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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地观察他,除了看见他锋芒毕露,每个晚上都要赢之外,倒是没见他有什么大的疏失——直到有一天看见了他在后头跟着你。”
杜钰洲说着闭了闭眼睛,“那小子追求尹若,我是知道的。他追尹若追得大张旗鼓,恨不能天下皆知;结果他却又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跟在你的后头——我就明白了,那小子是瞄着你来的。“
“因为我得罪了月家,这小子不但要潜入我的车场里来拿捏我的罪证,他还要从你这里入手!——溪哥,他想要怎么拿捏我,我倒是不记恨。毕竟这也算是男人的手段,可是他竟然来招惹你,我怎么能让他?”
杜钰洲立在树影里,老态毕现,“我的傻闺女,你那时候吃过的那些苦,心里藏着的那些憋屈,你爹我都生生看在眼里。他在你和尹若之间,左右逢源,明明跟尹若在一起了,却又时时处处钓着你;让你逃不开,放不下,更可怜的是还要充当他们两个之间的和事老——傻丫头,你爹我要是还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欺负你,而不动手,那你爹我还用活不了!”
那一段少年往事,那些如吞了黄连般染疼了的记忆,让兰溪也难过地落下泪来。只是爹不明白,那些痛楚虽然难熬,却都是她心甘情愿——其实她自己也是忽略了,从爹的角度看过来,这一切的确也会让爹无法忍耐。
那时年少的她,以为这一切她自己能忍过去就好,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心甘情愿就好,却忘了,这世上每一个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对得起自己的心,却未必能让自己的亲人熬得过去。
“我是想要教训他,所以直到今天,你爹我都不认为自己是错了。我已经忍着没有自己亲自出手,否则那小子早就活不到今天!我只是动了他的车子——他既然当赛车手的,他就得有能耐应付自己车子的各种情况,丫头你该明白,我用了这个手段,实则还是给他手下留了情的!”
夜色突降,方才还清朗的天上忽然飘过大团的乌云。风起了,卷起地面上的落叶,天空喀嚓一个响雷劈下来,电光里杜钰洲的面容忽然狰狞起来,“真正动了杀机,是他对你做出那畜牲都不如的事情来!”
“……那个晚上,我刚让人给他的车子动了手脚,结果就天降暴雨,他的车子抛锚在了山顶上。我起初还在心里赞了这小子一句,觉着他还真不错,有能耐将车子控制到这个地步,只是抛锚在了山顶上。”“让他在山上困一晚上,被暴雨淋一淋,这对他也是个教训了——我以为一切是这样也就可以了,可是哪里能想到那个畜牲竟然在那个晚上把溪哥你给,给……”
那个豪雨如注的夜晚,那个晚上发生过的事,全都随着天上的雷鸣电闪,轰隆隆地灌进兰溪的脑子里来。
杜钰洲的嗓子彻底哑了,在电话里还对抗着雷声,“那晚上监控都给雷电劈得不好使了,雨停了之后才恢复。幸好还录了一部分画面下来——结果,结果,结果我看见那畜生那晚上对你做的事!”
杜钰洲回忆起那一段来,心魂俱颤。那晚的山上暴雨倾盆,也没有光亮,只有偶尔滑过的电光倏然劈开夜色,然后看见他最心疼的女儿被那小子如畜生一般地对待!
尽管是支离破碎的画面,尽管是无法连贯起来的映像,可是他还是能看明白女儿遭受了什么!
更让杜钰洲无法忍受的是,隔日一早他随着大群人找到山上的时候,那小子身旁却是搂着尹若,醒来之后对人口口声声地说,他要好好待尹若,今生今世都只爱尹若一人!
那帮孩子围拢着那辆车,没人知道他独自站在树林里。那一刻,他知道他泯灭了所有的人性,他只想杀了那个小子,杀了月家全家人,一个都不留!
