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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柏钦和蓁宁下了马,放开缰绳任由马儿在雪地上慢慢地溜达,拨开雪地啃下面的嫩绿草根。
杜柏钦将蓁宁的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中,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地散步。
蓁宁说:“你今日带在身边那位官员是谁?”
杜柏钦答:“那是我的新任翻译官。”
蓁宁看人不会太差,此人来历不浅。
果然杜柏钦说:“周马克,民主党的务实派,刚刚从缅因海军基地回来,我有意提名他做国防大臣办公厅主任,如果他有足够能力,不排除接任下一届我职位的可能性。”
蓁宁仍然是大大吃惊:“他不是文官?”
杜柏钦浅浅笑了一下:“防长本来就是文职。”
蓁宁仍觉不妥:“你任期还远远未满,还有一年多吧。”
杜柏钦神色平缓地叙述:“我退下来之后,墨国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和平时期,周出身普通,不率属康铎的任何一派,是合适的中肯稳定的领导人。”
蓁宁还是难以平复心中的震动,是该说他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军国大事谋划得滴水不漏,还是应该说——他自知位不长久,已开始考虑身后事——?
杜柏钦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蓁宁,这只是我一个打算,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尤其谢梓,我怕他会直接辞职。”
蓁宁终于回了一丝神,想起谢梓看周马克的眼神:“他们是恋人?”
杜柏钦说:“以前是,周后来结婚了。”
蓁宁牵牵嘴角,尽量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又是一段被现实碾得粉碎的爱情。”
杜柏钦语气淡淡的:“成大事的人,未必有别种选择。”
蓁宁不服气:“谢梓不就没结婚?”
杜柏钦客观地道:“谢梓是内阁成员,公众的视线不会过多地聚焦在他身上,可是周不同。”
蓁宁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了别处去了,于是没有再说话。
气氛忽然就悄悄地僵硬了下来,杜柏钦知道,她未必同意他的话,可是却选择闭口不言。
以前她面对他永远直白坦率,哪怕因此忤逆他惹他震怒,可是最近——她分明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
她知道他心情烦躁,因此格外的柔顺妥帖,一思及此,他心底愈发的难受。
两个人默默地在走,直到山路的坡道已经趋于平缓,回程小径已经出现在眼前。
杜柏钦忽然说:“蓁宁,你会等我多久?”
蓁宁骤然一惊,恍然抬头看他,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杜柏钦牢牢地看着那点星光,问道:“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
蓁宁的嘴唇微微地哆嗦了一下,轻轻地说:“我一辈子都爱你。”
杜柏钦将她抱进怀中,紧紧的。
蓁宁靠在他的胸口,轻轻地闭上眼,他的怀抱温暖馨香,有淡淡草木香气混着清冽雪茄味道。
蓁宁记得,那是他们最后一次。
在雾中散步。
、49
蓁宁早上下楼来,已经近十点钟;眼睛却有些肿;昨晚她睡得不好,杜柏钦一夜未归。
他没有给她电话;甚至没有安排司三知会她一声;蓁宁找不到他,这样的情况;在他们和好之后,还是第一次发生。
也许他这段时间他待她实在太过爱护周全,以至于突然消失不见,虽然这样的情况在以前他工作忙碌时时有发生;可是蓁宁却开始觉得不习惯。
蓁宁揉着眼睛进餐厅吃早餐。
她坐到桌子旁,端起牛奶,奇怪地问了一声:“今早没有报纸?”
杜柏钦喜欢吃早餐时浏览一遍时政新闻,每天早上佣人们会将墨国的数份报纸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面上,由专门的邮差一早送来,染着墨香的纸张似乎还发烫,蓁宁也跟着他养成了这个习惯,只是尽拣花边新闻和奇闻趣谈来看。
今早上的餐桌上面反常地空荡荡的。
女仆正给她端三明治,听到她发问,求助地看了一眼厅外的司三,司三咳了一声,神色有点尴尬地唤佣人拿上来。
蓁宁直接打开娱乐版头条。
哗,图文并茂,精彩纷呈。
蓁宁默不作声地看完了那张报纸,然后吃完早餐,回楼上用冰块敷浮肿的眼睛,今天晚上她要陪姬悬出席电影的资方酒会。
中午十二点多杜柏钦的电话打回泛鹿。
蓁宁在楼上接的电话,一开始是秘书拨通的,周围有人声嘈杂嗡嗡喧闹声,然后等了一分钟,大约是转进了办公室,周围安静了,杜柏钦低沉的磁性声音传来:“蓁宁?”
