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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觉得不可能。”余罪道,开始把他灵光一现的想法说出来了,“你算下时间,席革到现在服刑两年零七个月,他在接触这种天香膏的时候,是入狱前四个月……大规模的、系列的盗窃大牲畜案子,就发生在他入狱之后,你觉得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你所说的恰恰证明他和案子没有关联,否则不可能只有咱们来清查他的过去了。”董韶军道。
“错,你这样想。假如我是系列盗牛案的策划人,假如我手里已经有了这种配制出来的天香膏,当我在实施犯罪之前,我需要准备什么?”余罪反问道。
“人手。”吴光宇也加入进来道。这不用说,肯定是人手,什么事都是由小做到大的。董韶军点点头,也认可了,心想这个案子的嫌疑人数目很可能要超乎想象了。
“对,招募人手,首先想到的是什么人?”余罪问。
“有前科的,在这行混过的。”董韶军道。
“对,像席革这种贼,自然就进了他的视线,成为他的招募对象,所以他才有机会成为较早接触这种药物的人。同意吗?”余罪道。
两人想了想,勉强点点头,这样说得通。
“如果这样的话,他肯定有某种渠道认识这些纵横乡下的贼对吧?问题就出来了,像席革干得这么隐秘的贼,知道他靠这个发财的,应该没几个人吧?如果能找到这条线,是不是会很有价值?”余罪道。
但凡侦破,大多数时候都是顺藤摸瓜,可余罪是无藤摸瓜,单凭想象,一下子把两人说蒙了。吴光宇想了想反驳着:“不行吧,这多不靠谱,得等查查销赃的那个团伙才能作决定吧?”
“不可能,根本查不下去,销赃的经营户早成气候了,别说那些大户,就我爸一个卖水果的都知道和警察城管搞好关系,何况他们?什么地方都可能成突破口,就是翼城的不行。”余罪道,对于人情关系罩成的网,他深有体会,不再试图轻易去碰了。
“我觉得另一条更有价值。”董韶军插话道,“就是咱们在翼城锁定的那几位,丁一飞、杨早胜、陈拉明,孔长远,这四个人是直接从事贩运的,如果抓到他们,和咱们查实的一印证,应该能解开这个谜。”
“错了,既然翼城打不开突破口,那这些直接从事收购贼赃和贩运的,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甚至我估计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余罪道。
难住了,两人眼巴巴看着余罪,无从确定,余罪想了想,掰着手指头道:“咱们赌一把,一会儿都给邵队回电话,如果翼城查销赃的有进展,就听光宇你的;如果已经确定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个直接嫌疑人的下落,那就听韶军安排……如果这两方都暂且不确定或者没有进展,对不起,那就听我的喽。”
“看把你牛得……”吴光宇不服气了,先给邵万戈打电话,不过电话里说了几句,脸上的懊丧的表情就很浓了。董韶军知道不行了,他接过电话,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啪唧”一摁电话扔给吴光宇,无奈地道了句:“贱人,你赢了。”
“嘿嘿嘿嘿,走吧。”余罪得意道。吴光宇不情愿地又驾车往第四监狱返回了。
这一天的功课可是做足了,从下午谈到晚上,然后还挑灯夜谈,谈得连管教干部也不耐烦了。一直到深夜几个人才离开第四监狱,不过从这个贼嘴里,却得到了更多的人名和绰号,贩牛的、卖兽药的、骡马市场的以及收动物毛皮的。这个陌生的世界,在渐渐地向几名小警展开它狰狞的面孔。但当他们再一次踏上追寻之路的时候,不是变得坚定而勇敢了,而是变得更加犹豫和迷茫了。
次日清晨,大雪降临,从右玉通往大同的所有路面交通中断……
愁云惨淡
“老粪”“草犊”“黑虻”“大虫”“小驴”……
马秋林手里拿着一堆标签,在几乎全是空白的关系树上,踌躇着,不知道该往什么地贴。换句话说,从服刑人员席革口中得到的这些绰号,根本无从比对。当然,这肯定是真实的,真实的人扣着一堆很难考证的绰号,正是市井人员混迹的生活方式。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那些标签,心绪不宁地看着窗外雾霾重重的天空。这个时候,雁北之地正是大雪纷飞,一下子隔断了查找的进程,而翼城市,留下的调查组依然在和地方兜圈子,侦破的时效性正在一点一点丧失。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时,马秋林下意识地看向门的方向。推门而入的是邵万戈,马秋林急切问着情况,邵万戈解释道:“刚刚接到他们,被困在路上了,正联系县公安局把他们接应到火车上,今天下午就可以和到堡儿湾的李逸风他们会合,张猛那边问题不大,路没堵死。”
“哦……那就好。”马秋林长舒了一口气,有股深深的歉意,这大正月,把孩子们都困在路上了,实在有点于心不忍。邵万戈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板上马秋林那未完成的关系树,出声问着:“马老,这个服刑的席革,您觉得他应该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我基本同意余罪的意见,应该是幕后招募的对象,不过没来得及入伙就入狱了。”马秋林道,又拿起了那堆标签道,“可能接下来比较麻烦,一堆嫌疑人都是绰号,顶多知道‘黑虻’姓王。”
