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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自己反复无常的情绪折磨得几乎崩溃了。
却没有任何人可以说。
杜柏钦当时忙着筹备婚礼,蓁宁唯一的念头,就是放弃它,没想到拖了几周之后,却变成了如今这个迟疑不决的局面。
香嘉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杜柏钦一路昏招迭出,看得我乐得不行,没想到在最后一步竟然如此高明。”
蓁宁脸上并无喜色,推了推香嘉上:“走吧。”
香嘉上重新替她点了餐,味道清淡,营养丰富。
蓁宁说出来了反而轻松了许多,两个人继续谈天说笑,夜晚很快过去。
回去的时候,香嘉上格外小心,蓁宁下楼梯都扶着。
蓁宁无奈地道:“你别把我当成伤残人士好不好?”
香嘉上油腔滑调地答:“哎哟,您如今金贵了。”
蓁宁一脚踹他。
香嘉上大叫:“胎教,胎教。”
周围有客人侧目而视。
蓁宁恶狠狠警告一眼,示意他闭嘴。
香嘉上送她回去,等到她走到别墅门口,他做进车里招手说话,音量可不小:“我做干爹好不好?”
蓁宁怒目圆睁:“别到处嚷嚷!”
香嘉上笑嘻嘻地开车走了。
蓁宁隔了一天又再见他。
这一次香嘉上神色颇为匆忙,也不见了平日的嬉笑怒骂,车子停在庭院前,他下车直接将一个大包递给她。
蓁宁客气邀请:“进来喝杯茶?”
香嘉上摇摇头:“我得走了,下次见面可能久一点了。”
蓁宁惊讶:“你要去哪里?”
香嘉上说:“你们山上的那个案子,情报局调查出了幕后指使者,现在家里闹得不行,可能要出事。”
蓁宁看着他难得认真的神色:“不关你的事吧。”
香嘉上苦笑了一下:“我也姓香。”
毕竟是立场对立的两家,蓁宁一时无话。
香嘉上适时转移了话题:“你看看东西合用吗,有需要再给我电话。”
蓁宁翻开袋子,看到好几本花花绿绿的书,几张音乐CD,几瓶素净纯天然成分保养品,一张母婴俱乐部的高级护肤套卡,她乐了:“你哪儿弄那么多东西?”
香嘉上忙不迭地邀功:“我初恋女友给了我一张单子,她去年结婚生了大小子。”
蓁宁声音是诚心的:“谢了。”
香嘉上又递给了她一张便笺,上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我一个有朋友,在做产科医生,专门为王室和名流服务,有最安全的保密制度。”
蓁宁看了一眼名片:“elain chan,你又一个初恋女友吧。”
香嘉上心照不宣地笑,潇洒挥了挥手,跑车呼啸着开走了。
、65
二月底的最后一天。
干漾山的枪击案件开庭审理。
蓁宁一身黑色套裙,低调坐在角落。
由于国防大臣遭袭是国家绝密机密;因此案件的审理也恪守严格的保密制度;蓁宁在一个小时之前抵达了国家最高法院审理,由杜家的保镖陪同着;经历了重重的安全检查和身份验证;才进入了这个审判庭。
这幢四层高灰色塔楼,前身是皇家法院和塞克思四季裁判署。
黑色庄重的审判庭;除了法官和律师,旁听者只有寥寥几个,蓁宁看了一眼,前席一位穿铁灰西装的先生;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神色严肃,那是香家老爷子,香氏现任的控股董事长,香学普爵爷,他身边坐着一位打扮富贵的夫人,面有忧色,不时看着对面的被告席。
坐在蓁宁这一排的,还有一位穿着军装的女士,手上提着一个名牌的橙色公文包,那是杜柏钦办公厅的首席秘书长。
法官很快宣布开庭。
诉讼人没有出席,一切事宜都交由专业律师团代为处理,对面的被告席上,三位律师沉着地翻着诉讼材料,一名穿黑色西装的男青年,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竟是香嘉上。
法庭调查听证和辩论的漫长过程,香嘉上始终一言不发。
香氏作案动机,证据确凿无疑,人证物证清楚。
香家为了阻止的国家的石油出口议案,派出截击柏钦杜沃尔殿下的车辆,负此事全责的是香氏二公子。
那美艳夫人惊叫一声,随即被香老先生制止,她低着头用手绢默默地掩擦拭眼泪。
蓁宁自从走进这里看到香嘉上,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准备。
她抬头看了香嘉上一眼,他的目光也恰好投射到她的角落,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的神色很平静,甚至有一丝丝的暖意。
法官一敲法锤,宣布合议庭退庭评议,庭审结束。
书记官走下来,律师忙着签署文件,庭内有些短暂的交谈。
蓁宁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保镖迎上前来,护送着她往外走。
蓁宁坐入汽车中,前排的司机问:“束小姐,去哪儿?”