蓁宁轻轻嗨了一声。
大约是在工作状态,杜柏钦声音是冷硬的金属质地,严谨而不带一丝温度:“等我回来解释。”
蓁宁当然记得,他工作的时间,从未给她打过电话。
这还是头次破例。
蓁宁一时无话:“我……”
杜柏钦匆匆一句:“别胡思乱想。”
蓁宁轻轻应了一声:“嗯。”
电话挂断了。
蓁宁到傍晚外出和姬悬碰面,司三安排了车子送她,她也没有拒绝。
待到蓁宁走进化妆间,姬悬已经开始妆发,见到她也不避嫌,直接说:“蓁宁,我看到报纸了。”
蓁宁尴尬地笑了笑,全墨撒兰人大约都看到了,杜柏钦昨晚三点从将茉雅的豪华寓所出来,被守在那里的媒体拍得一清二楚,两人还在台阶上忘情拥吻,依依不舍羡煞旁人。
媒体吹风说他们好事将近,又说首都民众已经盼望已久期待着他们尽早完婚。
半夜鬼混被拍,报纸第二天一早出来,真是见鬼,哪里来的民众采访。
姬悬笑了一声,语调清脆如珠玉落盘:“报纸新闻,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第二日扫入垃圾箱谁还记得。”
蓁宁不禁也跟着笑了,姬悬年纪轻轻就成名,二十岁时秘密交往同为知名歌手的男友,谈个恋爱谈得日日如过山车一般的刺激,直到这段感情被媒体曝光,两人最后黯然分手,一直到她前几年高调成婚,不晓得经历过多少媒体的大风大浪。
她这么说的确也没有错。
蓁宁心上宽松不少,深深呼出一口气,吐出了半天的郁闷之气,慢慢也定了心神。
姬悬见她眉头舒展开了,赶忙催促她进去换礼服。
蓁宁一边答应着一边动手脱了外套。
姬悬眼尖地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链子:“过来,给我看看。”
蓁宁只好凑过去给她看。
姬悬摸了摸:“真漂亮。”
蓁宁笑笑。
姬悬自顾自地左右鉴赏:“款式古典秀美,不太像近几年奢侈品牌珠宝的样子,王室珠宝真正博大精深。”
蓁宁有些不好意思:“好姐姐,好了啦。”
姬悬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项链:“去吧,趁着你还能召唤我得拉你出去溜溜,以后要找你出席活动估计得申报掸光大楼批准了。”
蓁宁陪伴姬悬出席酒会,一对姐妹花光彩照人。
投资方的几位老板,对姬悬恭维声不断,然后又问:“束小姐有没有意向接洽电影?”
