号”高大舰桥上的老十三不禁也为之哑然失笑,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
“十三叔,贼子畏惧我军之威,弃城而逃实不足为奇,今须得防止京都倭酋也这般行事,小侄请命率骑军一部先行赶赴京都,阻敌逃窜!”
已从“镇远号”乘小艇赶到了旗舰的弘晴同样没想到大阪城的守敌居然就这么逃得没了踪影,不过么,一联想起后世二战时那著名的“大阪师团”之表现,自也就释然了,可与其同时,却又不免担心京都城里的中御门天皇也会如此行事,真要是被中御门天皇给溜走了,那清军此番奇袭战略势必要打上不少的折扣,闹不好一年便能结束的战事会拖得极为的漫长,而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这便紧赶着从旁站了出来,高声地建议了一句道。
“唔,还是让多隆去好了。”
自前年起,老十三便没少跟弘晴厮混,自是清楚弘晴不止武略过人,勇武也不是寻常人可匹敌的,由弘晴率部前去京都,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然则考虑到弘晴的身份,老十三却又不敢让其去冒险,没旁的,尽管早已清楚倭国在京都其实并无多少的兵力,真算起来也就两千余武士,还都是各家族所有,难有统一指挥可言,问题是清军能抽调得出来的骑兵也就只有三百余骑——按编制,这支新军是有着两千的骑兵,奈何并无那么多的运兵船,装船的马匹拢共也就五百匹,这一路上因着各种原因折损了百来匹,如今还能上阵的战马也就只剩下三百六十余,如此少的兵力要长途奔袭倭国腹部,所要冒的风险自是小不到哪去,老十三实在是有些个放心不下。
“十三叔明鉴,此一去战况恐相对复杂,须得有当机立断之能,多隆虽勇,机变却是不足,若是其率部前去,恐有误事之虞,还是小侄前往较为合适。”
只一看老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