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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得特赦回京已有两年余,这段时日以来,戴梓过得可谓是舒心无比,不止是又能摆弄其最喜欢的枪炮,更因着在这炮子库的一亩三分地里,就他说了算,但凡有所要求,皆无有不得应者,比起当初被流放铁岭的凄惨来说,真就是一天一地之差别,而这一切都是拜弘晴之所赐,戴梓人虽犟,却并非不明事理者,口中虽不说,心底里对弘晴确是感激得很,言语间自也就透着股感恩之意味。
“耕烟先生客气了,您请。”
炮子营里的枪炮研究院可是弘晴一手捣鼓出来的,所花的心血不知凡几,自不可谓不重视,奈何诸事缠身,弘晴到炮子库的时间当真不多,上一回到此,还得倒推到去岁三月间的事了,然则有着“尖刀”那边每月的固定汇报,对枪炮研究院的大体动态还是清楚的,此番前来,一者是刚接掌了虞衡清吏司,作为直管上司,自是得到自家的各处地盘都转上一转,已显重视之意,二来便是打算就枪炮研究院下一步的发展与戴梓作一番深入的探讨,至于那些面子工程之类的欢迎仪式,弘晴还真就不怎么在意,并未去理会那些排着队等候接见的大小官吏们,笑眯眯地摆了下手,便即抬脚向库房大门里行了去。
“晴贝勒,您请看,此便是下官当年所构思之连珠火铳,此为弹匣,内装二十八枚铁丸,并混装火药,扣动此扳机,即可连发,弹呈扇面,射程约莫百步。”
弘晴并未发表甚致辞之类的虚文,一进了库房便直接要求去看看火器样品陈列室,戴梓自是乐得展示一下这两年来的成果,笑容满面地领着弘晴便行进了中间库房,疾步走到了一排文案前,指点着搁在其上的一架有若琵琶般的武器,满是自豪地介绍道。
“哦?确是好东西,耕烟先生不愧是当世之奇才也,好,甚好。”
连珠火铳这等利器,弘晴可是闻名已久的,只是因着几番出差使,当真就不曾亲眼目睹过,这会儿听得戴梓如此介绍,心中的痒痒可就有些难搔了,兴冲冲地行上了前去,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念念不舍地放将下来,没口子地狠夸了戴梓一把。
“晴贝勒过誉了,此连珠火铳虽有可观处,却颇显粗糙,下官前年得晴贝勒提点,已是又改进了一番,左边这架便是改进之后的新型连珠火铳,同样以弹匣供弹,下设可折之支架,每弹匣内装三十枚纸壳子弹,子弹内敷以新型火药,以撞针击发,弹射如扇,射程几达两百步之距,以之拒敌,足可力挡骑军之悍冲!”
被弘晴这么一夸奖,戴梓脸上的红光明显更盛了几分,笑吟吟地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又接着往下介绍道。
“嗯,好,能得此利器,将来国家若有战事,当可大用也!”
文案上搁着的那把火器的形状虽与近代之机关枪大相径庭,可火力输出上却已是有了雏形,尤其是无烟火药的应用,绝对有着划时代的意义,而这,大多是弘晴的功劳——没旁的,弘晴前世那会儿可是学化工的,尽管不甚用心,可架不住脑子聪明,似无烟火药这等在后世算是粗浅的知识还是知道的,当然了,他也就只知原理,并不曾亲手实践过,可有着戴梓等一大批陆续收拢来的研究人员在,捣鼓出来其实并不难,而今,新型陆军的主要火力输出兵器已是有了着落,待得将来青云直上时,弘晴也就不愁没家伙可使了,当真就笑得个嘴都合不拢了。
“晴贝勒,这是您所言的前膛枪,下官今年初方才刚研制出来,射程几达三百步之遥……这是左轮手铳……,这是地雷……”
眼瞅着弘晴如此兴奋,戴梓自是深感脸上有光,兴冲冲地便将这两年所研制的武器大体介绍了一番,当然了,限于时间尚短,所研制的都只是轻武器,至于火炮等重型武器么,如今方才刚提到研发日程上来,何时能出成果尚不好说,可就算这样,也已是令弘晴大感此行不虚了的。
“耕烟先生办事,本贝勒信得过,此番所见当真是成绩斐然啊,不知先生还有甚需得本贝勒办的,且请明言好了,但凡本贝勒能办得到的,定不敢辞。”
在火器陈列室里兜转了大半个时辰,弘晴当真是过足了把弄军火的瘾,不吝溢美之词之余,也很是慷慨地许下了承诺。
“如此,下官也就不矫情了,还真有几桩碍难之事须得晴贝勒大力支持的,一者是眼下铁匠人数实有不足,尤其是懂得冶炼者更少,所铸出来的钢胚差强人意,若要大规模生产,恐有碍难之处;再者,各式火器虽已经反复检验,然,尤未能言尽善尽美,至于缺陷所在,还须得军伍用之,方可知根底,故,下官恳请晴贝勒能上本言明此事,若能拨一军操演,若能有奇效。”
这一听弘晴承诺得如此慷慨,戴梓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也没矫情,直截了当地便提出了两个要求。
“铁匠之事好办,回头本贝勒便下文征召各省之能工巧匠,至于铸钢之人才么,也可依此例办理了去,只是军伍之事,恐须得延缓些时日,非是本贝勒不肯支持,实是如今天下承平,欲有军制之革新,难免遭小人攻讦,徒生事端,且待来日可好?”