“呵呵,还有一个老七,这正是嫌疑人的生活状态。‘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就是这个理,正常人防范之心很强,何况走的是黑路。”邵万戈道。马秋林撇了撇嘴,知道这个案子进展到了最难的阶段。
盗窃案子难在定罪,定罪的关键在缴赃,可这个案子不可能给你找到赃物的机会,即便有机会抓到嫌疑人,在证据缺失的情况下定罪难度将会更上一个层次。可现在最难的是,根本无从知道,离真正的主谋还有多远。
看着马秋林脸上的难色,邵万戈安慰道:“您别心急,马老,我正在想办法和支队长协调,很快要增加一部分人手。明天我们的描蓦师就会启程到右玉,把席革口里说到的嫌疑人都一一恢复相貌。”
“聊胜于无啊,关键我是揣不准,这个案子的突破口究竟在哪儿?”马秋林道。
“突破口?”邵万戈皱了皱眉头,见惯了凶杀贩毒等目标很明确的案件的追捕,对这种不知道目标的案子,还真是头疼得很。
“对,突破口……除羊头崖乡人赃俱获,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是疑似……翼城的销赃窝点,疑似;从翼城捕捉到的嫌疑人丁一飞、杨早胜等四人,疑似;秦海军、于向阳交代的各屠宰低价收货,也是疑似;包括现在席革提供的这几位嫌疑人,也是疑似……这几条乱线,没有一条重合在一起,实在让人很难判断。”马秋林说着,把白板上那个大大的问号一笔圈了起来,那就是目标,可现在仍然无法用哪怕一点旁证来比对出目标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听说,您在很多盗窃案子里,猜测出了凶手?”邵万戈笑着道,不无恭维的意思。
“没错,我和小余谈过,我们在对这个人的猜测上有很多共同点:第一,有过畜牧类知识或养殖经验,熟悉牲口的脾性,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制出所谓的天香膏来;第二,有过某种犯罪前科,否则隐藏得这么深,而且把盗窃和销赃组织得这么有条理就无法解释了;第三,他涉足这一行,肯定要招募一群底层队伍帮他实施盗窃,所以应该和这些嫌疑人发生过某种交集;第四,如果贺名贵涉案的话,也应该和贺名贵的生活轨迹发生过交集……如果几条线交叉、重合,就能够判断出嫌疑人大致所在。可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量还是太少啊。”马秋林懊丧道,有一种力有不逮的难堪,实在是年纪大了,否则他肯定要亲自操刀的。
“再等等……他们随后将到堡儿湾交易市场,据说那个牲口交易市场是雁北地区最大的一个市场,全省大部分牛羊和从内蒙贩运过来的牲口都从那儿交易。席革被捕前就一直混迹在那一片,那儿应该能有所发现,他们前期做的工作已经很扎实了。”邵万戈道,看着马秋林,突然又想起个事来,补充着,“对了,张猛把省城以北,一共二十三个牧场三十年来的从业人员资料都传回来了,还有各地市畜牧行业颁发的检疫许可证的名单,我们已经基本收集全了,您要不要先看一看?”
“哦,好。”马秋林说着起身了,邵万戈带着这位闲不住的老人往楼下走着,他心里有点好笑,这当上一辈子警察,就像有强迫症了一般,咬住个案子能不眠不休。
这不,马秋林边走边神经质地说着:“你可别笑,这也是我和小余商量的一个线,如果不是自学成材,这个目标肯定在这些资料里,甚至于这个人,我怀疑就在我们的犯罪信息库里有记载,他这个异地盗窃,再长途跋涉异地销赃的办法,看似蠢笨,可恰恰钻了我们警力协调不畅的空子……我敢说他绝对跟警察打过交道。”
邵万戈没打断,把马秋林领到了技侦室,可惜,这位老专家确实有点老眼昏花。玩电脑笨手笨脚,看资料还得戴上老花镜,再看电脑屏幕,不一会儿就花眼了,在座的技侦都背着老头悄悄地噘嘴使眼色,估计都有腹诽了。
半天才看了两页资料,这种专家倒也少见……
“咚咚咚!”
擂门声起,镇川县招待所的一个房间内,李逸风放下酒杯起身开门,吓了一跳。
三个人席卷着一股冷气冲进来了,搓手的、跺脚的、拍衣服的……余罪、董韶军、吴光宇几人晚点了六个小时,终于到会合地了。
“哎呀妈呀,冻死我了。”吴光宇不多说了,直接钻卫生间,直接脱了衣服往外扔,哗哗放起热水来了;董韶军靠着暖器片,一直在发抖;余罪拿着桌上的残酒,咕嘟咕嘟灌了两口,一坐下,使劲一揪鞋子,扔地板上了。三个人所过之处,一堆雪泥,眨眼间水迹斑斑。
李逸风、李呆、拴羊和在这儿喝酒的孙羿四个人看得目瞪口呆,孙羿问余罪:“怎么搞成这样?不是坐火车回来的吗?”
“是啊,下了火车还有好几里路呢。”余罪道。
“不是让你们自己打个车回来呀?”李逸风道。
“哎哟,还打个车?路上一共才几辆车,雪下半尺厚了。”董韶军哭笑不得道。烤了一会儿,他也把鞋子脱了,使劲搓着冻僵的脚。
“王八蛋,你们几个倒喝上了,怪不得不去接我们。”余罪又灌了一口酒,气愤地骂着。此时往窗外看看,才发现雪着实下得不小,狗少和孙羿赶紧赔罪。那两位冻得吃不住劲了,等不得吴光宇出来了,拉着门,一起冲进去暖和了。一进去惊得吴光宇大呼小叫,估计余罪和董韶军和他挤到一个浴盆里去了。
“快,再去弄几瓶白酒……再搞点熟肉。”
“孙羿,火腿肠和方便面还有不?”
“张猛呢,还睡着呀……把他叫起来,一会儿一块吃……”
七个大小光棍,几天没见,终于会合到一起了,有人奔去买酒,有人和总台联系着要炒菜。两乡警忙着打扫零乱的房间,等那仨从浴室出来,惬意地围着浴巾开始抢别人的干衣服穿的时候,一桌子凑合的几样菜已经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