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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下回如果要出差,或者晚上有应酬不能回来,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她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可不想再像几天前一样需要透过第三个人的嘴知道他的去向。
傅天琅神色漠然,语气中并无波动:“是我疏忽,以后会记得通知你。”
明显疏离的语气令她的心又凉了半截,但她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缓过来。
“不早了,这些工作留到明日再处理吧。”她语气有些软,“我们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她边说边空出一只小手在他胸前画圈,一圈又一圈,范围慢慢变小,而且越划越往下……
男人背脊一僵,突然握住她不停作乱的手:“你如果困了就回房睡觉。”
乔莞不死心,又抽出另一只手去撩他的小腹,谁知双双被擒。
“你也睡。”
“我不困。”他面容顿沉。
“不困也睡。”她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睛,心想自己已经明示暗示外加大胆的动手动脚了,他怎么还是无动于衷呢?
“……莞莞。”他沉默良久,轻轻将她推开,“你先睡吧,我还要工作。”
乔莞愣了下,垂着眼悻悻的收回手:“参茶……”
“一会儿喝。”
“放久了会冷。”她慢慢收回手,后退两步,仍旧在做垂死挣扎。
傅天琅看她一眼,端起杯子喝了个干净:“你出去吧。”
“喔。”她接过空的杯子,抱在怀里蹭了蹭,仍旧不放弃的与他搭话“你真的不饿吗?我给你热点饭菜,或者做点宵夜……”
“不用。”他由抽屉中取出一支钢笔,垂眸不再瞧她。
空气顿时沉默下来,她不知还能和他说什么,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眼里晃着水光,心里终于明白,原来撒娇,耍赖已经没用了,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她的眼泪没有任何价值。
“我回房了。”她走到门边,抱着门框说。
“嗯。”男人薄唇冷抿,并未抬头看她。
“你别忙太晚。”
“嗯。”
乔莞灰溜溜的带上门。
回房时碰上蛟女,两人面面相觑,只见蛟女冷哼一声,嗔道:“你们人类真是薄情寡性,说忘就忘,说淡就淡。”
她停了下,把玩着髪尾无所谓的道:“你后悔了吗?后悔替他除煞。”
乔莞眯起眼,昂首挺胸:“为什么后悔,除去阴煞,他不过是缺失了一些记忆,只要人还在,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可以爱上我一回,必定会有第二回,我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蛟女愣了下,低头思索了一阵转身下楼:“哼,你的事我才不管,我只要见戴明明,别让我知道你骗我,否则我让你乔家一世不得安宁。”
——
八中旬,小雨连绵。
这日的酆都城依旧热闹,不见天日的阴市里,鬼民熙熙攘攘,不少人聚在一处,只因茶楼的门前多了一位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捏着把折扇似模似样的讲述三国志,水浒传,大明英烈等等英雄故事,吸引了不少鬼民,就连一旁的小摊小贩的生意也被带动
意也被带动了起来。
乔莞穿着长袍慢吞吞的在街上走着,望了眼两旁残破古旧的房屋,也不知这些建筑都多少年了。
她走走停停,这里瞧瞧,那里看看,难得下一次阴市,当然得把一些日常能用到的药物备齐,她并不急着回阳间,所以一逛就是大半日,最终背着一个行囊跟老蜗牛似的挪到了茶楼前。
“浩浩荡荡十万人马就奔白马来了。白马的守将,正是东郡太守刘延。可把刘延吓坏了,刘延一听谁?颜良?为袁绍前部先锋领十万人马奔我这儿来啦。哎呀~~他赶快给曹丞相写下了告急文书,然后,是四门紧闭呀,吓得连出来都不敢出来。”
她在门口的小贩那买了一碗馄饨面,拉了一张小板凳边吃边听,其实没有肉身的灵魂并不需要进食,可阴市内的鬼民虽然已经算不上人,但也想着过点“人过”的日子,所以这里的小吃、烟、酒,一切能消遣的零食都非常抢手。
乔莞吃了一口,吃进去的馄饨就是一阵烟,撑不饱肚子,却口齿留香,满嘴的肉沫味,一点也不比阳间的食物差。
“姑娘好生的面孔,是新来报道的吗?”卖馄饨的女人留意到乔莞这边,见她面生,而且穿的还是正编鬼差的制服,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乔莞笑笑,抬头目光刚与她对上,整个人便是一愣。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呐?
她又捞了一筷子的面条塞进嘴里,搅和搅和汤水,发现原来阴市也这么坑,一碗馄饨面,馄饨三两只,其他的全是面。
“是呀,姐姐,你的手艺真好,面条特别有嚼劲。”
女人掩着嘴笑,二十三四的年纪,死的时候年纪应该很轻,而且瘦瘦小小的个头,往摊子后一站,不注意瞧,她整个人便让招牌挡了去。
“那就多吃点。”女人殷勤的又递了一碗给她。
乔莞捏着筷子捞了捞,发现这碗的馄饨要比头一晚多很多。
她喜滋滋的掏钱,对方却拒绝了。
“不用钱,这碗就让我请客。”女人笑笑,眉眼弯弯,眼睛清亮就像小泉。
乔莞不与她客气,立即老实不客气的收下,地府的鬼差相当于民间的衙役,虽然不至于收保护费,但平日也有不少鬼民为行事方便,而给他们当差的少许“好处”。
而乔莞这光吃饭不干活的“官”收起好处来可是一点不手软,当即又得寸进尺的顺了一碗馄饨,嚼吧嚼吧还得夸赞两声:“这馄饨滑,真滑。”
女人皮笑肉不笑,转身走了。
“关羽吩咐一声:”抬,刀,备马!“把赤兔兽给拉过来了,他这是第一次骑赤兔兽出征啊。云长飞身上马,凤目圆睁蚕眉直竖倒提青龙大刀,这匹马象一朵红云似的~扑呜~~~~由打山头就飘~~下去了。行如风快似电崭眼的工夫儿杀到了敌阵!”