于是当有人找到他,说让他动月潮生的车子时,他便点了头。那小子那么伤害他的女儿,他也让那小子尝尝眼睁睁看着至亲受伤的疼痛好了。一报还一报,这原本是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法则。
。
雨水就那么倾泻下来,兰溪握着电话立在山路上落泪。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杜钰洲握着电话苍老地叹息,“这些话,我打算带进棺材里,不说给你听的。是怕你因此而恨我,却也是更怕因为提起过去这些事儿,会惹溪哥你伤心……溪哥我知道你知道了的话会怨我,我今天还是都说了。”
“溪哥你要恨我就恨吧,我知道这也是我的报应。”
杜钰洲老泪长流,“我也没想到那小子会在法庭上自己认罪……如果溪哥你希望我去自首,如果能让溪哥你好受些,那我就去。我这把老骨头这辈子反正也已经没什么牵挂,就这样了也罢。”
“只是,溪哥啊,你让我在去自首之前,再见见小花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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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转 机(5更2)
更新时间:2013621 9:27:09 本章字数:3419
当年的记忆和疼痛,就像这毫无预兆地从天上泼洒下来的急雨,兜头盖脸砸下来,一下一下地疼。
兰溪抹了一把脸,已经分不清面上的水,究竟是倾天而降的雨水,还是她不知不觉爬满了面颊的泪水。
可是她没时间继续去疼痛和哭泣。在倏然劈开的电光里,她的脑袋里也仿佛被劈开一道道缝隙,有闪亮的光,穿过时光的壁垒,明晃晃地透过来。
“爹你说你手里当年山顶上的监控录像?”
“是啊。赌车赌得大,我怕那帮兔崽子有私底下的动作,我就在全线都安了监控。缡”
“……爹,你跟我说实话,你看见没看见小天跟尹若在一起?爹你这次必须掏心窝子地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亲眼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
杜钰洲被问得一愣,“他们两个在一起是早上的事,我那个时候跟在你们这帮孩子的后头也一起去上了山,所以我倒是没看清楚那些事。”
杜钰洲倒是从来都没仔细想过这一节,凭他对小天早有的成见,他认定了小天跟尹若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更何况尹若哭得那么梨花带雨,而且坐垫上还有她的血…醢…
兰溪心底一亮,“爹你给我找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也把当初的录像给我翻出来去!”
杜钰洲登时作难,“溪哥,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未必就留下来;就算有留下来的,这么些年哪儿能想的起来是存在哪里了!”
“爹,我求你。”兰溪握紧了电话,“您帮我,行不行?这是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
爹看见了小天在暴雨如瀑的夜晚强抱了她,爹以为是小天在故意报复,可是爹不知道的是小天在那个晚上很是奇怪,分明是被人下过了药的——如果能查到当年是谁下的药,也许那件事的真情还另有版本。
如果一切都不是小天自己承认的那样;再如果,如果真的也与爹无关——那该多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当年最有力的证据,那么月明楼的案子就有可能发回重审,那么说不定能就此脱了罪也说不定。
兰溪虽然走神记挂着重审的事情,可是爹在电话那头的停顿,也一样没有逃过兰溪的耳朵。
兰溪在闪着电光的雨水里,冷静地抹了把脸,“爹你今天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有什么,索性今儿一遭都说出来吧。”
“今儿都说出来了,不管怨你恨你,你总归还是我亲爹,万事我还都会想办法转圜回来;可是如果你今儿还有什么故意藏着掖着想要瞒着我的,那我就也在这电闪雷鸣里发个誓——就让我替爹你死了吧。”
“不是都说雷电会劈死有罪的人吗,我舍不得您死,那就让我这个当闺女的,代替您赎了罪吧!”
“溪哥你说什么你!”杜钰洲全身颤抖起来,“爹不许你说这些话,你听见没有!”