蓁宁想了想,迟疑了几秒,还是淡淡地说:“泛鹿庄园。”
车子经过白帆绿水的透蓝湖泊,碧波倒映山林,沿路花木枝修剪得精心别致。
映入眼前的又是熟悉的美景。
蓁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再无一丝雀跃念想,只觉得心底已经枯竭,再无任何多余情绪。
车辆驶进庭院前的走廊,女佣已经守在大厅前,为首的第一位年纪略长,面上有笑语气喜悦:“束小姐,你回来了。”
蓁宁浅浅地笑了一下:“彩姐。”
佣人彩姐上前替她换下外套,一边说:“司先生已经知道束小姐回来了,他现在在殿下跟前,特地让我们先出来伺候束小姐。”
将她的大衣交给一旁站着的女仆挂好:“束小姐,晚餐要什么菜式?”
蓁宁客气地答:“不用忙,我一下就走。”
彩姐忙说:“束小姐,先进屋里坐。”
蓁宁在大厅的沙发中坐下来,泛鹿上下待她依旧熟稔热忱,仿佛她不过是出门喝了个下午茶回来,反倒令她全身不自在。
女佣躬身上来斟茶,蓁宁客气道谢,并拢了腿坐得笔直。
司三很快匆忙而来,见到她躬身而道:“蓁宁小姐。”
蓁宁站起来,直接说:“司先生,我想见见他。”
司三忙请她坐,然后抱歉地说:“殿下在休息。”
蓁宁抬腕看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多。
杜柏钦以前从不会在这个时间休息。
她无奈地答:“那我等等。”
司三自然而然地说:“蓁宁小姐可要上楼坐坐?您的房间一直收拾着。”
蓁宁急忙摇头。
司三客气寒暄几句,又招呼佣人着好好伺候,告辞转身出去了。
蓁宁在大厅等了半个钟头,也不好意思作何消遣,只好干坐着,等到几乎耗尽耐心。
司三再次走了进来:“殿下刚醒了,已经知道蓁宁小姐来了。”
蓁宁最近心浮气躁的,忍不住追问:“他在哪儿?”
司三迟疑了一下:“您还要稍等一会,殿下请束小姐去餐厅吃点东西。”
蓁宁再也不耐烦,直接站起来往里边走去:“他在哪里?”
司三也没有阻拦,只温和地低声禀报:“一楼书房的休息室。”
蓁宁穿过大厅,熟悉地左转,看到一楼书房外的偏厅,随扈警卫照旧戒备森严。
伊奢见她进来,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蓁宁兀自推门进去。
踏进书房的一刹那,蓁宁也不禁放缓了脚步——只觉满心的燥热都化成了幽凉。
杜柏钦使用了近十年的一间书房——泛鹿庄园的心脏、墨国国防第二机密要地、防长私人办公厅——无论哪种头衔,这间书房拥有着神秘而充满历史的沉重感扑面而来,一整排及墙上的深棕色书架,幽暗空旷圆桌会议厅,灯光熄灭,空无一人,显得异常的冷寂。
书房深处的休息室门半开着,透出晕黄的灯光,有低低闷哑的咳嗽声传出。
蓁宁心紧了紧,脚步不自觉地变轻,她深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地走了进去。
杜柏钦刚刚起来,穿了一件黑色衣服坐在沙发上,纯棉的衬衣领子都睡得塌塌起皱了,他的人神色也是有些疲疲塌塌的,身前站着两个泛鹿的家臣,躬身在他跟前端水,他接过水杯吞下药片,将白色的量杯递给一旁的人,才抬眼望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记眼光,深潭一般的眼眸,冰冷的光芒依旧,在接触到她目光的刹那,才泛起了些许暖意。
蓁宁站在门口:“我有事同你说。”
她眼光看向他身前伺候着的几个人。
蓁宁原本以为不过是泛鹿的普通佣人,这时又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两人气度不俗,对待杜柏钦的神色极为恭敬,看起来是他的贴身侍卫,脸孔有点生。
那两位侍从眼光看看她,又看看杜柏钦,似有犹豫,并没有马上走。
杜柏钦挥挥手,屋内的人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蓁宁仍站在门口。
杜柏钦低声咳嗽,声音还带着刚醒来沙哑:“站那么远?”