姬悬笑眯眯的:“她很害羞的,不适合娱乐圈。”
蓁宁配合着只微笑不说话。
一会儿有电影内部试映会,姬悬和经纪人应酬一番出来,酒会只供应沙拉和点心,精致美味,可是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三个人都想吃麻辣香锅。
姬悬不顾Joan阻拦,拉着蓁宁偷偷溜出去跳上了保姆车,Joan只好追出来,吩咐助理收拾善后。
其实在点映会之前老板也已经离场,剩下的是一些专业的影评人和资深媒体记者,专业人士清高自傲,一般会秉持自己眼光和品味的独到性,也不是应酬就搞的定的。
干脆就算了。
车子径自开往城中的餐厅。
姬悬的车上永远备有数套不同场合的服饰,两人登时踢掉了细高跟鞋,换了简便的衣衫。
位于城中豪华酒店十楼的一间中式餐馆,由于地段靠近精品商业区,兼之精美菜式和一流服务,更有一大特色是保护名人私密性和阻止狗仔拍摄的细节工作做得非常好的好,因此很多明星和名流都喜爱在这里出没。
蓁宁和姬悬跟随侍者走进餐厅落座的时候,隔壁桌是两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椅子上堆着大包小包的购物纸袋,见到她们三人走过,略有惊诧的目光对视了一眼。
蓁宁一向敏锐,路人目光居然不是看姬悬,是对牢她。
蓁宁又回头打量了一眼,发现其中一名有些眼熟,略微一想,记起来似乎是泛鹿庄园狩猎时某一位男士的女伴。
那么,是认得她的人。
“亲爱的,你要什么?”蓁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姬悬将菜单推给她。
蓁宁回过神来,专心看menu。
菜肴很快上来,大骨慢火熬出浓得如奶汁一般的汤头,里边放了鲜笋和蛋饺,蓁宁专心致志地喝了碗汤,然后专攻香辣口味,一个碟子一个碟子的羊肉,虾丸,肥牛,配当地的时令鲜蔬。
姬悬热衷运动,体型一直维持得很好,除非过度吃高糖分食物,不然Joan也不会特别去限制她的饮食,所以一顿饭三个女人吃到尽兴。
中途蓁宁去了一趟洗手间,经过时又往隔壁桌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位女士仍然在,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
蓁宁回到桌子旁,刚刚坐下,隔壁桌的两人跟着站了起来,端了酒径自朝她们这一桌走来。
当先的一位女士身形高挑,年经略长一些,打扮入时,穿一件白色毛衣,佩戴一款红宝石项链,正是蓁宁在泛鹿见过的那一位。
红宝石女士站到她们桌子边,是得体优雅的社交礼仪,微微笑了一下对着蓁宁说:“这位小姐是我认识的,只是一时忘了贵姓。”
蓁宁只好站起来,客客气气地回道:“敝姓束。”
红宝石女士优雅举杯,红唇吐出清晰一句话:“束小姐,泛鹿幸会,我们这才有缘见到殿下的当红情妇。”
蓁宁这一桌的人顿时都怔住了。
还是姬悬反应机敏,瞬间腾地站了起来:“你有没有礼貌!”
红宝石身后的女子跟着接话:“束小姐专门破坏别人感情,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也好好意思在这里吃饭?”
蓁宁手足有些发凉,公众场合被人骤然刁难,她心底瞬间想了个千百转,却一时不知如何处理最为稳妥。
姬悬仪态万方又冰冷客气地说:“两位小姐,我们在吃饭,我们也不认识你们,请离开。”
红宝石女士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姬悬:“于小姐,我一向钦慕你的演艺才华,但于小姐是明白人,听说于小姐的新电影刚刚入围影展?我们还得道声恭喜,但于小姐,我奉劝你一句,跟什么身份的人交往,或许能决定你的演艺生涯能走多远。”
姬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甜甜地笑得唇齿生香:“不敢当,这位女士,我们普通百姓,自然比不上豪门望族那么多讲究,只是尊夫人此时此刻代表上流阶层的所作所为,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么优雅高尚。”
红宝石女士面色隐藏在完整妆容之下,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动:“嗯,于小姐能体谅我们的背景那就好,康铎世家家族自有家族的规矩,茉雅是杜家文定的长媳,束小姐心气再高也不过是名侍妾,行为处事也如此不知身份轻重,我稍长几岁,实在看不过眼,才略微出手提点一下。”
姬悬不耐烦地打断她:“杜柏钦又不是你男友,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位红宝石女士的谈吐简直可当康铎世家的发言人:“柏钦殿下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是全墨国的榜样和表率,殿下对茉雅情深意重,茉雅在战场上救过柏钦殿下,我们都至为钦佩她的勇敢精神。”
姬悬还想反驳:“爱情又不是……”
蓁宁却忽然拉住了姬悬,骤然抬头盯紧对面女人的眼睛问:“你说什么?”
红宝石女士被她瞬间抬起的灼热眼神逼得慌了神,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脸上的轻蔑表情:“束小姐似乎不是本国人?一个蓝色血统之外的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