“你爹我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伤人害人的事儿没少做过,能活到这个年纪,还能看见小花儿出世,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有一点放心不下的,就是想看见溪哥你能好好儿的。”
“所以就算要有报应,也只能是报应在我这把老骨头身上,绝对不能是你。溪哥你听见没,啊?”
杜钰洲仰头,望着漫天流过的电光,“老天爷你听见了没有,啊?有罪的是我杜钰洲,要遭报应的也是我杜钰洲,你不许听我那闺女的胡话,千万不许报应在她身上。”
“爹!”
兰溪大哭,从树影背后跑出来,奔到杜钰洲跟前儿,伸手抱紧了爹,“爹你也别再说了,别说了。我舍不得他出事,我也一样舍不得您出事。我左右都是放不下,我宁愿死了的那个人是我自己,让我一个人扛了你们两个人的事,让你们两个都能好好地活着就好,就好啊……”
“丫头你别说了,别说了!”
杜钰洲捶胸顿足,“我千方百计拦着你,不让你跟月家人在一起,就是怕碰见今天的为难。结果千算万算,却终究还是没能算明白,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爹我也后悔啊;可是后悔却已经晚了,我只能一步一步地继续往前赶,是再没有回头路的了。”
兰溪盯着杜钰洲,“您老跟我说实话,监狱里安排的人,是不是您干的?”
杜钰洲用力摇头,“真的不是我。庭审那天,听说他竟然自己认罪,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爹我是不是好人,可是我还没有恶到还会做这样的事,溪哥你信我!”
兰溪抹掉眼泪,盯着杜钰洲的眼睛,终于点头。
仰头迎着漫天的豪雨,兰溪缓缓绽放了笑颜——这件事不是爹做的,那就好;至少可以证明,还是另外有人要害月明楼的。而这个人不是爹,那么就有可能说明,当年的事也许与那个人有关。
。
豪雨倾盆,月慕白亲自转着轮椅,手上擎着雨伞,手里拿着另外一把雨伞。
是老范通知了家里,说兰溪半路下车,站在雨里。月慕白没让家人送伞出来,他自己来。
结果看见兰溪与杜钰洲父女抱头痛哭。月慕白这个时候不能上前去,便避在转角处,垂下头。天上的风雨落下,打在月慕白的伞上沙沙,听上去有一点点像是江南养的蚕,夜里偷偷地一同咬响桑叶的声响。
月慕白松开手,任凭手中的雨伞跌落地面。雨水如被爆炒的豆子,唰唰跳响,转瞬便将那柄伞尽数吞没在水意中。
他既然不能将雨伞送到她手中,又不能亲自擎着伞帮她遮在头顶,那么他又岂能独自荫蔽在这伞下,逃过风雨淋漓?
他既然不能在她痛哭之际将她抱入怀中,他既然已经没有办法帮她挡开那些欺身而上的疼痛,那么他又怎么忍心独自擎着这一柄雨伞?
放开这雨伞,任凭风雨倾天而下,他坐在雨中,反倒开心地笑了。
至少他能与她同苦,至少他能体会到她周身的濡湿,这便足够了。
一场豪雨,纵然再大,与一生的漫漫时光比起来,不过是一瞬弹指;而他能这样陪着她同甘共苦的机缘,怕也不会比一场豪雨更长。于是他对这一场雨、这一身湿,非但不以为苦,反而甘之如饴;不盼着早早结束,却希望就这样永远都——不要停。
。
第五监狱,夜半更深。
早已过了探视的时间,监狱里自然更不许有人在大半夜的来探视监犯,可是凡事都有特例,今晚的特例就在这个来探监的人。
容盛。
所以你看,规矩再严,不过都是死的;而人才是活的。这事儿要是放在普通看客的眼里,定然会说:嗯,容家的公子嘛,自然是可以拿规矩都不当规矩的。
容盛本身倒的确是这个脾气,可是这次他来,倒不是为了证明“我爸比李刚还牛叉”的;他选在这个时候来,是为了