蓁宁走进来,站在他的前面:“为什么是他?
杜柏钦抬头看了她一眼:“坐下来,我仰着头难受。”
蓁宁坐进他对面的沙发,执拗地望着他的脸。
杜柏钦看了她好一会儿,不得不回答:“他也姓香,没有分别。”
蓁宁忿忿地答:“当然有分别,又不是他做的!”
杜柏钦咳嗽着说:“法庭已经有了结果。”
蓁宁嘲讽地道:“这就是你们墨撒兰的法律?”
杜柏钦脸色幽白,声音比平时更低微:“蓁宁,你特地来泛鹿,就是为了指责我?”
蓁宁不满地说:“山上遇袭是不假,但你也不能栽赃好人!”
杜柏钦也动了气:“蓁宁,够了,香嘉上要替他顶罪,这也是香家商议的结果——你以为他自己不知道吗——”
他声音戛然而止,手在沙发上扶手上握紧,低着头咳出一阵凌乱气息,喘息着一时说不出话。
随从并没有走远,见状立刻走上来,将立在一旁的氧气机推过来,接上氧气面罩,半跪在地上低声道:“殿下……”
杜柏钦点点头,侍从将面罩覆盖在他脸上,他皱着眉头吸了几口。
蓁宁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位穿白衣褐绿长裤的侍从跪在他跟前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捧着输氧导管,仿佛房中的一切都不存在。
杜柏钦一直艰难喘咳着的呼吸慢慢好转了一点。
杜柏钦动了动,侍从摘下了氧气面罩,他这才说话,声音染了几分倦意:“蓁宁,你一定要为了别人才肯来见我?”
蓁宁小心翼翼地呼吸,使自己心里的疼痛不那么明显:“你每天都得这样吸氧?”
杜柏钦若无其事地带过:“我刚醒来,呼吸不好,说正事。”
蓁宁迟疑了一下问:“他真的要坐牢?”
杜柏钦说:“也未必。”
他又开始白着脸咳嗽,示意身前的人给他吸氧。
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模样,蓁宁欲结束谈话:“你不能直接起诉真凶吗?”
杜柏钦吸了一口氧气,低低地说:“蓁宁,我也是已经被逼到没有退路了。”
他坚持了许久,一直坐得挺直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失去力气,不得不倚在了沙发上。
蓁宁站起来说:“你如果可以处理,他就不用坐十年牢吧,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直接往门外走去。
杜柏钦手撑住沙发,声音掩盖在氧气面罩后,有些模糊不清:“蓁宁——”
蓁宁置若罔闻,脚步并不停。
杜柏钦推开了氧气面罩站起来,仓促地走了几步,在门口拉住了她的手。
蓁宁感觉到身后的人沉沉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手指更是没有什么温度。
蓁宁僵硬地背对着他站着。
杜柏钦勉强地站着,客气地说:“既然来了,吃饭再走吧。”
蓁宁冷淡地答:“不用了。”
对她总是束手无策,杜柏钦只好低唤她名字:“蓁宁。”
蓁宁迟疑了几秒,还是狠下心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杜柏钦毫无准备的身体突然失去凭借,直接向前倒去,他直觉地摇晃着扶住了墙壁,忍不住按了按胸口,神色有些狼狈。
只是下一刻,他便站直了身体,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