台上的说书人越说越激动,激动得那唾沫乱飞,乔莞原本为了听得清楚而坐得很近,见状连忙板着小板凳去了后排。
等到她心满意足的吃饱喝足,便搓搓嘴,提起衣摆朝摊子前的女人走去。
女人看她一眼,面上很快流露出吃惊的神色,并暗叫不妙。
不好,这个穷鬼阴司不会是吃不饱,又想白吃她的馄饨了吧?这食物的香火可是很贵的,她小本经营可受不得这种白吃白喝的人呀。
“阴司大人,请问还有什么事?”女人望着乔莞的玉佩,心中窝火,无奈对方是地痞无赖,不能得罪。
“你可是金玲?”乔莞掏了掏耳朵,从包里找出一本又旧又厚的本子,随便翻了翻还被飞起的烟尘呛出了一个喷嚏。
女人一愣,登时严肃了表情:“是。”
乔莞搓搓鼻子,好不容易翻到她的档案,但在略略扫过一眼后,目光便是一滞,沉默了许久才轻咳道:“金玲,你阳寿已尽,我带你投胎去吧。”
世上有许多意外,活人有,死人亦然,然而一些因为意外死亡,阳寿却未尽的人,被鬼差带回之后要么就是在地府内当个小小的杂役(比如她),要么就是暂居阴市,也就是常说的鬼民,而等到时机成熟,自有鬼差送其投胎。
这回,乔莞之所以回地府,也是因为最近人手不足,郑叔临时将几只阴魂交到了她的手上,而瞅着有报酬能收,乔莞自然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金玲便是其中之一。
酆都城内总是阴风真真,有几位鬼民闻香前来买馄饨面,金玲却直接收了摊子。
“……大人,不知可否再通融几日,就让我在这里再多待一些时候?”她握着铁勺的手微微颤抖着,一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如今看来更显惨白。
乔莞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纳闷,按理来说,带鬼民投胎也算是一桩美差,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份资质能在地府做杂役为前世赎罪,而阴市又是整日暗无天日,阴气森森的地方,鬼民们为了尽早还阳,连鬼差都要百般讨好,所以能投胎,可是一大好事呀。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乔莞才会应得如此爽快。
“为什么?你不想重新做人吗?”她瞪大眼。
金玲一言不发的低着螓首,沉吟了许久后才肯开口:“不瞒大人,其实小女子一直在等一个人,等到他之后自然会随你投胎。”
叮叮咚咚,是指尖锁链发出的脆响。
乔莞看
乔莞看了她许久,问道:“恕我直言,你苦苦等候的人可是方叔,方德生?”
女人震惊的抬眸,视线紧紧的落在她脸上:“是,我等的人就是德生,可,可你怎会知道?”
乔莞摸摸鼻子,又翻了翻手中的册子。
起初她觉得这女人面熟,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尔后当她翻看她的档案,才明白,原来方叔照片中的女人,就是在阴市卖馄饨面的金玲。
乔莞忍不住轻叹,唉,世界真小……真小……
金玲抹去眼角边的泪,哽咽道:“我知道大人的难处,但我等了几十年,只为见他一面,和他说一会儿,只要能澄清当年的误会,我这桩心事也算了了,到时便能干干净净的入轮回,重新做人。”
乔莞想了想,说:“可万一方叔长命百岁,你岂不是要再多等四十多年?”
金玲轻轻一叹:“没关系,我可以等,哪怕日日守在鬼门关前,我也想见他最后一面。”
乔莞摇了摇头:“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你这么做会令我很为难,假如你想与他相见,为什么不知给他托梦呢?”
金玲苦笑:“我小本经营,怎买得起托梦香?”
乔莞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地府里除了吃的喝的,就属香火最贵,而给阳间人托梦的‘托梦香’,可是比她兜里的小香火贵了十倍不止。
所以鬼民们若想与亲人联系,还得高价收买鬼头让其送信,不过价格也略过,送一封信的钱能买三个小香火了。
乔莞板起脸:“阴魂到了时辰自然要还阳,你若是赖着不走,上头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除非你入忘川河……”
提到忘川河,金玲哽咽出声,地府中人都知道忘川,许多人为了不喝孟婆汤,为了再见一面心中所爱之人,纷纷义无反顾的跳入忘川河,但入了忘川,必须等待上千年才能投胎。
而在这千年之中,或许能看到在奈何桥上走过的爱人,但言语不能相通,只能一遍遍的看着,熬着,直到连自己也忘了在等待什么……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可看着乔莞严肃的脸孔,她掩面抽泣:“大人,我给您跪下了,求求您就帮我一次吧。”
乔莞抿着唇,仍是摇头,且不提她担不起这份重责,光是方叔已经结婚生子,儿子都三十好几定居国外了,她便认为他不值得金玲再等待下去。
——别等了,没有你,他一样过得很好,对他来说,你的存在或许只是他生命中的一道风景,转瞬即逝,有点良心的,到老了之后还会稍微念想念想,但他除了带着一张怀旧的老照片,已经儿孙满堂。
乔莞咬咬牙,到嘴的话却说不出,她觉得让一个人带着“爱”走,总比满怀怨恨的离开要好。
虽然世间情爱,终究敌不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