弘晴对新式火器有着不同寻常的期盼,自是巴不得能赶紧装备军伍,奈何此事却不是他可以做得了主的,真要是盲目上本,一准要吃挂落,对此,弘晴其实也是无奈得很,实在难给戴梓一个明确的承诺。
“这……”
戴梓虽是极喜机械制造,可毕竟是出身官吏之家,也是饱读诗书之辈,文采同样出众,在政治上也有着不小的抱负,这数年来尽心尽力地捣鼓火器,一者是自身喜好,二来也是要报弘晴出手搭救之恩,可也不凡想以此为晋身之阶的想头,自是希望能将所造的火器展示于众,也好能再得圣眷,此际一听弘晴这般解释,自不免有些个别样之想法。
“先生放心,来日方长,此确不必急于一时,然,依本贝勒看来,也必不久矣,快则三年,慢则五载,必有准信,真到那时,还须得先生主持大局,此千秋功业也,必可留名青史,出将入相,寻常时也,先生不妨拭目以待如何?”
以弘晴之智商,自是看得出戴梓的心思之所在,然则有些事弘晴心中虽有数,但却不好说得太明,也就只能是婉言地劝解了戴梓一番。
“也好,那下官便听凭晴贝勒指派便是了。”
天下承平日久,四海晏平,戴梓实是想不透乱将起于何处,然则弘晴既是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强谏,也就只能是将信将疑地应承了下来。
第296章 拍案而起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康熙四十五年五月,漕运改海运一事已是到了最关键的初航阶段,十二艘已然竣工的大型货船从广州出发,历经月余的航行,顺利抵达了杭州港,为保证海运各环节的落实,四爷奉旨率新任户部侍郎范时捷等一众户部官员早早便已赶往江南,以协调各方,弘晴则受命在京督办所有核销事宜,再算上虞衡清吏司的差使,当真就令弘晴忙得个脚不沾地,每日里总是一下学就往工部奔,一直要忙到天擦黑方才能得以脱身,着实是累得个够呛,这倒也就罢了,毕竟干实事么,总是得下些苦才成,然则俗话说得好,干得越多,犯错的几率就越大,这不,今儿个弘晴刚从军需库回转,方才行进了自个儿的办公室,屁股都尚未落座呢,李光地就派人来请了。
李光地相请,总没好事儿——自打二月中旬接手了虞衡清吏司,李光地可是隔三差五便着人来唤弘晴,每每总是拿司里的差错问责,几次三番下来,已是弄得弘晴心头憋火不已,奈何差错确实存在,尽管都是些小差错,可事实俱在,却也狡辩不得,再说了,弘晴也不屑去狡辩,也就每每任由李光地发挥个没完,数年积累起来的威信已是有了摇摇欲坠之危险。
“李大人找本贝勒有事么?”
尽管百般不想理会李光地的邀见,然则弘晴却还是去了,这一转过屏风,入眼便见高坐在文案后头的李光地手捧着本黄绢蒙面的折子,眉头紧锁地翻看着,脸上阴云密布,显见没啥好事情,弘晴见状,眉头不由地也是一皱,只是脚下却并不慢,几步走到了文案前,语调淡然地开了口。
“哟,晴贝勒来了,坐坐坐。”
李光地其实早就听到了弘晴行将过来的脚步声,却估计装作不知,直到弘晴开了口,他这才像是刚醒过了神来一般,略带一丝惊讶地抬起了头来,眼光闪烁地看了弘晴一眼,而后展颜一笑,一派和蔼状地伸手一让,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李大人客气了,您有甚指示且就说罢。”
弘晴并未跟李光地多客套,走到一旁的椅子前,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神情淡然地拱手说了一句道。
“呵呵,不急,不急,来人,上茶!”
每回见到弘晴,李光地一开始都是极为的客气,此番同样不例外,但见其笑呵呵地一挥手,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自有外头侍候着的戈什哈匆匆而入,将新沏好的香茶奉上。
“近来工部事多,晴贝勒可是辛苦了,老朽可都是看在眼中的。”
弘晴是早就做好了被李光地再次数说一通的准备,自是懒得先开口,也就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脸上的神情颇显漠然,李光地见状,眼中立马有道精芒一闪而过,伸手一捋胸前的长须,笑呵呵地先夸了弘晴一把。
“李大人过誉了,本贝勒不过行本分事罢了,不值一提。”
这一见李光地又来先扬后抑那一套,弘晴的心里头当真歪腻得够呛,不过么,倒也没甚恶言,仅仅只是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
“嗯,能知本分者,明也,晴贝勒勇于任事,这一条就十足可取,只是行事须得有个讲究,若是好心办了坏事,那可就非朝廷之福了,想来以晴贝勒之明智,该是知晓的,老朽就不敷多言了,而今有桩事,老朽却须得跟晴贝勒好生计议一番,这么说罢,近来虞衡清吏司每多差错,前些日子老朽念及晴贝勒初初接手,也就不好苛求,然,事可一不可再啊,今,有言官上本弹劾了晴贝勒,事情可就不好办喽。”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李光地先是又赞许了弘晴的工作态度,而后话锋一转,已是狠下了一把弘晴的面子。
“哦?竟有此事?本贝勒倒是不知,就请李大人指点一下迷津罢。”
一听到有人参了自个儿一把,弘晴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可脸上却是淡然依旧,眉头一扬,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喽,晴贝勒若是不信,老朽此处正有份弹章,乃是陛下特意转到了老朽处的,要老朽酌情处理,晴贝勒您看这……”
眼瞅着弘晴似乎并不为所动,李光地嘴角边已是露出了丝冷冷的笑意,手一伸,将文案上隔着的那本奏折拿了起来,起身走到了弘晴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顺势将奏本递给了弘晴。
尼玛的,打人不打脸,你个老混球,恶事算是做尽了,也该到了老子反击的时候了!
弘晴横了李光地一眼,面带冷笑地接过了奏本,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个中内容已是尽皆了然于心,无非是将前些日子虞衡清吏司所发生的小纰漏全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